闻慕词做不到,她只想为谢无祸报仇,纵使如今一切还未发生。
思及此,她转眸看了谢无祸一眼。
——也幸好……皆未发生。
她终于圆了当初看话本时的愿望。
谢无祸对上她的视线,莫名一怔。
闻慕词的眼睛清澈灿亮,眸色漆黑,盯着人看时会很有压迫感,但她又很爱笑,每次一笑起来,便会眉眼弯弯,冲淡了那抹犀利之色。
与她对视的人,会不自觉的被那抹笑意吸引,就如同现在的他。
但很奇怪,闻慕词这次没有笑,但谢无祸却觉得她心情很好,像是为他喜悦。
甚至让他产生错觉,好似她知晓未来的一切,为他报仇,高兴于他不会再有那般惨痛的遭遇。
很离谱的想法,他觉得极其可笑,却又觉得很是有趣。
重生以来发生的一切有趣,这人更加有趣。
闻慕词这一连串动作,手段极其残忍,但纪广等人却并未有微词。
毒疯子进门时看向谢无祸的眼神贪婪又恶毒,任谁都能看出他别有心思,尤其后面听闻慕词说他折磨药人时,瞬间明了他的想法。
——竟妄想让殿下做你的药人,活该生不如死!
终于,这漫长的折磨落下帷幕,极致的痛苦尚未散去,眼前却逐渐清明,脑中似乎有小锥子一下又一下地敲击脆弱的神经,逼迫他意识清醒。
对上闻慕词那双眼眸时,毒疯子瞳孔几乎缩成一个点,没了颤抖的力气,就那般绝望麻木地看着她。
闻慕词嘴角微微上扬:“舒服么?”
毒疯子说不出话。
“这种痛苦,你可要记清楚了,千万别忘。”闻慕词眸色冰冷,沉声警告:“这段时间,你若敢动一点坏心思,我能保证,让你尝试比这痛苦百倍的折磨。”
她笑容可掬,姿态温和:“当然……我也能保证绝对不让你死。”
毒疯子疯狂摇头,眼神惊恐不已。
闻慕词很是满意,上前拔下捅穿他身体的飞刀与筷子,几乎是拔下的一瞬间,毒疯子整个人瘫软在血泊中,胸膛起伏的力度极其微弱,好似随时都会断气。
闻慕词蹲下身,把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
毒疯子无法挣扎,丹药入口不久,他竟觉得痛苦减轻不少。
——不是毒药。
这不过只是一点恢复气力的丹药,她还需要他做事,可不能就这样倒下了。
此事了结,她也该考虑其他事了。
“现在,让我们商讨后续安排吧。”她又坐回椅子,懒洋洋地撑着下颚,看向纪广:“你和墨一墨二的伤不难治,只要配好药,不出几天便能痊愈,关键在于……”
她看向谢无祸:“你的腿。”
纪广神色一肃。
“腿伤不严重,但需要慢慢养。”闻慕词道:“前期我能用药,加快愈合速度,但后期,你还是需要坐一段时间的轮椅。”
谢无祸颔首。
闻慕词又把目光落到地上的毒疯子身上:“这附近还有房屋么?”
毒疯子一听她问问题,几乎是肌肉记忆,急忙点头:“有!”
“待会去布置床位,目下先带我去制药之地和药圃看看。”闻慕词复又看向谢无祸:“你们先在这休息,放心,周边没有危险。”
说着,一把提着毒疯子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跟提一袋垃圾似的离开。
闻慕词眼神淡淡瞥了眼身后——她总要给这几人一些空间。
果然,她的身影消失后,纪广沉声道:“殿下,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该如何向京城求救?”
谢无祸嘴角一扯,眸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向京城求救?
这一趟本就是皇帝给他安排的丧命之旅,可惜,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皆未如意。
前世,他始终没有看透这点,直到经受一年折磨反杀毒疯子后,他爬出瘴气缭绕的崖底,知晓了外界的消息。
——外公舅舅战败,边境五城拱手于敌国,宋家直系血脉尽数问斩,旁系流放北疆,就连他的亲妹妹也被皇帝派去和亲,在和亲路上被贼人杀害。
而对他这位太子,便是知晓南羽进军,却临阵脱逃,没有作为一国太子的担当与能力。
于是,太子之位被废,另立二皇子为储君。
多可笑啊,当时的他分明已然离开瘴气深崖,却好似根本未曾摆脱这一切的折磨。
不——
或许可以说,上一世的他至死都未曾摆脱。
母后曾说——愿吾儿今生无祸无灾,安好无虞,故取名“无祸”。
可是,自她离世后,他的前路,步步皆是灾祸。
谢无祸、无祸……这个名字,当真讽刺又难听。
“不传。”谢无祸微微垂下双眸,那又长又密的睫毛仿若垂下的帘幕,将眼底翻涌的戾气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嗓音冷淡:“我们行踪隐秘,知情者少之又少,纪叔以为那群杀手为何能找到我们,又能准确认出我的身份?”
话音一落,在场三人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周身的血液好似被冰冻。
纪广猛地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稳,瞪大双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您,您的意思是……”
谢无祸颔首,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仿若炸雷:“不止如此,幕后之人甚至能知晓我们的出发时间。”
只有这样,方能准确地在此处埋伏他们。
“可、可是,知晓此事的……只有那几位。”纪广只觉喉咙发干,嗓音猛地压低,最后几乎成了气若游丝般的呢喃,几个名字在舌尖打转,却愣是不敢吐露分毫。
墨一和墨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愕。
“京城如今是龙潭虎穴,不安全。”谢无祸目光深邃,仿若能洞悉一切:“未免幕后之人把手伸向外公那边,所以我们不能传递任何消息。”
纪广稳了稳心神:“您的意思是,一直待在此处?”
“不。”谢无祸抬眸,看向闻慕词离开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说:“跟着她。”
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纪广犹豫片刻:“闻公子很厉害,若能将她拉到我们这边……”
“先不谈此事。”
纪广噤声,看向谢无祸的眼神满是心疼。
尚在崖上被追杀时,他便发觉殿下情绪有异,后来又接连遭遇诸多变故,他只能想当然地以为是断腿之故。
可如今看来,或许早在那时,殿下就已然洞悉这背后的阴谋。
那几位,不论是其中的谁,于殿下而言都是至亲至爱之人。
——却为何会欲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