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祸自是察觉到纪广的视线，也明了他心中所想。
可惜，那些所谓的至亲至爱，在前世都被他屠了个干净。
想到他们死前或怨毒咒骂，或悔恨痛哭，或疯狂磕头求饶……
真是……丑陋至极。
他当时做了什么呢？
啊，拔舌挖眼，碎牙割鼻切耳，让他们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口不能言，舌不知味，成为一个废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妹妹遭受过的一切，他要让他们统统体验一次。
至于自己……
谢无祸轻轻合眼，敛去心中的所有思绪。
……
浓重的瘴气在山谷间翻涌，将周边轮廓泡的模糊不清。日光被隔绝在外，只在雾气稀薄的间隙投下几缕惨淡的光痕，枯枝腐叶堆积的泥土渗出阴湿的寒意。
这一路，闻慕词始终掩住口鼻，越往这边走，腐臭味便越发浓稠，若非料定毒疯子不敢，甚至要怀疑他故意引她去险地。
忽然，指缝间漏进一缕清冽的香气——似是雪水混合着薄荷，在浊臭的瘴气中劈开一道裂隙。
她拨开垂挂的枯藤，一切映入眼帘。
不知从何而来的溪水早已被瘴气染成浊白色，溪边的药草却茂盛生长，狭长的叶片凝结着乳白的瘴露，更高处的岩壁上生长着一丛蓝烟草，这种草药见瘴即枯，生长条件极其苛刻，此刻却在瘴气中舒展叶片，青玉般的结晶缀满叶缘，周遭的毒物都映出诡异的莹绿。
闻慕词神色一惊，移眸看向高处垂落的阴阳藤，阴阳藤黑白分明，此处的却被绞颤成灰紫色，藤身胀如婴儿手臂，断面渗出的汁液半浊半清，落地时把腐叶腐蚀得滋滋作响。
她不过粗略一看，不少世所罕见的草药尽数跃于眼前，这些生长条件极其苛刻的珍贵药草，却在这毒瘴中肆意生长。
更因瘴气之故，毒草吸收其中毒素，致毒性愈烈；而灵草为抵御瘴气，必蓄至阳之气，故药性愈纯。
故而，毒草与灵草方能同处于一片土地，达成正邪共生的诡异平衡。
闻慕词少有的震惊失语，眼前的一切都极为不可思议。
她终于明白毒疯子为何对练毒如此执念——有这般宝地，又怎能不心动。
别说他，就连自己都手痒了。
闻慕词走上前，喃喃自语：“九心莲，醉芽，三生草，黑玉膏，龙骨绒，玉髓胶……”
被扔在地上的毒疯子眼神复杂，嗓音嘶哑：“这些……你都认识？”
闻慕词瞥他一眼：“认识。”
……但有些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实物。
看来，她也得久违地炼些丹药了，毕竟娘亲给的基本用完了。
看到这么多宝贝，闻慕词很是激动，这边瞧瞧，那边摸摸，眉宇间满是生动鲜活的喜意，让一旁的毒疯子都看呆了。
——不是，这魔鬼还真是个少年郎呢。
闻慕词一边看，还不忘思索要炼何种丹药，她时而喜气洋洋地笑，又苦恼地拧起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平复心绪，神色却沉了沉，在心里问系统：话本中，会把所有细节交代清楚吗？
系统一愣，不知道她为何要这般问。
闻慕词：我曾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主角不死呢？
系统：？
什么鬼？！高兴疯了？？
被那般灌毒折磨，他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不死？后来还能成功反杀。
闻慕词眸色冷的可怕，不咸不淡地瞥毒疯子一眼，眼神仿若千钧之力，毒疯子只觉身上的伤口被无数钢针猛刺，愈发疼痛难忍，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哆嗦一下。
系统却没觉得奇怪：他是主角啊，有主角光环。
又是一个新鲜词汇，闻慕词大概能明白它的意思，但并不认可这种看法。
当初看话本时，她亦是这种想法， 但目下穿越到这里，脚下踩着松软的土壤，头顶是广阔的天空，鼻尖的味道如此清晰，甚这些药草也皆非虚构之物——这分明便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既如此，被那般残忍折磨，谢无祸真的不会死吗？原著的偏爱如此神通广大？
——难不成她现在去捅穿谢无祸的心脏，他还能不死？
闻慕词不相信，脑海倏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令她神色一厉。
走到九心莲旁，小心翼翼摘下几片叶子，用手帕仔细包好，放进衣兜里，而后转身，拎小鸡一般提起毒疯子，嗓音冷若冰霜：“带我去炼药地。”
——她要早些确定自己的想法。
……
所谓炼药地，便是毒疯子折磨药人的洞穴。
甫一踏入，一股浓烈到近乎实质化的腐臭味如汹涌恶浪般扑面而来，刺鼻程度远甚毒瘴，仿若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给熏烂。
闻慕词拧紧眉头，目光精准地落在石床上尚未被腐蚀殆尽的森森白骨上，那白惨惨的骨头在幽暗中透着丝丝寒意，似在无声诉说着死前的惨烈。
她咬了咬牙，没忍住一脚把毒疯子踹飞。
“啊——！”毒疯子惨叫一声，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狠狠砸向穴壁，大口鲜血喷出，无力地滑倒在角落。
岩壁簌簌落下几块碎石，其中一块正好砸在他先前吐的血泊里，殷红的血在地面肆意蔓延。
闻慕词皱眉，方才怒气一涌而上，差点没收住力，幸好在触及毒疯子的瞬间，硬生生收了大半劲道，不然就凭她的巨力，一脚就能踹死这疯子。
她扔了颗丹药在地上，头也没回的走向木桌。
毒疯子如见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捡起丹药，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片刻后，惨白如纸的脸色才恢复些许血色，捡回一条小命。
他哆哆嗦嗦地抬头，目光偷偷瞄向闻慕词，眼眸深处没有丝毫怨毒，有的只是浓烈的惧意，仿若这人是来自九幽的恶鬼。
闻慕词没管他，见木桌上炼药工具一应俱全，便又走到毒疯子身前，脚尖挑起毒疯子的下颌，垂下的目光冰冷嗜血，嗓音淡淡：“先滚去把床布置好，再滚来把人入土为安，好生打扫干净，我明天要在此炼药，别让我再闻到这股臭味，明白？”
下巴被挑起，毒疯子吓得脖颈僵硬，不敢点头，只能哑着声音：“明、明白。”
闻慕词冷哼一声，再度一脚把他踹翻，大步流星地离开。
出来这般久，也不知道谢无祸那边商量完没，是不是打算招揽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