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璎换下身上沾了血迹的衣物,再出门时,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一张座椅,玉瑶县主端坐其上,看着她的神情十分悠闲自在,“唐二姑娘。”
姜氏站在县主身后,连坐都不配,卑微得像条狗。
唐璎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视片刻,走到廊前坐下,“玉瑶县主好兴致。”
“你认得我?”
少女目光流转,嘴角含笑,“全盛京都知道玉瑶县主当年未婚生女,眼看着肚子大了,才不得不找到一户姓姚的人家做冤大头,十几年过去了,知道这事的人大概都死光了,所以县主才又明目张胆的放肆起来了吗?”
玉瑶县主有些坐不住,“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县主今日来找我,可有做好准备?”
县主美艳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璎却不回答,一只手扶在廊下巨大的圆柱上,“你的人呢,都叫出来吧,我也好一次性解决了。”
“你……你竟这样放肆!”县主激动得要站起来,隔着大半个院子,一双美目里满是怒火,似乎要把唐璎烧穿。
“县主今日难道不是来杀我的吗?因为姚云照?”
提起女儿,县主一阵悲从中来,也不想再理会唐璎所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笑道:“没错,我今日就是来杀你的!”
随着话音落下,先前隐在暗处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姚府的人都是好手。
但仅仅只凭这些人就想拿捏唐璎,那是不可能的事。
流血是必然的。
躺在地上的人基本上手脚都被生生折断。
惨叫声不绝于耳。
“真好听。”唐璎抱臂立在石阶上,带笑的眼睛看向椅子上坐着的玉瑶县主,声音温柔似水。
这个笑容让她绝美的容颜上新添了一抹平易近人。
可是在玉瑶县主和姜氏眼里,那分明是夺命索魂的魔鬼的笑容。
她们想逃。
双脚却好似被死死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石阶上那道纤细的黑色身影散发着强大的杀气,偏偏眉目又是那样的柔和,你以为她会扶花弄柳,然而等着的却是刀 霜雪剑。
“玉瑶县主,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唐璎一步步走向院中,逼近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美艳县主,“一是带着你的人主动去府衙自首,说你私闯官员府邸意图谋杀唐府二姑娘;或者杀了姜氏。”
她的话绝非玩笑,姜氏早已经领教过了。
见场面胶着,姜氏知道玉瑶县主已经动摇了,若是杀了自己可以保命,玉瑶县主绝对不会犹豫,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 杀人了!
姜氏后悔了。
她不该自不量力跟唐璎对着干,还妄图杀了她,更不该将玉瑶县主拉进来。
这样一来,她只会死得更快!
姜氏当机立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唐璎磕头,“璎儿,我错了,求你开恩不要杀我!我以后保证乖乖听话,你不 要杀我,求你!”
“现在姨娘的生死在县主手上呢。”唐璎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氏,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讥讽又冰冷的笑。
姜氏跪伏到玉瑶县主身边,“县主饶命!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做你的狗!”
没人理会她。
唐璎的武功让玉瑶县主内心震撼至极,眼见她站在自己面前,也算见过大场面的县主竟然四肢都差点没有知觉,她带 来的人都废了。
此刻身边只有一个嬷嬷和姜氏,但她还有后招,她要拖延时间,“杀了姜氏对我有什么好处?”
啪!
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县主!”身边的嬷嬷惊叫一声,拦在主子面前。
唐璎美目微抬,掐着那嬷嬷的脖子将人扔了出去。
玉瑶县主捂着被打红的脸,怨毒的瞪着唐璎。
唐璎偏着头笑了,“想跟我谈条件,你还不够资格。”
想她堂堂县主,今日在这小小的唐府里受此大辱,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玉瑶县主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打,狠厉 说道:“唐姑娘这一巴掌我记住了,来日必定加倍奉还!”
“我怕县主没有来日。”唐璎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微微弯下腰,与玉瑶县主的视线平齐,另一只手捏住她尖尖的下 巴,将她堵在椅子和自己之间,“说了这么久的话,你的人到了吗?”
玉瑶县主一震,想别过头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唐璎手指用力,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弧线优美的嘴唇渗透着嗜血的冷酷,“瑶林玉树出风尘。太祖皇帝亲封的玉瑶县 主,取其高洁之意,我如今看你,却是脚下泥泞,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你!”
“姚云照是怎么来的,你宫中那位贵妃姐姐又是如何爬上如今这个位置的,你清楚,我也清楚,需要我替县主公布天 下吗?”少女的眼睛里是澄澈的明亮,明亮中又带着冰冷的霜气。
微微一笑,极为动人。
敛眉垂目时,却又危险得如一柄脱鞘的剑。
县主吓得脸色惨白,衬得艳丽的嘴唇如同饮了鲜血般渗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唐璎放开她,看了眼头顶的天色,百无聊奈道:“救兵到了吗?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就在此时,风园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整齐、密集。
唐璎侧耳听了一会儿,笑意盈盈道:“玉瑶县主好大的面子,连城防军都能调度。”
玉瑶县主也听到了那些脚步声,她脸上露出喜色。
还没来得及高兴,听见唐璎道:“不过,当今皇上最是多疑,若他知道你能调度城防军,他会怎么对你?又会怎么对 你的贵妃姐姐和钟家?”
玉瑶县主抬头,“城防军不是我调的,也不是钟家调的,而是城防军为了捉拿杀莫家三口的凶手。”
唐璎挑了下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莫家那个嫡子可是你动的手。”
“唐璎,如今城防军已经围了这个院子,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玉瑶县主站起身来,有院外的城防军做为后盾,她 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往常那股傲慢又出现在了艳丽的脸上,“姜氏说只几个杀手杀不了,我起初还不相信,你确实 是厉害,不过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来人啊!”
她一声令下,院门破开。
一支军队冲了进来。
城防军的制服是清一色的宝蓝箭袖短打,掌宽腰带,黑色履靴,配重剑,头戴盔帽,为保卫盛京安全而设。
数十城防军将唐璎团团围住,带队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名叫钟夔,正是玉瑶县主的堂哥。
“妹妹,你无事吧?”
钟夔确定堂妹平安无事,这才转向唐璎,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就是你杀了莫家人?”
唐璎在院中那把圈椅上坐下,神色泰然自若,“城防军何时归你管了?王志城呢?”
“大胆!”钟夔大喝一声,“竟敢直呼王统领的名讳!”
“让他来。”
钟夔这一支是钟家的二房,向来被玉瑶县主所在的大房压得死死的,大房先后出了一个贵妃,一个县主,二房注定只 能望其项背,如今好不容易能替堂姐出头,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能放过。
他权衡片刻,拔出刀来直指唐璎,“大胆刺客,还不乖乖受死!”
唐璎抬头看着他,“钟家二房的长子,看来也是活腻了。”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慢,钟夔不禁微微愣住,随即腰腹吃痛,哇地一声吐了口血,整个人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数十城防军见副统领被打趴下,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没看清对方是何时出的手。
心头剧震,纷纷亮出剑来。
风园中一时剑影绰绰,杀气凛然。
“呵。”
一声轻笑,自端坐椅上的少女唇间发出。
使得院中众人心头又是一震,不由自主的齐齐往后退。
玉瑶县主本是将希望托付给了堂哥,此刻见他身受重伤倒地不起,心生怯意。
唐璎斜睨她一眼,“看来县主所托非人呐。”
县主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期,堪堪往后退了两步。
地上的钟夔想爬起来,因着双腿无力,最终没能成功,他额上因疼痛冒出斗大的汗珠,双手撑在地上不愿放松下来。
唐璎高高坐在圈椅里,垂眸看着这个四十岁还只是个副统领的男人,伸出一只脚勾起他的下巴,“钟副统领今日带兵 闯进唐府,可有皇上手谕?”
钟夔强忍着痛,瞪着唐璎,“你竟敢打伤朝廷命官!”
锦鞋使力,听到了下巴脱臼的声音。
少女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透着冷漠,“硬闯朝廷官员府邸也是重罪。”
钟夔往旁边一瞟,顶着那个脱臼的下巴,勉强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刺客拿下!”
城防军一拥而上。
将那张椅子以及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团团围住。
少女的黑色长发无风扬起,一股浩大的力量充斥在她的周围,那是自丹田升起的磅礴力量。
头顶的天空仿佛感应到了这份强大,倾刻间乌云蔽日,风园陷入一片昏暗。
蜂拥而至的城防官兵们连椅子都没有碰到,瞬间便被少女强大的内力震出数米远,有的倒在石阶上,有的倒在廊下, 哀嚎连天。
处在中心的钟夔被卷了出去,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差点昏死过去。
城防军配备的重剑纷纷落地,发出噼呖啪啦的声音。
玉瑶县主和姜氏被这番情象吓得全身发抖,只差没齐齐抱头痛哭。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走进来一队人马。
看见来人,玉瑶县主和钟夔脸上皆是一喜。
钟夔趴在地上,朝那人伸出手来,“统领,你终于来了!就是这个人杀了莫家三口人!”
还没进院子,王志诚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内力,眼看着钟夔和他带来的几十个城防军横七竖八的倒在院子里,王志诚脸色直往下沉。
这次钟夔背着他擅自行动的罪回去他自然会清算,但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被别人欺负了,这是万万不能就此揭过的!
那个杀人凶手此刻就坐在椅子上,看背影是个女子。
她微微仰靠在椅背上,右手抵着扶手,十分悠闲的样子。
这样的态度挑起了王志诚心底的怒火,这人也太不把他防城军统领放在眼里了!
“是吗?那我倒要会一会这位了。”王志诚大笑两声,慢慢走了进来。
防城官兵见真正的头来了,这时候都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王统领,这女子便是当日杀害莫家三口的凶手!莫家之不幸便是盛京的不幸,还望统领能够秉公办事,将这凶手捉拿归案,还莫家一个公道!”玉瑶县主说得声泪俱下,挺像那么回事,若钟夔是个不顶事的,那这王志诚却是个实打实的高手,她就不相信还拿唐璎没办法!
“县主请放心,王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王志诚朝玉瑶县主拱手道,“若此人真是杀害莫家三口的真凶,我们一定不放过他!”
“如此,便有劳王统领了。”
“县主客气了,这都是王某份内之事。”
王志诚走到椅子前,与椅子上的唐璎打了个照面,见这姑娘容姿绝色,眉山眸海中描绘着淡淡的疏离,一时不敢信那股强大的内力是为她所用,“姑娘对杀死莫家三口之事,可有什么要说的?”
唐璎手指支着下颌,微微抬头瞟他一眼,“王志诚,你这统领只怕是做腻了?”
“好狂妄的口气!”
王志诚不怒反笑。
他统管着盛京的安全,皇上曾亲下诏书,若是路遇对盛京太平有威胁的人,防城军可就地格杀,是以一个防城军统领的权力可与禁军统领可较。
这少女胆敢在他面前口出狂言,且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事关上司尊严和面子,王志诚焉能不怒。
“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办。”少女又开口了,全然是命令的语气。
王志诚拔出腰间的佩刀,“既然姑娘没有什么要说的,那便随我等回府衙问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