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头端放着许多银票,拿出银票后映入眼底的则是一沓房契地契,还有一些买卖契券。
居茂知道这些都是顾大人的身家性命。
出事前她亲自将这盒子交到他手里,让他替她好好保管,若她有命回来,一定会来取。
世人只知居心堂是做药材生意的,事实上在暗处,居心堂还做些代客储物的买卖,只是这生意非亲近之人不能得知。顾大人于居家有救命的恩,这份恩情居茂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当时居茂不知她这话是何意,后来宫中传来噩耗——先皇驾崩,顾大人也随先皇一道去了。
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璎自顾自抽出最上面的夹板,露出底下那一层暗格来。
暗格中放着一枚印章,一支手令,几瓶不知作用的药粉,还有一颗鸟蛋大小的夜明珠。
那夜明珠初初现世,船舱里原本通明的烛火似乎瞬间都黯淡了下来。
唐璎将那夜明珠握在手里,感受着珠身上的冰凉之意,缓缓的露出一个春风拂水的笑容,“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珠子还是如此光彩夺目,便送给你吧。”
居茂忙道:“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居某不敢领受。”
唐璎将夜明珠放在桌上,“我此次回来,有许多需要居先生帮忙的地方,这便算作我先付的一些利息,若居先生答应帮忙,就请不要推辞,拿回去给孩子玩也好。”
居茂额头上冒起了冷汗,六年未见,顾大人比从前更加让人畏惧。
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就让居茂冷汗直流,连头都不敢抬,默默上前两步,将那夜明珠小心的捧在手心里,又退回去站定,等着顾大人吩咐。
沉默片刻,唐璎问道:“左都御史被杀一案,我想知道如今官府都查到了些什么;又是否真像外面传的,燕穆要京兆尹七日破案。”
她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脸上一片漠然。
居茂也不觉得惊讶,当年之事,宫中传出的是顾大人追随先帝而去,但很多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燕穆为了掩盖自己弑君篡位的说辞罢了。
居茂不敢怠慢,“是,明日给您回信。”
“还有,两个月后燕穆大寿,我需要一个身份进宫。”
“请顾大人放心,居某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唐璎看向他,“居先生想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那白纱下的双眼居茂看不真切,居茂却清楚感觉到那双眼睛投注在自己脸上的那种冷然,无论是当年的顾玄机,还是今日的黑衣少女,对于居茂而言,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他抱拳微躬身体,诚恳说道:“只要您是顾大人,那么无论您是怎么回来的,怎么变成现今这副模样,居某都不必知晓。”
唐璎满意的点了下头,“居先生是聪明人,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安全。”
“是。”
唐璎将盒子重新合上,正要起身,舱帘突然掀开,一个醉汉闯了进来。
“咦,这是哪里呀?这好像不是刚才那间房?”
醉汉嘴里念叨着,脚步虚浮的往舱内走。
居茂拦在唐璎身前,“顾大人,您先走,我来打发这醉汉。”
唐璎认出了那醉汉的身份,笑道:“不用,燕穆的儿子竟然在这里喝花酒,看来这趟我收获不小,居先生不会武功,请先离开吧。”
“那顾大人要多加小心才是。”
唐璎看他一眼,“你在怀疑我的身手吗?”
居茂额上又冒起了汗,“居某不敢,居某告辞。”
船舱里立刻只剩下两个人。
醉汉喝了不少酒,此刻完全找不着方向,在平顺行驶的船上硬生生走出了一条崎岖的道路。
终于,醉汉走到唐璎身边。
他脸色绯红,眼神迷离,歪着头打量了唐璎半晌,伸手过来,“这里怎么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来,陪小爷喝酒,今日四哥生辰,小爷高兴!”
他的手还没伸过来,便被两根木筷夹住,漂亮的小姑娘声音冷冷的,“去江里游一游,你会更高兴的。”
醉醺醺的燕翎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飘了起来,中间不知撞到了什么,面皮被划拉开一道口子,疼痛让他有片刻清醒,然后就看见秋夜的江水离他越来越近。
不,是他离江水越来越近,“啊——四哥救我!”
噗!
整个人栽进水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隔壁船上有人跑到甲板上往下看,不一时,那边就叫嚷了起来。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
“……”
燕翎像只旱鸭子,手脚并用的划着水,但是越划身体沉得越快,他吓得快哭出来了,一张嘴,寒冷的江水便争先恐后的往他嘴里钻,呛得他眼泪直流,“四哥……救……救……”
唐璎听着燕翎的呼救声越来越细,越来越细。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满意的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