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脸上挂起标准的、带着点疏离的恭敬：“春桃姐姐有礼。陛下关心淑妃娘娘玉体，听闻娘娘前些日子偶感不适，特命我前来问问安好，并看看娘娘日常饮食起居可有需太医院再尽心之处。”她顿了顿，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殿内，“说起来，前些日子御药房那边似乎还记录着，娘娘这边取过一株上好的金线莲入膳调理？不知效用如何？陛下也甚是关切。”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把皇帝搬出来当大旗，又精准地抛出了金线莲这个饵。
春桃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真诚了几分，带着点感激：“劳陛下和沈姑娘挂心了。娘娘只是春日里有些困乏，并无大碍。那金线莲……”她微微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亲昵，“是孙嬷嬷的主意。嬷嬷说，春日里湿气重，取些金线莲炖汤，最是温补祛湿，对娘娘凤体极好。用了之后，娘娘确实精神了不少呢！”
正说着，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身形微胖、面容刻板的老嬷嬷端着一个小巧的甜白瓷炖盅，从偏殿的回廊那头转了过来。她低着头，脚步很轻，几乎没什么声音，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正是淑妃的乳母，孙嬷嬷！
沈妙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强行稳住。她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瞬间将孙嬷嬷从头到脚丈量了一遍——浆洗得发硬、连一丝褶皱都无的宫装，梳得一丝不苟、紧紧贴在头皮上的灰白发髻，低垂的眼皮遮住了大半眼神，只露出布满皱纹、毫无表情的下半张脸。整个人透着一种死水般的沉寂，与她手中那盅冒着袅袅热气的炖品形成诡异的对比。
“孙嬷嬷安好。”春桃连忙招呼了一声。
孙嬷嬷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在沈妙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漠然，像看一块石头。她微微屈了屈膝，算是行礼，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喉咙里发出一个含混沙哑的音节：“……沈姑娘。”
声音干涩，像是砂纸摩擦。
“嬷嬷这是给娘娘炖的补品？”沈妙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浅笑，目光落在孙嬷嬷手中的炖盅上。盖子盖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但一股极其清甜、带着点奶香的气息正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在这庭院名贵的熏香中显得格外突出。
微甜……如新荔？！
沈妙心中警铃大作！秦嬷嬷遗书里提到的“牵丝引”特征瞬间闪过脑海！她面上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点恰到好处的好奇：“闻着好香甜，是什么好东西？娘娘真是好福气，有嬷嬷您这般精心照料。”
孙嬷嬷那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没听到沈妙的夸赞，只是用她那干哑的声音平板地回答：“……冰糖雪蛤炖官燕。娘娘……喜欢。”
冰糖雪蛤炖官燕？名贵倒是名贵，但这甜香……似乎过于“清新”了些？沈妙前世也是高门贵女，对这类顶级滋补品的气味并不陌生。眼前这盅的甜香，似乎少了几分燕窝雪蛤本身的醇厚胶质香气，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纯净的果甜？像早春枝头最嫩的荔枝？
“哦？冰糖雪蛤炖官燕啊，”沈妙恍然地点点头，语气自然，“难怪如此香甜诱人。这香气，倒让我想起岭南新贡的荔枝蜜了，清甜不腻人。”她一边说，一边状似随意地往前凑近了一小步，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试图捕捉更多气味细节。同时，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了孙嬷嬷端着炖盅的手和低垂的眼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