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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起腰,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妻子李氏在三丈外的育秧田里分苗,竹制秧马在泥水中划出细碎的涟漪——这是他按《齐民要术》改良的育苗工具,四足带齿,可防陷入烂泥。
“当家的,试试这‘区田法’的间距。”
李氏摘下斗笠,露出鬓角未干的水珠,手中握着刻有寸格的木尺,“昨儿里正说,苏州府用这法子,亩产多收三斗。”
陈敷接过木尺,见尺身刻着“区田方深各一尺,间距离三尺”的朱字,正是他从东京国子监刻本上抄来的。
去年冬日,他曾带着自酿的米酒,向路过的太学生请教此法,不想竟成了全村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踏犁的梨木把手还带着体温,这是他照着江淮流民带来的“江东犁”改制的轻便版本,无需耕牛,两人便可操作。
陈敷踩下犁辕,新土翻起时,忽见土块里蜷着条蚯蚓,紫灰色的躯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粪药该撒了。”
他对李氏道,指了指田埂边堆着的腐叶堆——那是用稻秆、畜粪和河泥沤制的有机肥,经一冬发酵,已生出细密的白菌丝。
李氏挎着竹篮过来,篮底垫着浸过艾草水的麻布,以防粪肥气味招引虫蚁。
“隔壁王老汉说,这粪肥要掺些石灰粉。”
她用木勺舀起半升腐殖土,里面混着细碎的蚌壳粉,“去年他田里的稻瘟病少了大半。”
陈敷点头,想起《农书》里说的“用粪犹用药”,伸手捏了捏粪肥的湿度:“石灰可杀土中害虫,但须得腐熟后再掺,否则烧根。”
远处传来社鼓的咚咚声,三五个孩童追着纸鸢跑过田埂,纸鸢上画着的土地公歪了只眼,显然是村里顽童的杰作。
陈敷直起腰,看见村口的老樟树下已聚起十数人,青壮男子抬着刚宰的“社猪”,猪首系着的红绸在风里飘摆——今日是上巳节,亦是春社日,按例要祭祀土地神,祈求风调雨顺。
“该去社庙了。”
李氏解下围裙,露出里面青布衫上的补丁,针脚细密如田垄。
陈敷从地头的柳树上取下蓑衣,却被李氏拦住:“今日社祭,穿件干净的吧。”
她从竹篓里取出半新的葛布衫,这是去年秋祭时用卖蚕茧的钱买的,领口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社庙前的空地上,桑皮纸扎的土地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