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校舍前将不平整的砖瓦用力压实。
耳边响起孩童追逐嬉戏的清脆笑声。
来到山区建小学的这一年,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偶尔累了的时候,就去后山女儿的墓前说说话。
“沈老师,我头发散开啦!”
捏着头绳的小晚蹦跳着向我跑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岁岁和安安。
我起身时眼前忽地发黑,扶住粗糙的水泥墙才勉强站稳。
自那天被烈犬撕咬后,我就落下了贫血症。
“小心!”
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学校新来的志愿者林医生扶住我的手臂。
他递给我装着红糖水的保温杯,“昨晚又熬夜写教案了?”
我接过杯子轻笑,正欲开口。
校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刚铺好的石子路上。
我眉头紧皱,“这里不能停车……”车门推开,江临渊踉跄地走了出来。
他昂贵的手工皮鞋扎满泥泞,下巴上泛着青黑的胡茬。
“霜降!”
他声音嘶哑,不复往日的清冽。
我给小女孩编辫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头绳掉在地上。
林医生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僵硬,侧身挡在我身前。
我只怔愣了几秒,随即便恢复镇定。
“江先生来错地方了。”
“这里是希望小学,不是你的公司。”
听到我疏离冷漠的语气,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我。
“霜降,我买下了一个摩天轮……我们带岁岁和安安去好不好?”
我示意闻声而来的老师们带孩子们回教室。
看着他们关上门后,我才面色冷凝地看着江临渊。
“是你助纣为虐,放任许梦洁欺负女儿们,也是你在她的哭诉下害死了孩子们!”
“我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吧。”
“以前期待你看她和女儿一眼的沈霜降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希望小学的校长。”
江临渊脸上涕泪纵横,再不见往日清冷矜贵的模样,“我找了你整整一年,霜降,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
“许梦洁在拍卖会第二天就自杀了,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我亲手把刘老板送进监狱,我在监狱买通了人,每天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我看着他脸上的泪水,没有一丝心疼。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我只觉得可笑。
曾经我跪在地上求他把女儿们从拍卖会上赎回来,他却居高临下地说我小题大做,只是吓唬孩子一下。
如今却在我面前痛哭忏悔。
我不耐地想要离开,懒得看他惺惺作态。
被烈犬撕咬,血糊住视线时,我也曾幻想过江临渊会像从前一样抱起我,说“霜降别怕”。
可最终,只有犬吠声在耳畔萦绕不散。
“我把狗场烧了,那些咬过你的畜生,我让它们自相残杀,全都死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岁岁和安安的死都怪我,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不理我。”
“霜降,求你,我知道你怨恨我的无情,你给我个机会,我用余生向你忏悔好不好。”
我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他,“没有机会了。”
“江临渊,人死不能复生,女儿们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瞬间僵在原地,面上血色全无。
我毫无波澜地看着他,“岁岁和安安在停尸房时,你在给许梦洁的狗庆祝生日。”
“她们被凄惨折磨时,你听没听到她们在问爸爸为什么不要她们了?”
“你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江临渊眼睛红得几乎滴下血,他像陷入癔症般喃喃自语:“不是的,是许梦洁说拍卖会不会伤害到女儿……我只是想给她们一点教训而已……”我不再理会他疯癫一样的言行。
自那以后,江临渊就留在了山区。
他总是会给学校送来捐助物资。
帮山区修路,重新盖房子。
可却再也不敢来我面前认错道歉。
林医生也曾问过我要不要报警,我却淡淡道:“把他当成陌生人就好,不用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