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柚白住的佳苑小区路口的路灯有些昏暗,往里走就没有路灯了,直到走上五六百米左右,路边的电线杆上才绑着一盏白炽灯。
这里是个村子,多数人家的房子都盖成了小二层。
佳苑小区就在挂有白炽灯电线杆的那个路口,这个小区每户房子都带有小院子,有几户装修着小洋楼的风格,江柚白家就是其中一户。
村子的路口连着一个三岔路口,白天来往的汽车很多。
江柚白和予笑晚自习回来。
路口的烤红薯摊飘散出香甜的烤红薯味道。
予笑将自行车停下来,她记着昨天晚上这个路口还空荡荡,“柚子,咱们吃点夜宵吧。”
江柚白也停下自行车,她也抵挡不住夜晚烤红薯的味道,想都没想说:“好啊。”
两人推着车子走过马路,走近时江柚白才发现是村子里的张爷爷。
“白丫头呀,放学了。”张老头先说了话。
“张爷爷好。”江柚白点着头,一时遇见熟人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买烤红薯了。
予笑见江柚白问了好,也跟着问了声张爷爷好,紧接着开口说:“我们要两个烤红薯。”
“诶,好,好,我给你们取。”张老头从他的电动三轮车车斗处站起来,用钳子挪开圆桶似的烤炉上面的铁盖,从炉子里取出两个红薯用黄纸包起来装进塑料袋里递给予笑和江柚白。
江柚白见张老头没有称重量,小心的问了一句:“张爷爷多少钱啊?”
张老头坐回车斗处,“爷爷请你们吃红薯,不收钱。”
这就是江柚白刚才不知道该不该买烤红薯的原因。
“张爷爷要收的,以后我们放学回家说不定时常要卖的,你还打算次次不收我们钱呀。”予笑说。
张老头哈哈笑起来,“想吃就来。”
“这样我们会不好意思的。”江柚白着实有些难为情,他希望张老头把钱收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爷爷还怕你们把我家的红薯吃光咯?”张老头当然不肯收这个钱,不光是因为他认识江柚白一家,还因为江柚白的爸爸妈妈帮过他们家很多次的忙。
今年地里的红薯收成颇多,放家里吃不完,张老头才想着有这番手艺,把多余的红薯烤着卖了。
自家村子路口,村里的熟人路过想吃烤红薯的张老头都没收钱,有的大人们会扔下一张五块十块,或者趁张老头不注意扫码转过去。
江柚白和予笑拗不过张老头,只好说了声谢谢,然后作罢。
予笑怕骑车回去后烤红薯凉了不好吃,打算吃完再回家。
江柚白陪她在路边一同吃。
糖浆渗出表皮,江柚白用指头沾了一下,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好甜啊。”江柚白说。
予笑极具赞同,她想把红薯带皮全部吃掉。
予笑扭过头对张老头说:“张爷爷,你烤得红薯比我在大商场里买的还好吃。”
江柚白在一旁点着头。
这种老式烤炉烤出的红薯带有一丝嚼头口感又甜糯,商场里的烤红薯吃起来只觉得绵软。
张老头又笑出了声,“好吃就再来一个。”
予笑急忙挥手,“不行,晚上不能吃太多。”
江柚白笑予笑,“都吃夜宵了还在乎多不多。”
予笑指着江柚白冲张老头说:“柚子不嫌多,她还能再吃一个。”
江柚白打了一下予笑的手,“你无聊。”
吃完烤红薯,予笑跟江柚白和张老头说了再见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江柚白临走前看了一眼张老头,问:“张爷爷,你要很晚才回家吗?”
“快了,我等我家那外孙回来就回去了。”张老头望着学校那条路的方向,“他好像回来了。”
江柚白往相同的方向看过去,有一个男生背着书包沿着人行道走着。
男生的身影有些熟悉,直到他走到马路对面江柚白认出了他。
“展耀耀。”江柚白有些吃惊。
“你们认识?”张老头问。
江柚白点点头,“我和他在一个班。”
张老头再次笑起来。
展耀耀冲张老头叫了声爷爷,看见江柚白却面无表情,他没有认出来江柚白。
“见了你们班同学怎么也不问声好。”张老头一边对展耀耀说一边将三轮车调头。
展耀耀扶了一下眼镜,他看着江柚白想了半天,才隐隐想起在班里见过江柚白,不过他还不知道江柚白的名字。
他冲江柚白礼貌的点了下头。
江柚白笑着回应了他同样的动作。
江柚白回到家,穆唤从屋里出来,“今晚放学路上怎么用这么长时间。”穆唤显然是有点担心。
“我和笑笑在路口吃了张爷爷两个烤红薯。”江柚白将自行车停在院子中和穆唤走进家里。“爸爸还没有回来吗?”
“你爸爸今晚值夜班。”穆唤随手关上门。“我今天下班回来也吃了张爷爷一个烤红薯。”
“很好吃对吧,明天放学还想吃。”江柚白说,“不过张爷爷没收我和笑笑的钱,有些不好意思。”
穆唤摸了摸江柚白的头,“下次我做些小面包你可以给张爷爷他们家送去。”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不早了,洗洗早点睡觉吧。”
江柚白点头,准备上楼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妈,弹珠的遗体火化是在你们殡仪馆吗?”
“是啊。”穆唤说。
江柚白沉思片刻,“我和我一位同学想去送弹珠最后一程。”
“你还有同学认识弹珠?”穆唤问。
“是呀,我也觉得好巧。就是弹珠给我说过的那位男生,周博承。”江柚白说,“他现在是我的同班同学。”
“还真是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穆唤歪起头,“弹珠去世时你躲在房间难过了一整天,我还以为你不愿面对这件事。”
江柚白低下头说,“我只是需要时间。”
因为父母职业的原因,江柚白或许比同龄人更能深刻的理解死亡的意义。她见过了许多和自己聊过天玩耍过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的离去,但蒋可欣特殊一些。江柚白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了,这是江柚白第一次面对朋友的离世。
周博承也一样,从小到大他没有经历过身边人的离世,虽然只和蒋可欣呆在一起一个下午的时间,但今天得知蒋可欣不在了,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
此刻周博承躺在床上脑海里依旧翻来覆去的想着他和蒋可欣一起度过的那个下午。
开学的第一天是周四,学校周六还上了一天的课,周天早上周博承和江柚白一同来到殡仪馆。
穆唤在殡仪馆门口等他们,殡仪馆的早晨清静又安逸,像没有人去的公园。
穆唤将江柚白和周博承带到火化间外。
不远处,江柚白和周博承看到蒋可欣的父母看着蒋可欣的尸体被推进火化间,他们的视线也跟着推车缓缓进入火化间,直到推车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当蒋可欣的骨灰被移交给她父母时,周博承跟着穆唤和江柚白走到他父母身边。
周博承不知道蒋可欣父母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他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表情,在周博承看来他们很平静。
蒋可欣的妈妈见到穆唤开口说,“谢谢你啊,柚白妈妈。”她的声音淡淡的。
穆唤看了一眼蒋可欣妈妈手中捧着装有蒋可欣的骨灰盒,她露出一抹微笑冲蒋可欣的父母点了下头,那微笑很治愈。
“对了,柚白。”蒋可欣的妈妈拿出一枚信封,“这是可欣给你写的,她不给亲自给你了,我替她交给你吧。”
蒋可欣的父母走后,江柚白才在有一个红色信箱的大槐树下拆开蒋可欣给她的信。
亲爱的小柚子姐姐:
我想我可能要和你说再见了,我本来想着应该和你见面的时候做一次正式的告别,但每次都不合时宜,因为要是你下次来看我时我还在,那告别也太不正式了。
你给我聊过很多康复中心以外的事,那可能是平行时空中另一个我会经历的事吧。谢谢你和我经常给你说起的周博承哥哥让我知道了平行时空的存在,所以我不会遗憾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我想另一个时空的我一定会替我去做那些事情。
对了,我想我被你猜对了,我可能真的喜欢上周博承哥哥了。说出来真有些不好意思,但留着这个秘密似乎也没什么用,反正你也一直想知道。
你问我喜欢一个人时是什么感觉,这个我真的说不出来,但是和喜欢爸爸妈妈还有柚子姐姐的喜欢肯定不一样。所以我现在能回答你问我的另一个问题啦,你肯定还没有遇见你喜欢的人。
你问我的问题我也都说完了,也算是正式和你告别了。还有,帮我完成一个愿望吧柚子姐姐。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你能遇见周博承哥哥,替我告诉他这世界上有人喜欢他的,这是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最后,祝柚子姐姐也可以很快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嘻嘻!
不愿意被人叫做球球的弹珠
信中没有落款日期。
江柚白看着信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所以她笑着眼泪却挤满了眼眶。
周博承看着江柚白此刻的表情,一时不知所措,他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信里写了些什么啊?”
江柚白把信递给周博承,见周博承没反应,她说:“自己看。”
“这是蒋可欣给你的信,我不能看。”周博承呆呆地说。
“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当然不能看。”江柚白说,“现在是我给你看,没什么不能看的。”
江柚白把信纸轻轻甩了一下,意思让周博承拿去看,可周博承呆在那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信里有弹珠想对你说的话。”江柚白说。
“对我?”周博承顿时不呆了,他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当接过信后,周博承逐渐由惊讶变得更惊讶,整个人又呆住了,他感到心跳加快,脸颊发烫。
江柚白看到周博承瞬间脸颊和耳朵变得红彤彤,调皮地用手在周博承面前挥了挥。
周博承瞬间变成立正姿态。
江柚白更开心了,她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周博承的耳垂,“你耳朵好红啊。”她说。
这一下,周博承整个人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