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周凤芹郑怀明的其他类型小说《被全家毒死,七零老太太抛夫弃子:周凤芹郑怀明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余舒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吃过早饭,周凤芹如往常般收拾屋子。她今年六十岁,除了血压有点高,没别的毛病,身子骨还挺硬朗。周凤芹边收拾屋子,边想着家里的事。大孙子眼看要上小学了,大儿子郑怀明想让他读私立学校。说是教学质量特别好,以后考上重点大学没有问题。可是一年光学费就要十万,这笔钱从哪里来?二儿子郑怀渊想和朋友合伙开公司,前期需要投资三十万,这又是一大笔钱!周凤芹恨自己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没能给儿子们助把力。她叹口气,擦完床头柜,顺手打开抽屉,想把丈夫郑耀宗乱丢的东西收进去。却看到抽屉里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袋子上扎着细麻绳。耀宗怎么把文件放在这里?家里文件她都知道,不过就是房产证,户口本、结婚证一类。这会是什么?周凤芹想也没想,解开麻绳,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被全家毒死,七零老太太抛夫弃子:周凤芹郑怀明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吃过早饭,周凤芹如往常般收拾屋子。
她今年六十岁,除了血压有点高,没别的毛病,身子骨还挺硬朗。
周凤芹边收拾屋子,边想着家里的事。
大孙子眼看要上小学了,大儿子郑怀明想让他读私立学校。
说是教学质量特别好,以后考上重点大学没有问题。
可是一年光学费就要十万,这笔钱从哪里来?
二儿子郑怀渊想和朋友合伙开公司,前期需要投资三十万,这又是一大笔钱!
周凤芹恨自己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没能给儿子们助把力。
她叹口气,擦完床头柜,顺手打开抽屉,想把丈夫郑耀宗乱丢的东西收进去。
却看到抽屉里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上扎着细麻绳。
耀宗怎么把文件放在这里?
家里文件她都知道,不过就是房产证,户口本、结婚证一类。
这会是什么?
周凤芹想也没想,解开麻绳,取出了里面的文件。
是一张意外保险单。
周凤芹眯起老花眼,把文件拿远了点,仔细端详上面的字迹。
保额那一栏赫然写着:伍佰万元整。
周凤芹倒吸一口凉气。
五百万!
对于他们这个家来说,可是笔天文数字!
他们现在住的三室一厅,市价也就三十万左右,五百万能买上十多套!
周凤芹又看了看保险单,发现投保人是她自己。
而受益人一栏有三个人的名字。
丈夫郑耀宗,大儿子郑怀明,小儿子郑怀渊。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就是她投的保。
周凤芹心里犯起了嘀咕。
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份保险?
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正要细看都保了哪些项目,丈夫郑耀宗走了进来。
他虽然六十五岁,但头发染得乌黑,身材保持得很好,春风满面的,看着比周凤芹更显年轻。
他的手里端着水杯和药丸,关心地对周凤芹道:“凤芹,降压药又忘记吃了吧?”
周凤芹转过头,疑惑地问:“耀宗,我什么时候买的保险?”
郑耀宗眼神在文件瞟了眼,脸上神情未变,笑得温和。
“我朋友的儿子不是在做保险吗?为了帮他完成业务,就买了一份,你不用管。来,先吃药。”
好像是听郑耀宗说过。
周凤芹没有再多想,接过了郑耀宗手里的药。
郑耀宗性格一向暴躁易怒,早年十分混蛋,对周凤芹动辄拳脚相向。
年纪大了,才略微收敛一些,可也从来不会给她好脸色。
这段时间倒是转了性,对周凤芹温柔体贴。
不过像今天这样关心她,把药和水都递到她手上,却还是头一遭。
周凤芹心里既疑惑又有些受宠若惊,在丈夫关切的眼神下,顺从把药丸吞了下去。
吃完药,周凤芹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收好文件,打算继续打扫屋子。
突如其来地眩晕却险些让她站不稳。
“耀宗,我头咋这么晕?”
郑耀宗声音更加温柔。
“看吧,降压药吃晚了,副作用出来了吧?还好我发现得及时。”
话音刚落,周凤芹觉得身上一阵瘙痒,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她的皮肤。
紧接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
她不断抓挠脖子,努力呼吸,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一边咳一边向郑耀宗求救。
“耀宗,我……喘不上来气,快打120……”
郑耀宗站在一旁,笑容散去,冷冷盯着她。
“喘不上来气?怎么会?难道是降压药吃错了?”
“什……么……”
周凤芹意识模糊,看到郑耀宗面无表情地拿起降压药瓶。
“糟了,药拿错了!”
“唉,都怪我年纪大,老糊涂了,把你的降压药拿成虾粉了。”
“虾粉?”
“忘记告诉你了,怀明偷偷给你做了过敏源测试,你对虾过敏。”
周凤芹满脸不明白:“什么?”
“你对虾过敏,我就给你吃虾粉,你还不明白吗?笨得像头猪!”
周凤芹总算明白过来。
郑耀宗要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可是夫妻啊,一起生活了几十年。
早年在乡下,郑耀宗好赌滥酒,欠了一屁股的账。
是她省吃俭用,帮他还赌债,抚养两个孩子。
甚至靠卖早点攒下钱,买下这套房,让一家人能从乡下搬来城里。
除了早逝的女儿,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为什么郑耀宗要这样对她?
这时房门传来脚步声,周凤芹艰难地转过头,就见大儿子郑怀明和郑怀渊站在那里。
她伸出手,嘶哑地道:“救我!”
郑怀明一脸冷漠:“妈,你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也该死了,就算为家里做点贡献。”
郑怀渊也双手插兜里,轻松道:“是啊,妈,你不是一向自愿为家里牺牲,克扣自己吗?你就再牺牲一次吧。我们过得好,你也能安心。”
周凤芹已经无法呼吸,“呯”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拼尽全身力气直起身,嘶声问:“为……什么?”
她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全身心地对他们好,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供两个孩子读书。
让两个儿子有了今天体面的工作,有了幸福的婚姻。
他们竟然想要她死?
郑耀宗不耐烦地别开脸。
“为什么?哪来的为什么?快死吧,废话那么多!“
”算了爸,还是让妈明明白白地走吧。“
郑怀明好脾气地走过来,耐心回答周凤芹的问题。
”爸想和刘思红结婚,你不肯离婚,你只能死!”
刘思红是周凤芹生病时请的护工,没想到和郑耀宗搞在了一起!
郑怀明继续道:“小强马上要读书了,他想去私立学校,你本事不够,挣不够孙子学费,现在死了,就当补偿他。”
“妈,我要创业,项目立项还缺几十万,你这赔偿金正好。”郑怀渊也开了口。
郑怀明脸上挂起笑,安慰她:“妈,你这样死了,才是死得有价值,你放心,我们会记得你的好,每年清明,一定给你烧纸,让你在下面过得风风光光。”
周凤芹挤出最后一点力气,艰难道:“白费力气,过敏是病死,不是意外死亡。”
她晚上没事就坐在电视前看普法节目,曾见过这样的案例,还感叹世间有这种狠毒的人。
没想到这种事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点我们早想到了。”郑怀明笑笑,“妈,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为我们着想,这次我们能处理好,你就放心去吧。”
周凤芹躺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她死死瞪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上有她早逝的女儿郑招娣。
现在,她要去见她的女儿了……
周凤芹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伤心的哭声。
她苦苦一笑。
没想到自己死了,还会有人难过。
这念头刚一出来,就把周凤芹吓了一跳。
死人怎么能听到哭声?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竟然是女儿郑招娣趴在她床边!
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正哭得伤心。
招娣察觉到她醒了,忙抬起头,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欢喜:”妈,你醒了!“
她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送到周凤芹嘴边。
“妈,你好点没有?”
周凤芹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张开嘴喝了口。
水凉丝丝的,顺着干裂的嘴唇滑进喉咙,嗓子没那么难受了。
招娣哽咽着道:“妈,我愿意去给那家人当女儿,你别再和爸爸吵架了,别让他打你了。”
周凤芹的意识逐渐清醒,转头环顾四周。
斑驳的土墙,昏暗的光线,破旧的木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她抬手摸了摸粗糙的墙面,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
这里是乡下老家,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地方。
她怎么没死,回到了这里?
招娣又为什么还活着?
周凤芹一个机灵,哑着嗓子问:“招娣,今年是七七年?”
招娣点点头:“对啊,妈,你不记得了?”
周凤芹心里又惊又喜。
没想到她没死,而是回到一九七七年,
回到了招娣被卖掉前一天!
难道是老天垂怜她们母女命苦,让她重新活一次?
前世的种种,瞬间涌上心头。
丈夫郑耀宗迷上了赌博,把家底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天天有人上门要钱,闹得鸡犬不宁。
正好镇上有户人家,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听说招娣出生后,连给他们招来了两个儿子,就觉得是招娣带来的好运气,想花三百块领养招娣,沾沾她的福气,给家里引个孩子来。
三百块在这个年代不是小数目,郑耀宗一听,立刻答应下来,恨不得立马把招娣送走。
招娣不愿意离开爸妈,周凤芹也舍不得。
招娣从小就懂事,又孝顺,是她贴心的小棉袄。
郑耀宗为了逼她同意,对她拳打脚踢,把她打晕过去,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
后来,郑耀宗带着她去那户人家参观。
那家人在镇上工作,住的是楼房,家里摆设也比自家好得多。
夫妻俩看起来和善,对招娣嘘寒问暖,还要给她买新衣服。
周凤芹被蒙蔽了双眼,以为招娣去了那户人家,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跟着她吃苦受罪。
她心软了,同意了这桩交易。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对夫妻只是装装样子。
招娣过去后,刚开始招娣还能吃饱穿暖,可没到一年,那女的就怀孕了,便看不上招娣。
等他们生下了儿子,更是原形毕露,开始虐待招娣。
招娣小小年纪,不仅要承担所有的家务活,还不给饭吃,稍不如意就又打又骂。
不到两年,招娣就被活活折磨死了。
周凤芹赶去抱着她,十五岁的小姑娘瘦骨嶙峋,遍体鳞伤,全身没有一块好肉。
周凤芹伤心欲绝,想为女儿讨回公道。
可是那家人用买卖人口的事情威胁她,最后又给了郑耀宗一笔钱,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她重生回来,招娣还没有被送走,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绝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周凤芹颤抖着手,搂住女儿,柔声道:“招娣,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你被卖掉。就算拼了命,也会护住你。”
郑招娣紧紧地抱住周凤芹的胳膊,高兴地叫道:“妈妈!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留在家里吗?”
下一刻,她的小脸又垮了下来,怯生生地问,“爸爸,会答应吗?”
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止不住害怕。
妈妈不同意自己被送走,爸爸几拳就把妈妈打翻,躺在地上起不来。
爸爸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出去和人喝酒了。
想到这,招娣的眼泪流了下来。
“妈,要是爸爸还要打你,我还是走吧,我不想看到你被打……”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子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粗声粗气的说话声。
紧跟着,郑耀宗一身酒气进了屋。
此时郑耀宗才三十多岁,五官原本端正,但一双眼睛被酒精熏得通红,走路也偏偏倒倒。
郑耀宗看到招娣,心情很不错招呼她。
”招娣,赶紧收拾东西,去镇上过好日子。”
招娣扭过头,眼里含着泪,求救地望向周凤芹。
”妈……“
”你叫妈有个屁用,这个家老子作主,她都得听老子的!“
自打郑耀宗进了屋,周凤芹就狠狠瞪着他。
前世和他在一起所受的折磨污辱,临死前的痛苦全都涌上心来!
周凤芹牙都要咬碎了,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剁成肉酱喂狗!
见周凤芹怒视自己,郑耀宗打个酒嗝,指着她骂道。
“死婆娘,瞪什么眼?不识好歹!这么好的去处,招娣过去就是享福,你不感谢还敢瞪我!是不是还没有把你揍够?”
周凤芹再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抄起床边的小木凳,朝着郑耀宗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死男人,敢卖我的女儿,我打死你!“
“砰”的一声,凳子狠狠砸在了郑耀宗头上。
郑耀宗根本没想到平时性子温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周凤芹会打他,顿时懵了,呆呆地盯着周凤芹。
紧接着第二下又落了下来,郑耀宗下意识闪了一下,凳子重重地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下郑耀宗反应过来了,“嗷”地痛呼一声,往后跳了一步,抬手摸了把额头。
摸了一手的鲜血!
“死婆娘,你疯了,敢打老子!”
郑耀宗伸手就想抢凳子,可他这会醉醺醺的,站都有点站不稳,哪是周凤芹的对手!
看着郑耀宗那熊样,想到自己竟然跟这个人渣生活了几十年,伺候了他几十年,周凤芹胸中的滔天恨意就熊熊燃烧,恨不能把他烧成灰烬!
她不回郑耀宗的话,举起凳子,又朝他砸了过去。
郑耀宗见周秀芹状似疯魔,酒意醒了大半。
这婆娘是要杀夫啊!
他撒腿就往外跑,嘴里不住惨叫:“杀人了!杀人了!”
郑家大儿子郑怀明听到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上前一把拉住周凤芹,生气地质问道:“妈,你疯了吗?打我爸干什么!”
周凤芹看着大儿子,怒火更盛。
自己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对他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给他,可他怎么做的?
和郑耀宗一块谋害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周凤芹抡起凳子,朝着郑怀明打了过去。
“我被他打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我打他,你倒跳出来了,你和你爸一样,没良心!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打从郑怀明出生那天起,就是家里的小祖宗。
周凤芹把他当心肝宝贝一样地疼。
只要他一露头,周凤芹脸上就是满满的笑意,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就算他要天上的月亮,周凤芹也绝不会认为是他异想天开,只会怪自己没能找到通天的梯子!
从小到大,重话都没有一句,更别说这样抄起板凳要打他!
郑怀明也懵了。
不过他到底年纪小,人又机灵,见势不对,一个闪身,灵巧地避开了周凤芹的第一波进攻。
他刚想义正词严地斥责几句,却发现周凤芹有点不太对劲!
咬着牙,睁大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母老虎!
郑怀明被她眼神里的恨意吓得魂都要飞了。
眼前这人,真的是他妈吗?
一失神,肩膀上就挨了重重一击。
这一下打得扎实,痛得郑怀明惨呼一声,再不敢呆着,扭头就往院外跑,
嘴里拼命嚷嚷:“我妈疯了!我妈疯了!”
郑耀宗正在院里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脑门发懵,眼看儿子也被打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想要拉住周秀芹。
“死婆娘,你中邪了!”
“没错,我就是中邪了!我早该就中邪!”
“我一心一意对你们,你们倒要卖我的女儿!“
”我和你们拼了!”
眼见周凤芹又举起板凳,郑耀宗知道自己不是她对手,吓得转身就跑,还不忘招呼郑怀明。
“跑,跑,跟个疯婆子说不清!“
于是郑家父子围着院子一圈圈惨呼着逃命,周凤芹高举板凳,紧紧追在他们身后,边追边破口大骂。
郑招娣站在屋子门口,傻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混乱场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怎么的,她有种感觉。
这一次,她的亲妈周凤芹,没准真能护住她!
郑家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吸引了左邻右舍的注意。
一个个围到院外,冲着里面探头探脑。
待见到平时跟纸人一般没有脾气的周凤芹,竟然手握板凳,追打家里的两个大男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虽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人上前拉架,而是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婆娘受不住了吧,一个人把家里的活包完,还天天挨打,这是要反抗了?”
“唉,郑耀宗那个臭不要脸的,成天喝得醉醺醺的,没能耐还敢卖女儿,活该!”
“你们说,周凤芹真能护住她姑娘吗?”
“我看难,郑耀宗就是个没良心的,他可不讲情义。”
“周凤芹拼命了啊!不管不顾下死手了!”
“也得看她是不是就这一下啊,没准跟李逵一样,只有三板斧。”
还有几个妇女扯高嗓门给周凤芹加油。
“凤芹,打得好,男人就是要打,不打不听话。”
“别怕,这顿打不服,下顿接着打。”
“一天三顿,数着顿数打!”
混乱间,有人大叫:“队长来了!队长来了!”
生产队长李建设急匆匆地跑过来,见到兵荒马乱的阵仗,怒吼一声:“住手!”
可惜院里三人,前面两个急于逃命,后面那个追得投入,完全没听到他的怒吼。
李建设又叫了两声,见三人不理会自己,只得点了两个看热闹看得最来劲的中年妇女。
“翠娥,素芬,快去拉住周凤芹。”
翠娥一撇嘴,不肯。
“我拉住她,郑耀宗反过来打她咋办?”
“有我在,他敢!”
李建设做了保证。
其实他刚听到这消息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凤芹是村里有名的软面团,任郑家人揉捏,从不会反抗。
就连李建设看不下去她被欺负,明里暗里提醒她要硬一点。
可是周凤芹只是低头笑笑,该咋样还咋样。
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男人儿子?
怕不是弄错了吧?
现在亲眼看到彪悍的周凤芹,他才相信。
周凤芹不止硬起来,还疯起来了!
可再疯也得有个度啊,这么打下去,闹出人命怎么办?
“快点去拉住!我保证周凤芹不会被打。”李建设见两人不挪窝,催促道。
素芬还是不乐意。
“凤芹难得硬气一回,干嘛拦她,让她好好收拾下那个死男人!”
李建设看着被打得鬼哭狼嚎的郑耀宗,急了。
“咋了,我叫不动你们了?再不去扣工分!”
翠娥和素芬对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拦下周凤芹。
“凤芹凤芹,差不多了差不多了。”素芬抱住周凤芹的胳膊。
翠娥抱住她另一胳膊:“悠着点啊,这猛一下打坏了,以后想打都没得打了。”
“打一顿没用,得慢慢来。”
周凤芹挣了两挣,没挣脱,这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恶狠狠瞪着前面的父子俩。
郑耀宗和郑怀明见她被拉住,也停下了脚步。
总算安全了!
郑耀宗捂着鲜血淋漓的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杀人了,我要死了,救命啊!”
郑怀明也揉着肩膀,满脸是泪地呼痛:“好痛!我的肩膀要断了!”
李建设走过去查看他们的伤口,也吓了一跳,招呼几个小伙子上前。
“把他们送到卫生所去看看。”
几个站在最前面的小伙一拥而上,嘻嘻哈哈扶起两人,去了卫生所。
李建设转过身,见周凤芹手里还握着带血的板凳,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郑招娣跑过来,站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直哭。
李建设皱着眉头对周凤芹道:“周凤芹,有话好好说嘛,咋能动不动就提板凳砍人?”
“郑耀宗欠了一屁股债,要卖我女儿还债,我不砍他砍谁?”
“卖女儿?这不可能,现在是新社会, 不允许买卖儿女,这是犯法的!”
李建设眼一瞪,义正严辞地道。
周凤芹冷笑一声。
“郑耀宗那个挨千刀的,早就跟他姐商量好了,要把招娣卖了!说是明天就来把孩子领走。我死活不同意,他就对我又打又骂!”
周凤芹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细瘦的胳膊,上面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
“你们看看,这就是他打的!下手可狠了,一点儿不顾夫妻情分!”
周凤芹又弯下腰,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上同样青紫交加的伤痕。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他踢的!”
“身上还有更多伤,我就不给大伙儿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她指着那些伤,声音哽咽。
“我一个女人家,被他打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围的妇女们纷纷发出惊呼,都心疼不已。
有人气愤地骂道:“这郑耀宗也太不是个东西了!怎么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有人为周凤芹刚才的行为叫好。
“凤芹啊,你今天打得好!下次他再敢这样,就拿刀砍!砍死这个没良心的!”
周凤芹擦了擦眼泪,对李建设说:“队长,明天郑桂香就要上门来带孩子走,到时候您可得来给我们做主啊!”
李建设严肃地点点头。
“你放心,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绝不姑息,一定严肃处理!”
第二天,日头刚爬上树梢,郑耀宗的大姐郑桂香就来了。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拎着个破包,一路风风火火地进了村。
这个郑桂香,正是促成这桩“卖女儿”的“好事”的中间人。
说起来,镇上那户姓张的人家,是她丈夫那边的远房亲戚。
那张家媳妇结婚五年没有生养,想领养个女孩回去当“压子”,盼着引个儿子来。
郑桂香一听,立刻想到了自己的侄女郑招娣,当即就把介绍了过去。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郑家能拿到一笔钱,解决燃眉之急;
而招娣也能到镇上去享福,比在农村受苦强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能从中得到五十元的“辛苦费”。
五十元啊,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自认为两家人的人品都了如指掌,一心想促成此事,压根儿没把周凤芹放在眼里。
毕竟,在她这个大姑姐面前,周凤芹一向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谁知道,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说的正是周凤芹。
“哎呦,你听说了吗?周凤芹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嘛!以前那么个软柿子,现在厉害了,连郑耀宗都敢打!”
“听说她把郑耀宗和大儿子都给揍了,小儿子郑怀渊在外面玩了一天,回家差点没让进门!”
郑桂香刚走到村口,就听见几个妇女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议论。
郑桂香听得奇怪:“这周凤芹不会是疯了吧?敢打自己的男人?”
不过,她很快又镇定下来,安慰自己。
怕什么?
钱给了,字据也签了,就差拿证件办手续,这事儿板上钉钉,周凤芹就是闹翻天也没用!
郑桂香想着,加快了脚步,往周凤芹家走去。
走到郑家门口,却见院门虚掩,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郑桂香推开虚掩的院门,就见周凤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凤芹听到门口动静,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正是前世昧着良心,帮着郑耀宗卖她女儿,出事后又合着对面夫妻一起威胁她的大姑姐郑桂香!
周凤芹眼神冰冷,眼里的仇恨就像一把把冰刀,“嗖嗖”射向郑桂香。
周桂香咬牙切齿问:“你来干什么?”
郑桂香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又挺直了腰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能干啥?当然是带招娣去镇上,见见她以后的养父母,顺便把领养手续办了。”
周凤芹把手里的针线筐往旁边一丢,“咚”的一声,站起身来。
郑桂香莫名就想到了村口听到的那些传言,腿肚子开始转筋,心里也开始“嘣哒嘣哒”打起了鼓。
但她还是强装镇定,不屑地对周凤芹道,“我跟你说不着,耀宗呢?在家吗?”
不等周凤芹回答,她扯起嗓子,冲屋里喊:“耀宗!耀宗!出来!”
周凤芹也跟着喊了一声:“郑耀宗!你给我滚出来!”
屋里传来一阵响动,郑耀宗顶着满头的白纱布,鼻青脸肿地走了出来。
郑桂香瞧着郑耀宗这尊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
她指着郑耀宗的脸,磕磕巴巴地问:“你…你这是咋搞的?脸咋成这样了?”
郑耀宗摸了摸头上缠着的纱布,含糊不清地道:“没…没啥事,喝酒摔的。”
他可不敢说是被周凤芹打的。
多丢人啊。
周凤芹可没功夫看他们演戏,她冲着郑耀宗厉声质问。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招娣不去了!“
郑耀宗被周凤芹这气势吓得一哆嗦,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已经跟人说好了,让招娣去镇上过好日子,有什么不对?”
周凤芹一字一顿地道:“我不同意!招娣哪儿也不去!”
郑桂香顿时急了。
她上前一步,指着周凤芹的鼻子骂道:“钱都收了,字据也签了,你现在说不同意?晚了!你这是想赖账啊!”
郑耀宗看到周凤芹手上没有家伙,上前一脚踢飞周凤芹坐的板凳,嚣张地道:“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女人做主!老子还没死呢!”
闻讯出来的招娣看到郑耀宗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地跑到周凤芹身边,怯生生地拉了拉周凤芹的衣角。
“妈,要不…算了吧…我去……”
她实在不想看到周凤芹再挨打。
周凤芹心疼地摸了摸招娣的头,柔声安慰道:“别怕,招娣,今天谁也带不走你!“
她凑近招娣的耳边,低声吩咐。
”等会儿你趁乱跑出去,去找队长来……”
郑桂香还在旁边跳着脚闹:”耀宗,这事必须得成!你收了钱,可没法赖账!“
”不会赖,你放心,这个家我说了算,她说的话就是放屁,不顶事!“
周凤芹又气又急。
她原以为要把郑招娣领到镇上去郑耀宗才会收钱,没想到这丧良心的东西,居然早就把钱收了!
她两步走到墙边,一把抄起木盆里的搓衣板,高举过头顶,怒吼道:“我看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搓衣板狠狠砸在了郑耀宗的背上。
郑耀宗疼得嗷嗷直叫,想用手去摸痛处,却又摸不到。
“你个死婆娘,敢打老子,你想反天不成!”
郑耀宗退后几步,指着周凤芹大骂。
听到院里动静,大儿子郑怀明和小儿子郑怀渊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拉住周凤芹。
“妈,别打了!别打了!”郑怀明不敢靠近,只站在旁边高声叫道。
“妈,有话好好说!”八岁的郑怀渊没领教过周凤芹的厉害,跑上前,死死抱住周凤芹的胳膊,跟着劝道。
周凤芹一把甩开他,指着两个儿子的鼻子大骂。
“我被你爸打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爸要卖你们姐姐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现在你爸要挨打了,你们耳朵倒灵了!”
郑耀宗捂着被打的地方,气急败坏地道:“他们这是孝顺!哪像你跟招娣,狼心狗肺的东西,一点儿也不为这个家考虑!”
周凤芹听得更是火冒三丈,疯了般抡起搓衣板往郑耀宗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趁乱把招娣推了出去,“快走!去找队长!”
郑招娣答应一声,眼瞅着没人注意她,悄无声息地跑出了院子。
郑桂香见郑耀宗被打得上窜下跳,赶紧上前拉住周凤芹。
“行了行了,别打了!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了,闹成这样有什么意思?以后一家人还要过日子呢!”
她温声劝周凤芹道:“你要是不放心那家人,可以跟着一起去镇上看看,招娣过去了保准是过好日子的。”
周凤芹冷笑一声。
“镇上我不去,就让郑耀宗领着两个儿子去看就行。正好让那家人看看,哪个儿子他们瞧得上!瞧上哪个就留哪个!”
郑耀宗听到周凤芹这话,立刻跳了起来。
“你说的什么混话?两个儿子都是我郑家的血脉,怎么能给别人?”
周凤芹毫不示弱地回怼道:“女儿也是郑家的血脉,也不能给!”
郑耀宗理直气壮地道:“丫头片子不一样!早晚都要嫁人!”
郑桂香也没想到周凤芹会这么说,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咳嗽两声,喘匀气,抚着胸口,不敢置信地问。
“凤芹,你不要儿子了?你怎么舍得!”
这婆娘是真疯了!
怀明可是她的宝,她竟然能说不要!
周凤芹大方地摆摆手。
“不要了,这两儿子,张家人看得上谁就留下谁,要是两个都看得上,就都给他们。”
可惜周凤芹舍得她的宝,张家夫妇却不肯要。
人家明确表示了,只要女儿。
这事郑桂香没法答应。
“张家只要女儿!”她为难地道。
周凤芹眉毛竖了起来。
“啥意思?说是去镇上过好日子,凭啥女儿能去,儿子就不能去?他们不就是要个孩子吗?儿子不比女儿强?”
郑桂香哽了哽,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总不能说张家夫妇想要个能给他们带来福气,能让他们生儿子的女儿吧?
更不能说,他们领养这么大的女儿,就相当于买了个小丫鬟,可以伺候他们,等养几年长大了,还能嫁出去换彩礼钱!
周凤芹却是不管沈桂香答不答应,冲郑耀宗挥挥手,就像在赶走惹人厌的苍蝇。
“快走快走,把你两个儿子带上跟她走。”
小儿子郑怀渊不愿意,又蹦又跳地大叫。
“我不去!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在家里!”
这个家虽然穷,但好歹是自己的家。
他不想离开,更不想给不认识的人当儿子。
郑怀明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他原本因为姐姐能去镇上而嫉妒,现在听到自己有机会,立刻来了精神。
他期待地望着郑耀宗,急切地道:“爸,我想去!我跟你去镇上!”
他鄙视地看着姐姐和弟弟。
没眼光!
镇上再怎么着也比乡下好啊。
没听大姑说那家人有钱,要是跟着他们,不止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穿新衣服!
郑耀宗仍然不肯答应。
”你是我们郑家的长子,怎么能去给人家当儿子!“
郑怀明心已经飞到镇上去了,见爸爸阻挡,忙劝道:”爸,他们家没有儿子,我去了,不就和他们的亲儿子一样?家里的钱不就都是我的?”
他讨好地笑道,“我攒着,都拿回来给你用。“
郑耀宗有点意动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那两口子死了,家产还真就是怀明的,也就是他的了。
“行行,还是你小子脑筋转得快。”
郑耀宗乐了起来,一挥手,”那我们走!“
郑桂香嗤笑一声。
”别想好事了,人家就算要领养儿子,也得养小奶娃,你这么大了,养不熟,傻子才要。“
”姑,你跟他们说说啊,我聪明啊,又能干……“郑怀明却想争取。
周凤芹看着郑怀明着急的模样,怒骂道:“眼里只有钱的混账东西!这种狗屁法子都想得出,可惜人家不是善人,你白送上门,都不肯要!”
郑怀明被她骂得低下头,小声辩解。
“我……我也是帮爸解决问题啊。“他抬起头,又向周凤芹承诺,”等我去了镇上,我一定讨好他们,让他们把钱都拿出来给我,我全交给你,让你也跟着过好日子……”
“好日子?!你在我身边我都没过上好日子,还指望你以后去镇上?自私自利的小人!就知道想着自己!”
郑怀明被骂得抬不起头,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真是疯了,竟然这么骂他!
周凤芹又转向郑怀渊,语气更加凌厉。
“还有你!小白眼狼!自己不愿意去,倒想让你姐姐去!用卖你姐姐的钱换来的好日子,你安心吗?吃得下饭吗?你姐姐为了这个家做了多少事,你不知道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郑怀渊吓得浑身一抖,小声啜泣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不想离开家,我以为姐姐愿意。”
“不想离开家?!你姐姐也想留在家里!她想跟我们在一起!可是你们呢?!你们为了钱,为了自己,要把她也给卖了!你们还有人性吗?!”
周凤芹指着郑怀渊怒骂。
“我真是后悔生了你们这两个畜生!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对你们这么好!”
郑怀渊被骂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会对姐姐好的!”
郑怀明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说话。
他觉得自己没错。
镇上的生活明明更好,为什么不能去?
周凤芹对于郑怀明完全死了心。
这个儿子根子已经烂了,救不回来了。
至于郑怀渊,前世生命最后一刻他的无情嘴脸,也已经让周凤芹寒了心。
正在这时,周凤芹听到院外响起了两声清脆的鸟叫。
周凤芹努力压住心头的火气,不再理会两个儿子,转头看向郑耀宗。
“郑耀宗,你知道你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三百块钱就把女儿卖了,你怎么狠得下心!”
郑耀宗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什么火坑?什么卖女儿?说得那么难听!
“敢卖我的女儿!我打死你们!”
郑耀宗姐弟俩没想到说着说着话,周凤芹又暴走了,都被吓了一跳。
眼见搓衣板没头没脑地砸过来,两姐弟赤手空拳,哪是对手,只得抱头鼠窜。
郑耀宗一边躲一边叫唤:“周凤芹,你疯了!你敢打我?我可是你男人!”
周凤芹哪里听得进去,下手更重了。
“男人?你算什么男人!你就是个畜生!我瞎了眼才嫁给你!”
郑桂香也被打得嗷嗷叫,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尖声喊道:“凤芹,住手!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两个儿子被周凤芹一通骂,又见她这拼命的模样,吓得不敢吭声,只敢缩在墙角,哭哭啼啼地看着。
郑耀宗跳脚躲开搓衣板的攻击,指着周凤芹的威胁。
“周凤芹,你别太过分了!我不过是看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才不还手!你真当我怕你?!”
周凤芹冷笑一声。
“你以前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个女人?!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心肠比毒蛇还毒,自己养大的女儿也舍得卖!”
郑桂香趁机跑得远远的,叉着腰叫嚣。
“周凤芹,少跟我耍横!”
“你今天要么把招娣交出来!要么就把钱退给我!哪有你们这样说话不算话,签了字据拿了钱还能不认账!“
“字据在哪?我就没看到字据!”周凤芹停了攻击,问道。
“我让你长长见识!”
郑桂香得意地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块,小心打开,举着给周凤芹看。
“这就是字据,写得清清楚楚,耀宗收了三百块,把招娣送过去,以后就是张家人。”
周凤芹放下搓衣板,一脸不相信:“上面都写了?我看看!”
郑桂香指着右下角红彤彤的地方:“这里,耀宗签了名,还按了手印!你们可别想赖!“
周凤芹走过去,仔细端详着,又用手去摸。
郑桂香得意地道:”没有假吧,是你男人签……啊呀,周凤芹,你干啥!“
周凤芹趁她不备,一把抢过字据,仔细看起来。
前世她是没有看到字据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女儿的卖身契。
上面张牙舞爪写着几个大字:
兹有郑耀宗自愿将女儿郑招娣领养给张双全,张双全一次性付清营养费叁佰元整。双方同意,自签字之日起,郑招娣即为张双全之女,与郑家再无瓜葛。
下面是双方的签名和手印,落款时间:1977年5月18日。
郑桂香着急地去抢字据:”拿来,你男人那还有一张,你去看他的。“
周凤芹恨恨瞪着她,举起搓衣板又朝她甩过去。
”郑桂香!为了几个臭钱,你能眼睁睁看着你侄女跳进火坑!你就是个毒妇!你比蛇蝎还恶毒!”
她指着那张字据,厉声道:“这就是证据!你卖我女儿的证据!你以为你还能抵赖吗?!”
“郑耀宗,郑桂香,你们今天跑不了了!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她说着转向院外,”李队长,你听见了吗,他们三百块就把我女儿卖了!郑桂香还拿了五十块好处费!”
“李队长?”
郑耀宗姐弟听她这么说,惊恐地对视一眼,赶快转头看向院外。
果然就见李建设沉着脸走进院子,旁边是郑招娣,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李建设进了门,直接问郑耀宗。
“耀宗,你真把你女儿卖了?”
郑耀宗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凤芹就抢先一步,指着郑耀宗姐弟俩,把字据交给李建设。
“李队长,你在外面听清楚了吧,他们三百块把招娣给卖了,这就是证据,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周凤芹让郑招娣去找李建设时,悄悄交待她,到了院外,先别进来,让李队长在外面听着。
然后学两声鸟叫,让周凤芹知道他们来了,好引导这姐弟俩承认是卖女儿,让李队长亲耳听到,做个见证。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看这两人怎么狡辩!
周凤芹指着郑耀宗和郑桂香:“李队长,我要找公安为我作主,把这两个贩卖人口的坏分子抓到公安局,全部枪毙!”
想到前世女儿的悲惨遭遇,周凤芹双眼通红,恨不能把面前这两人撕碎喂狗!
郑耀宗和郑桂香一听“枪毙”二字,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这个时候买卖人口是重罪,真要被枪毙!
郑耀宗急了,跳过来就想捂周凤芹的嘴。
“凤芹,你……你别乱说……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周凤芹也不客气,眼见他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举起搓衣板狠狠敲在了他的手上。
这一下正敲在指骨上,痛得郑耀宗抱住手,转着圈叫痛。
郑桂香也被周凤芹的话吓到,连忙向李建设解释。
”李队长,没这回事,我们就是和凤芹闹着玩的,你别当真……”
周凤芹冷笑一声:“闹着玩?卖身契都签了,钱都收了,还说是闹着玩?“
”卖什么身!那是领养,是人家喜欢招娣,想认她做女儿,给的钱那是营养费,感谢你们把她养这么大!怎么能说是卖!“郑桂香着急地解释。
”你说是营养费就是营养费?我们交给公安局的公安同志判。”
郑桂香脚都软了,吓得连连摆手。
“不……我不去公安局……凤芹,这事儿就算了吧……钱我不要了,孩子我也不要了……”
李建设仔细看了领养协议上的内容,又听了郑耀宗姐弟俩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他转头看向周凤芹,语气缓和了一些:“凤芹,他们认错了,还要告他们?”
周凤芹毫不退让:“当然要告!队长,今天他们敢买卖人口,明天就敢拐卖儿童!昨天你还说要严厉打击买卖人口的歪风邪气,绝不姑息!今天可不能变!”
“我坚决要求找公安!不仅要把他们抓起来,买我女儿的那对夫妻也要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郑耀宗见周凤芹不肯松口,吓得直接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凤芹,我求你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躲在周凤芹身后的郑招娣,看着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如此强硬地与郑耀宗和郑桂香对抗,第一次感到安心,眼眶也湿润了。
大家都说妈妈疯了,可这样的妈妈她觉得最好!
周凤芹又打她男人了!
还连大姑子一块打!
这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村子,大伙儿呼啦啦全跑来看热闹,郑家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好家伙,周凤芹这回真成母老虎了!”
“可不是咋的,以前那软绵绵的样儿,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听说是郑耀宗要卖闺女换钱,周凤芹才动手的。”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说着玩儿的!”
“咋能是玩儿的!郑桂香都上门来领人了,要不是真卖,周凤芹能把她一块儿打?”
“这姐弟俩,真不是东西!”
“郑耀宗为了钱连亲闺女都卖,真是个畜生!”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指责郑耀宗不是东西。
李建设一看这阵势,再看看周凤芹坚决的态度,知道这事儿捂不住,得赶紧处理。
他叫了几个民兵,准备把郑耀宗和郑桂香扭送去公社。
“李队长,还有张双全两口子,他们想买我女儿,也不能放过,我得找他们算账!”周凤芹冲着李建设喊道。
“那姓张的住哪儿?”周凤芹扭头问郑桂香。
郑桂香被捆得结结实实,正拼命挣扎,哪里肯回答。
周凤芹虽然上辈子去过张家,可时间太久了,早就记不清地址了。
她心里着急,几步上前,一把薅住郑桂香的头发。
“张家人住哪儿?“
“哎呦!放手!你个疯婆子,快放手!”郑桂香疼得嗷嗷直叫。
”快说,你要是不说,他们见不到孩子,回头找你要钱,你拿什么还?!”
“你现在说了,他们被抓起来,你还能因为检举有功,公安同志宽大处理,没准不枪毙你!”
郑桂香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
横竖是个逃不掉,干脆把张双全两口子供出来,说不定真能减轻点罪。
她一咬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张双全两口子的信息全说了出来。
还添油加醋地道:“我觉得他们就是想买个小丫鬟伺候他们,想当老爷太太!”
李建设狠狠瞪她一眼:“那你还给他们拉线?!”
对啊!
自己多这句嘴干嘛,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吗?
郑桂香立马怂了,赔着笑脸说:“我是瞎猜的,当不得真。”
周凤芹记下地址后,对李建设道:“李队长,你把这俩坏分子先押到公社,我得去镇上找那家人算账!”
李建设听周凤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不由得望向她,暗自吃惊。
周凤芹这几天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窝窝囊囊,被郑耀宗打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都不敢吭声,有人问起,只会说是自己摔的。
现在倒好,不仅敢打自家男人自家大姑姐,还敢一个人到镇上闹腾!
这是一点不怕事,立起来了啊!
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好,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周凤芹这是被惹急眼了啊!
不过,周凤芹说的也在理。这种买卖人口的败类,就该狠狠地惩治,免得以后再祸害别人。
这次周凤芹警惕性高,没让他们得逞,说不定下次这俩人还会打他们村里人的主意。
村里穷,没准还真有人跟郑耀宗似的,被三百块迷了眼,把女儿卖到镇上!
等事成了再闹出来,他这个队长肯定脱不了干系。
搞不好也得一起蹲班房!
既然周凤芹要闹,李建设当然得给她做后盾!
“你一个人去镇上不安全,万一遇到啥事都没人照应。”李建设大手一挥,“这样,等把这俩人送到公社,我跟你一起去!”
李建设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人附和道。
“我也去!招娣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
“对!算我一个!”
“还有我!”
……
你一言我一语的,转眼间,在场的村民都表示要跟着周凤芹一起去镇上。
这可是好几十号人,乌泱泱杀到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要来打群架。
影响不好。
兵贵在精不在多!
李建设当即点了十多个不管是嘴上功夫还是手脚功夫都有一套的村民。
“你们跟着去,到时候都机灵点。”
又指着其他的村民,”你们在村里待命,随时准备战斗。“
众人轰然答应,周凤芹便拉着郑招娣跟着村里人向镇上杀去。
郑招娣在家被欺压惯了,就是年轻版的周凤芹,性子懦弱,胆子小,听说要去镇上,很害怕,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妈……我,我也要去吗?”
“当然,你是受害者,得去讨说法。”
周凤芹搂住郑招娣瘦弱的肩膀,“你不能再像妈妈以前那么软弱,要不然只会被人欺负,你得勇敢起来,谁敢打你,你就打回去,让他们知道厉害。”
郑招娣仰起脸看着她:“妈妈……”
周凤芹给她鼓劲:“招娣,你别怕,妈妈会在身边陪着你!”
郑招娣看着妈妈坚定的眼神,不再心慌。
有妈妈陪着,她哪都敢去!
郑怀明和郑怀渊却傻住了,站在院子角落里眼睁着看着亲爸亲妈亲姐姐都要走,却没人理会他们。
郑怀渊带着哭声叫出来:”妈妈,你们走了,我咋办呢?“
郑怀明没有说话,期待地盯着周凤芹的背影。
要是亲妈把自己叫上就好了。
到时候和镇上的人闹起来,他可以站出来,表态不要钱愿意做那家人的儿子。
问题不是就解决了?
大家就都高兴了。
可惜周凤芹忙着和李建设说话,像是没听到郑怀渊的问话,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两步就出了院子。
刚才还热闹喧嚣的院子瞬间变得冷清。
郑怀渊哭丧着脸对郑怀明道:”哥,妈妈不要我们了。“
郑怀明心里也发慌,不过还是强做镇定:”不会,我们是郑家儿子,不会的。“
周凤芹哪顾得上这两白眼狼儿子,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张双全两口子家杀去。
走在路上,李建设开始跟大家商量对策。
“咱们到了镇上,该咋办?”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人说直接冲进去揍那两口子一顿,也有人说把他们扭送到派出所。
周凤芹想了想,提议道:“咱们就在他们家属院里喊口号,把事情闹大,让他们丢脸,以后在镇上都抬不起头!”
大家一听,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既能狠狠地教训那两口子,又不会真的动手打人。
说话间,一群人呼呼喝喝地就进了镇。
镇上的居民看了,都有点傻眼,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大家伸长脖子,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
“这是要去哪吃席吗?”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婶好奇地问。
“一个个脸板得像夜叉,不像要吃席,倒像要打架!”旁边的老头儿老练地判断,又兴致勃勃地道,“我得跟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拔腿就往前跑。
其他人也好奇地问:“会是去找谁打架?”
“谁知道呢,肯定有热闹看,走,瞧瞧去!”
镇上的居民好奇之下,都跟在这群人身后,越聚越多。
周凤芹一群人没走多远,很快停在了镇中学宿舍楼前。
这栋楼一共有三层,张双全两口子就住在第一层。
走到这里,周凤芹就想起来张双全家住哪了。
也不用别人指点,她对着张双全家的窗户扯开嗓子喊起来。
“张双全!王秀梅!你们这对狗男女,烂心烂肺的!”
“想当老爷太太,做你们的春秋大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你们这两个缺德带冒烟儿,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三百块钱就想买走我女儿,想得美!做梦去吧!”
“你们这对黑心肝的,早晚要遭报应!出门被车撞,喝水都塞牙缝!”
“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都嫌你们脏!”
跟着过来的路人也看明白了,这是要找镇中学的张老师打架啊。
顿时宿舍楼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周凤芹拿出字据,高高举过头顶,大声控诉张双全两口子的罪行。
“大伙儿都来看看啊!这俩人好逸恶劳,不想劳动,拿钱买我的闺女,想买个丫鬟回去伺候他们!”
“他们就是想当老爷太太!想剥削我们劳动人民!”
宿舍楼里住的都是镇中学的老师,也都是张双全和王秀梅的同事。
听到楼下的吵嚷声,不断有人下楼,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走近几步,问周凤芹:“这位同志,你怎么能在这里喧哗?”
周凤芹一见张双全的同事出来了,立马来了精神。
”张双全王秀梅要买我女儿作丫鬟,想当老爷太太,剥削劳动人民!“
老师们都不太相信。
这两口子平时比较会为人处事,在学校名声不错,能干这种事?
老师们当然要帮着自己的同事,纷纷质疑周凤芹。
一个胖胖的女老师说:“你别瞎说,张老师和王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另一个年轻女老师也附和道:“是啊,张老师不可能干这种事。”
其他人也道:”这位女同志,你是不是弄错了?“
”对啊,找错人了吧?“
”别仗着人多,就来欺负人啊!“
村里人开始都没说话,看着周凤芹发招,现在对方要打人海战术,他们当然就要上了。
“呸!白天人模狗样,背地里就是些偷鸡摸狗,挖绝户坟的烂货!”素芬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肚子里装的都是屎吧!”
“啥张老师,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还不是要吃五谷杂粮,拉屎放屁!”一个身材壮硕的村民瓮声瓮气地说道,“当了老师就能脱离群众了,就能瞧不起我们农民?”
“可不是嘛!啥年代了,还想搞封建社会那一套,买个丫鬟回去伺候”一个大妈叉着腰,骂道,“想得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李建设则大声道:”你们校领导呢,叫他们出来!”
周凤芹一抬手,制止了大家的叫嚷,把手里紧紧攥着的字据举得更高,扯着嗓子喊:“你们自己看看!这就是证据!三百块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那位戴眼镜的老师第一个走过来,就要去接周凤芹手里的字据。
周凤芹手一扬,避开来,才又重新把字据举到他面前。
“干嘛?要抢啊?”
“就在这里看!别想搞破坏!”周凤芹指着上面的字,“看,这里写的三百块,这里是张双全的签名和手印,没错吧?”
那位老师尴尬地扶了扶眼镜,凑到字据前,仔细研究了半天,脸色一变,没有说话,退回了人群中。
几个年轻老师凑上来看了,有人不敢相信地问。
“这……这真是张老师写的?”
另一个教师点点头:“确实是他的字迹。”
“我的天哪!真是没想到啊!”胖胖的女老师捂着嘴,惊讶地说。
“三百块买丫鬟?这也太不像话了!”另一个老师也跟着说道。
此时听到外面的叫骂声,张双全和王秀梅也从楼里走了出来。
周凤芹一眼就认出这两个狠毒的家伙。
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今天这两人穿着笔挺的的确良衬衣,打扮得人模人样。
只是王秀梅长了一张惨白的瓜子脸,说话也尖声尖气。
张双全看着斯斯文文,眼镜片的那双小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这两人光看面相就不是忠厚之人,枉她当年一点没看出来,还当他们是好人!
周凤芹恶狠狠地瞪着两人,恨不能冲上去把他们咬死。
她指着两人怒骂。
村民得了李建设的命令,一拥而上,对着张双全和王秀梅拳打脚踢。
张双全和王秀梅身材瘦弱,哪是他们的对手,登时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头发被扯掉,衣服也被撕破。
周围的老师们见势不妙,忙上前劝架。
但村里人个个身高力壮,动作麻利,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再说打急眼了,谁管你是来劝架还是打架,你拉我我就揍你!
一时间众人“呯呯呯”打成一片,场面混乱极了。
听到这里的动静,不断有居民跑来围观,人越聚越多。
有些爱热闹的人没有加入混战,就在旁边加油指点。
“用力打!照脸上去打!”
“打资本家太太!敢残害我们祖国的花骨朵!”
”打那个资本家老爷,他最坏!“
一个老师见越闹越大,害怕出事,招呼来一个看热闹的学生:”快去派出所,快叫公安同志来处理!“
学生答应一声,飞快奔向派出所。
公安同志接到消息,不敢怠慢,立刻带了一队人马,火速赶往现场。
还没到宿舍楼,远远就听到一片嘈杂的叫骂声和混乱的打斗声。
公安们跑过去,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群人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唉哟”的呼痛声、拳头到肉的“咚咚”声、纷乱的脚步声混在一起。
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都住手!住手!”领头的公安一声怒喝,想要制止。
然而,正打得兴起的村民和老师们,谁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依然我行我素,拳脚相加。
“再不住手,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公安们见状,立刻分工合作。
几个身手敏捷的年轻公安,迅速冲入人群,一人拽住一个,试图将他们分开。
“哎哟!谁拽我头发!”
王秀梅披头散发,像疯婆子一样,大声尖叫。
“撒手!你给我撒手!老娘跟你拼了!”
一个身材壮硕的村民,被公安拽住胳膊,挣扎着想要摆脱控制。
“别动!再动我就要铐你了!”公安厉声警告。
但现场实在太混乱了,公安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人群分开。
“都给我蹲下!双手抱头!“公安们一边维持秩序,一边高声喊道。
两边人马虽然被分开,但仍然怒气冲冲,谁也不肯服软。
现场一片狼藉。
张双全鼻青脸肿,身上的的确良衬衣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背心。
半边眼镜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另一半孤零零地挂在鼻梁上,脸上几道猩红的抓痕特别醒目。
王秀梅的形象不比张双全好到哪去。
刚才还文丝不乱的头发全被扯散了,乱糟糟披在脸旁。
脸上不止有血印子,嘴角也被抓破了,捂着嘴直叫唤。
而周凤芹和郑招娣,被村民们紧紧护在中间,毫发无损。
村民们大多是干惯了力气活的,皮糙肉厚,虽然有人挂了点彩,但并不严重。
几个上前劝架的老师就没那么幸运了。
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伤痕,一个个唉声叹气,狼狈不堪。
那位戴眼镜的男老师,眼镜已经没了踪影,只能眯着眼睛,着急地四处寻找他的眼镜。
带队的公安同志上前问话:“怎么打起来了?谁先动的手?”
“公安同志,这张双全和王秀梅,他们想买我的女儿!你们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周凤芹声泪俱下地哭诉。
“公安同志,是他们先打人的!把他们都抓起来!”王秀梅不甘示弱,指着周凤芹,大声喊道。
“是这个男的先动手,他先殴打妇女!”
“这两个人是害群之马,要剥削我们劳动人民!”
“我好心劝架,让他们别打了,结果倒把我一块打了!”
大家一个比一个委屈,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一个比一个调门高。
公安同志听得脑袋嗡嗡乱响,皱紧眉头,大喊道:“都别吵了!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再说!”他一挥手,“参与打架的,一个算一个,全部带走!
于是一群人又闹闹嚷嚷地杀向镇派出所。
周凤芹紧紧拉着郑招娣的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村民们紧随其后。
张双全和王秀梅则被公安押在队伍中间,两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一路上一言不发。
几个被打伤的老师也捂着伤口,跟在他们后面,叫苦不迭。
到了派出所,公安们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安排人给受伤的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将所有人都带到不同的房间进行询问。
“公安同志,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周凤芹拉着郑招娣坐在询问室里,声泪俱下地对公安说道,“张双全和王秀梅就是人面兽心的东西,心肝黑透了!他们用三百块钱诱惑我男人,想把我的女儿招娣给买走,这跟旧社会的卖身契有什么区别!”
她将那张字据递给公安,“这就是证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屋外,几个村民也挤在门口,七嘴八舌地帮腔:“是啊,公安同志,我们都看到了,那两口子凶着呢,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们乡下养个孩子不容易,要不是凤芹警惕高,这孩子就被他们糟蹋了!”
另一边的询问室里,张双全和秀梅也在被审问。
“公安同志,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张双全捏着断了半边的眼镜,尽量让自己镇定从容,“我们夫妻结婚几年一直没有生育,真心想领养个孩子,看郑招娣家里困难,想让她过上好日子,绝对没有买卖人口的想法!”
王秀梅指着脸上的血痕,哭诉道:”那个无知的乡下泼妇,不念我们的好,还跑到学校打我,你看看我的脸……“
公安同志不悦地打断她:”什么乡下泼妇,那是光荣的劳动人民,是我们的好战友!你身为人民教师,怎么说话呢?一点觉悟没有!“
王秀梅被他训得一愣,张着嘴不敢再说话。
张双全忙解释道:”公安同志,她是着急了,一时觉悟没跟上,一定会好好反省,可我们真的不是买卖人口,真的是领养孩子啊,我们夫妻结婚几年,一直没孩子,所以想着领养一个。“
“领养?三百块钱是怎么回事?”公安同志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询问室里,张双全听到公安同志问那三百块钱,忙不迭地解释。
“那、那是给郑家的营养费,人家孩子养那么大,我们总不能白白领走吧?多少也要意思意思……”
“放你娘的罗圈屁!啥营养费?就是卖身钱!”周凤芹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她显然把张双全的狡辩听得一清二楚,摩拳擦掌地就想要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我们乡下人穷是穷点,可不是卖儿卖女的畜生!我们砸锅卖铁也能把孩子养大,用不着你们假惺惺地可怜!”
李建设也紧跟着帮腔:“领养孩子给点心意是有的,谁见过给三百的?分明就是想买断了这孩子,以后想咋使唤就咋使唤,把人当牲口一样对待!”
“三百块钱买我女儿的命!你们两个黑心烂肺的,早晚要遭报应!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水呛死!睡觉被雷劈死!”
周凤芹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所有的诅咒都倾泻到张双全和王秀梅身上。
“呸!这俩不下蛋的破烂玩意儿!想捡人家现成的,想得美!” 素芬也不示弱,两手叉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们咋不领养个祖宗牌位回去供着?”
后面的村民们也纷纷加入战局,吵吵嚷嚷,群情激愤。
“张双全你个老王八蛋,想哄鬼呢!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烂舌头!”
“就是,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当咱们都是傻子呢!”
“啥年代了,还想搞封建社会那一套,买个丫鬟回去伺候!”
公安同志连忙安抚他们。
“好了好了,大家别激动,如果情节属实,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放过他们!”
说着又问负责录口的公安:“小王,你们那边就完事了?”
叫小王的公安忙不迭地跑过来,赔笑道:“完事了完事了,大家都很配合,一下就完事了。”
“那行,让他们都回去吧,也都好好反省一下,以后遇到事情不要太冲动,要冷静处理,知道吗?”
小王有些为难:“可这事毕竟涉及到买卖儿童,他们又是孩子亲属,情绪难免激动,不看到结果就让他们回去,怕是有点困难。”
周凤芹赶紧道:“公安同志,这两个黑心肝的不知道怎么撺掇的我男人,我不同意就动手打我,你看我这身上被他打的。”
周凤芹挽起袖子,露出身上重重叠叠的伤疤。
两个公安同志都倒吸一口凉气。
“不看见他们落网,我也不放心回去,不过,公安同志,你放心,我们小声点,不耽误你们审案子。”周凤芹表态。
公安同志想了想道:“那你和你女儿留下,注意保持安静,其他同志就散了吧,别影响工作。”
李建设转头看着十几号人把狭小的房间里挤得满满当当,确实不太像话。
毕竟是在派出所,不是在村里的田埂上。
他当即答应下来:“凤芹,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在这等着,万一有什么事,只管回村叫人,我们广大的农民群众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一定给你撑腰。”
周凤芹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李建设大手一挥,带领大部队呼啦啦离开了。
派出所立刻安静下来。
王秀梅被按在凳子上,恶狠狠地瞪着周凤芹母女俩,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们。
要不是这群野蛮的乡巴佬,他们至于被抓到这里来吗?
在派出所里被人指指点点,真是丢人现眼!
早知道就不该听信郑桂香那个蠢货的话,以为这小丫头勤快能干,人又老实本份,买回来,保管能把家里拾掇得妥妥帖帖,她就只管享福。
说不定用不了一年,还能再引个儿子来!
哪晓得没引来儿子,倒引来了灾祸!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黄公安没搭理王秀梅,转头继续审问张双全。
“你们办这事儿,孩子和她亲妈同意了吗?”
张双全一愣,理所当然地道:“她爸同意不就行了吗?他是一家之主啊,她妈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她说的不算!”
“啪!” 公安同志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什么一家之主?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男女平等!你不经过人家亲妈同意,违背孩子意愿,这就是强买强卖!你懂不懂法?”
张双全和王秀梅傻眼了。
这怎么还成了强买强卖了?
这罪名可大了!
“公安同志,我们真的冤枉啊!”张双全语无伦次地辩解道,“那郑桂香和郑耀宗一口咬定说是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的,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啊!”
周凤芹立刻揭发他:“郑桂香早就招认了,你们两口子就是想买小丫鬟,当时一院子的人都听着呢!公安同志,你不信可以把她叫过来当面对质!”
既然这事涉及到了郑耀宗姐弟,黄公安立刻安排两个公安,开着警车前往公社,将郑耀宗和郑桂香带到派出所问话。
那两个公安风风火火地赶到公社,很快找到正在被公社书记训话的的郑耀宗和郑桂香。
“跟我们走一趟吧,去派出所协助调查。”公安板着脸,公事公办地说道。
郑耀宗一听要去派出所,顿时慌了神,双腿都有些发软。
他心里清楚,自己卖女儿这事要是真被查实了,肯定要吃牢饭,搞不好还要吃花生米!
郑桂香倒是镇定一些。
她不过牵条线搭座桥,罪责应该不会太大。
只要认错态度好,说不定能蒙混过关。
就这样,郑耀宗和郑桂香被公安同志押上警车,一路回了镇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三方人马坐在一块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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