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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肆剑吴清明马艳后续+全文

青峰还是清风 著

玄幻奇幻连载

开篇引言————“娘亲娘亲,采药忙,”“弟弟弟弟,箩筐装。”“姐姐姐姐,莫要哭——”“咽下萤火,”“我们就能……永远团圆啦。”————五日转瞬即逝,少年守在药炉前,看它们在沸水中翻滚交融。刺鼻的药糊腥臭味弥漫开来,即便已过去多日,他仍忍不住皱起眉头。而洞穴外,血狼总会自己从各处衔来古怪的野植、甚至还寻来一些古怪的鱼兽,似乎是不想他饿肚子,安静地放在少年脚边。晨光如碎金般,悄然爬上树洞斑驳的纹路,温柔地倾泻在少女清冷的面庞。吴清明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搁在一旁,轻捻起浸过温水的帕子,指尖划过她苍白的肌肤,细细擦拭着四肢与脸颊。忽然,那覆着长睫的眼睑下,似有星子微微闪动,他手中的动作骤然停滞——恍惚间,他竟觉得少女的眼眸轻轻颤了颤,像寒潭中泛...

主角:吴清明马艳   更新:2025-05-05 15: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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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吴清明马艳的玄幻奇幻小说《春风肆剑吴清明马艳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青峰还是清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开篇引言————“娘亲娘亲,采药忙,”“弟弟弟弟,箩筐装。”“姐姐姐姐,莫要哭——”“咽下萤火,”“我们就能……永远团圆啦。”————五日转瞬即逝,少年守在药炉前,看它们在沸水中翻滚交融。刺鼻的药糊腥臭味弥漫开来,即便已过去多日,他仍忍不住皱起眉头。而洞穴外,血狼总会自己从各处衔来古怪的野植、甚至还寻来一些古怪的鱼兽,似乎是不想他饿肚子,安静地放在少年脚边。晨光如碎金般,悄然爬上树洞斑驳的纹路,温柔地倾泻在少女清冷的面庞。吴清明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搁在一旁,轻捻起浸过温水的帕子,指尖划过她苍白的肌肤,细细擦拭着四肢与脸颊。忽然,那覆着长睫的眼睑下,似有星子微微闪动,他手中的动作骤然停滞——恍惚间,他竟觉得少女的眼眸轻轻颤了颤,像寒潭中泛...

《春风肆剑吴清明马艳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开篇引言————

“娘亲娘亲,采药忙,”

“弟弟弟弟,箩筐装。”

“姐姐姐姐,莫要哭——”

“咽下萤火,”

“我们就能……永远团圆啦。”

————

五日转瞬即逝,少年守在药炉前,看它们在沸水中翻滚交融。刺鼻的药糊腥臭味弥漫开来,即便已过去多日,他仍忍不住皱起眉头。

而洞穴外,血狼总会自己从各处衔来古怪的野植、甚至还寻来一些古怪的鱼兽,似乎是不想他饿肚子,安静地放在少年脚边。

晨光如碎金般,悄然爬上树洞斑驳的纹路,温柔地倾泻在少女清冷的面庞。吴清明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搁在一旁,轻捻起浸过温水的帕子,指尖划过她苍白的肌肤,细细擦拭着四肢与脸颊。

忽然,那覆着长睫的眼睑下,似有星子微微闪动,他手中的动作骤然停滞——恍惚间,他竟觉得少女的眼眸轻轻颤了颤,像寒潭中泛起的微澜,转瞬即逝。

他慌忙丢下手中布帕,木凳在身后发出细微的声响。屏息凝神间,他死死盯着少女的面庞,连眨眼都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可那眉眼间再无半分波动,唯有寂静在树洞内流淌。然而,他的目光却再难移开,少女苍白却清秀的面容似磁石般将他牢牢吸引,仅是这样凝视着,便已让他沉溺其中,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就在此时,少女清眸毫无征兆地骤然睁开。吴清明正俯身凝望着她,鼻尖几乎要触到少女微蹙的眉梢,两人呼吸相闻间,凝滞的空气轰然碎裂。

“我好看吗?”少女苍白的双唇冷冷问道

吴清明触电般跌坐在地,他手忙脚乱,耳尖红得滴血:“不!不好看!!”

少女撑着树干坐起身,发丝如墨瀑倾泻而下,眸光流转间带着久病初愈的狡黠:

“什么?你敢说本姑娘不好看?!”

“不是!好看好看!不,不好......”少年语无伦次地挥舞着双手。

女孩儿清冷的面庞忽而绽出一抹笑意:“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她随意摆了摆手,“我问你,我昏睡了多久?”

“约莫七日有余。”

“竟这么久?”少女睫毛轻颤。

沉默如蛛网漫过树洞,吴清明突然攥紧衣角,声音轻得像怕惊飞林间宿鸟:“我没想到,姑娘你竟然是……不过那雷符爆炸的时候,你为何执意救我?你本不必...将自己置于险地。”

女子突然翻了个白眼,柳眉倒竖,语气里满是嗔怪:

“呦,这会儿不喊‘师姐’了?改叫‘姑娘’啦?我作为你的‘大师姐’……”她故意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少年发烫的耳尖,

“那日不是说过会保护好你的吗?”

吴清明耳尖瞬间红透,结结巴巴颤道:“我、我……”

他绞着衣角,一时说不出话来。

女子神色突然认真起来:“当日在封印结界里,你为何又拼了命救我?本姑娘,从不平白欠人情。”

话音未落,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挺直腰板,:“还有!以后记住,本姑娘大名澹台神秀,神仙的神,风灵玉秀的秀!记好了!”

吴清明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神秀姑娘果然人如其名。”

“那当然,你以为……”

她正要开口反驳,却冷不防被一阵轻响打断。咕噜噜的肠鸣从她腹中传来。她双颊瞬间染上绯色。

吴清明了然地轻笑一声,温声道:“你稍等。”

话音未落,少年已利落地转身,从血狼叼来的猎物堆里翻出几条鲜鱼。他动作娴熟地架起篝火,火苗窜起的瞬间,将鱼串架了上去。“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会肚子饿啊?”

忽有一道沙哑而缥缈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凡人要裹腹,仙人本质也脱不了凡胎,只不过平日里多靠灵植仙果滋养,鲜少闻津五谷杂粮。可你倒好,拿这几条腥气未散的杂鱼,来应付你那娇弱初愈的小仙子……”话音顿住,余下的意味在他脑中盘旋,

“你如此‘体贴入微’,当真是机敏过人啊,呵呵。”

吴清明呆愣当场,喉间溢出一声带着困惑的轻呼:“啊?”

“这七日你借此间充裕灵气淬炼,又以妖兽磨砺筋骨,不过堪堪稳住武体境初期。再看那女娃娃——不过盘坐吐纳了几轮日升月落,吸收的灵气竟比你七日苦修还要纯粹。老夫还从未见过如此天赋卓绝的女娃。”老者的语气里满是惊叹与赞赏。

少年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嗯……我知道。”

“烤好了没呀?”少女不耐烦地趴在木桌上,下巴抵着手背,朝这边望了过来。

吴清明手忙脚乱熄了火,焦黑的手指蹭了蹭衣角,硬着头皮赔着笑,将烤鱼递过去。

少女接过咬了一口,眉头瞬间皱成小揪:“啧,好难吃!”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舍得丢开,鼓着腮帮子把嘴里的鱼肉囫囵咽下,又嫌弃地将鱼放回盘中。

吴清明鬼使神差地下意识接过烤鱼,就着她咬过的齿痕狠狠咬下一大口。细细咀嚼片刻,他抬起头,一脸茫然道:

“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和我平时吃的一个味儿。“

少女瞬间面若赤霞,连耳尖都染上绯色,跺着脚嗔怒道:“吴清明!你......“

他却神色木然,正色问道:“怎么了?是鱼有问题?“”

女子却并未接言,只是从他身旁走过。忽听得木桌发出吱呀声响,抬眼时,少女已莲步轻移,站于那些血狼寻来的物堆旁,她素手凌空轻点,指尖倏然绽出莹蓝灵光,几条鳞片泛着幽光的怪鱼、色泽瑰丽的野果便悬浮而起。

只见灵光如绸缎般缠绕,在她掌心翻涌成漩涡。那些奇异物件于光华之中扭曲、重塑,褪去原始模样。

少女玉指轻弹,几缕灵火落入篝火,火势骤然腾起。她将塑形后的食材置于火上,不过片刻,阵阵馥郁香气便四溢开来。

原本形态诡异的东西,此刻竟化作摆盘精致、色泽诱人的佳肴,袅袅热气升腾间,勾得人食欲大动。

少年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奇景,只见少女纤手轻扬,不知从何处取出几支晶莹剔透的玉瓶。瓶中流淌着或幽蓝、或金灿的神秘液体,她将这些古怪的调料均匀洒在食物上,动作优雅得如同在绘制一幅绝世画卷。

“怎么,看到本姑娘会做饭很震惊?”少女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吴清明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小块食物,送入口中。刹那间,丰富的口感在舌尖绽放。这味道远超他此前品尝过的任何珍馐美馔。

他望着眼前这位平日里总是神色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女,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未曾想到在那冰冷的外表之下,竟藏着如此细腻温柔的一面。

少女眸光如淬了霜的剑,神色平静却字字掷地有声:“这世道弱肉强食,谁剑锋够利,谁便能主宰是非。我不信天命,也信不过别人,只信自己握剑的手。所以无论做任何事,我从来只靠自己。”

吴清明喉头微动,他望着她发梢跳动的光晕,半晌才低叹出声,语气里裹着几分由衷的钦佩:“神秀姑娘的锋芒,应当世间也少有吧。”

少年眼底笑意漫开,又半真半假地叹道:“神秀姑娘这般厉害,以我的资质大概一辈子都追不上。”

“我的剑,终有一日要成为天下第一。”日光落在她挺直的脊梁上,像是镀了层碎金。

吴清明故意夸张地咋舌,眉梢眼角皆是促狭,“神秀姑娘的剑芒太耀眼了,我跟在后面,说不定会被刺瞎的哈哈。”

少年淡笑着,少女却悄然转头,目光如寒星般扫过他的脸,又缓缓转回身,冷道:

“我的剑道,不需要累赘。”

周遭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篝火噼啪作响。

吴清明喉头滚动两下,摸了摸后脑勺,依旧傻傻的笑着。

突然,一抹红影闪出,血狼弓着脊背,半红半白的兽毛如钢针般根根倒竖,喉咙里滚动着雷鸣般的低吼,恶狠狠地盯着树下的女子。

见状,澹台神秀周身剑气瞬间喷出,剑指狼首。

“姑娘且慢!“吴清明疾步抢至狼首前,

“小异只是护主心切,并无恶意。“

女子剑尖微颤,银牙轻咬:“这目露凶光的煞物,你竟唤它小异?“

吴清明苦笑摊手:“这事说来话长,但姑娘不用担心,此刻它应该不会伤害我们。“

随着长剑归鞘的清鸣,血狼喉间依然发出威胁性的呜咽,暗金色的瞳孔死死锁住女子。

“看什么看!“澹台神秀突然踏前半步,玉剑斜指血狼鼻尖,

“再敢呲牙,信不信本姑娘连你和这臭小子一块儿揍?!“

血狼周身毛发根根倒竖,神色却更为凶戾。吴清明赶忙伸手抚上狼首:“小异,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血狼猛地甩头,利齿精准咬住他的衣摆,用力一扯便将少年甩至宽阔的狼背之上。不等吴清明反应,血狼四蹄生风,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澹台神秀目光一凛,手中玉剑寒光微闪,随即足尖点地,身形如惊鸿掠影般紧随其后。

蹄声骤停的刹那,腐臭如实质般的瘴气扑面而来。

只见道旁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生机,翠绿叶片转瞬化作枯槁,连泥土都泛起诡异的青灰色。

眼前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各种兽尸,皮毛下的血肉仿佛被无形之物啃噬殆尽。

十余头血狼呈扇形围聚在前方空地上,狼群中央,一道黑袍人影半埋在腐叶堆中,散发着浓烈的刺鼻之气。

为首的血狼弓起脊背发出低吼,利爪深深抠进地面,却始终不敢越前半步。

吴清明未及细想,出于本能便抬脚往前冲去。

就在双手即将触碰到黑袍人身体的瞬间,一道凌厉剑光骤然劈落,“铮”的一声,深深没入他身前的地面。

澹台神秀持剑而立,剑尖泛着冷冽寒光:

“疙瘩脑袋。”

正当他满心疑惑时,老者沙哑的声音从脑间响起:“此人周身尸毒已入骨髓,你碰一下就会毒发身亡。若不是这丫头用剑阻拦,加上有我护着你的心脉,你早就被毒气侵蚀了”。

吴清明见那人瘫在地上毫无动静,顺手从旁边捡了根树枝,轻轻将对方翻了过来。那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完全看不清面容。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忽然,那人双眼猛地睁开,一道虚弱却急促的女声响起:

“弟...弟弟!快逃!“

话音刚落,这人又直直往后倒去,彻底没了动静。吴清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手中树枝“啪嗒“掉在地上。

吴清明和澹台神秀对视了一眼————这浑身尸毒的神秘人,竟似是名女子。

澹台神秀淡淡道:“此女是被炼制成毒丹的活引,脏腑亦被毒瘴啃噬殆尽,没有多少活日了。“

吴清明却仿若未闻,目光扫过满地枯树,突然扑向一株老槐。他徒手撕扯下数块树皮,然后裹住女子身躯。

“吴清明?“澹台神秀剑尖微颤,

“你想干什么?!“

少年将最后一块树皮牢牢系紧轻轻一笑:“至少她现在还没死,不是吗?“

话音刚落,吴清明已将女子稳稳抱起。怀中躯体轻得惊人,如若飘絮。下意识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只是抱着几块树干而已。

隔着裹缠的树皮,他仍能感受到丝丝寒意渗入肌理。方才还围绕四周的狼群,此刻纷纷低嚎着后退,就连那只红白相间的异狼也呜咽一声,转身没入了黑暗的密林。

“前辈,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她?”吴清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虚影在他脑海中浮现:“那女娃说得不错,被炼作毒丹的人,其皮肉已被毒瘴侵蚀,血骨亦慢慢消融。她如今还吊着一口气,不过是因为体内那颗毒丹初具雏形,巧合之下勉强给她续了口气。”

吴清明喉结滚动数下,终于沉声道:“天下之大,总有转机。前辈,可有法子让她先活下来?“

老者虚影浮现:“那群血狼先前衔来的草堆里,藏着能短暂激活毒丹的引药,但这么做毒丹也会继续侵蚀她的身体,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这亦是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办法。至于怎么做,且看你自己了。“

吴清明抿紧嘴唇,任由山风卷起衣角,最后,他仍毅然抱着女子,一步一步将她背回至树洞的根脚下。

细碎的微光穿过斑驳枝叶,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目不转睛地翻找出老者提过的药引,将其投入陶罐,生起火来熬煮。

不多时,墨绿的汁液在陶罐中翻涌,蒸腾的热气裹着令人窒息的腥甜,弥漫在狭小的树洞之中。

他用勺子盛起药液,当树枝挑起青铜面具的刹那,腐肉糜烂的恶臭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本该是面容的位置,只剩一团翻涌的血肉,蛆虫在凹陷处攒动,原本的眼鼻嘴早已消融,只余三个渗着黑脓的窟窿。

吴清明胃部剧烈抽搐,喉间泛起酸意,却死死咬住牙关,颤抖着将药勺抵住那团烂肉的缝隙。蒸腾的药雾与腐臭交织,在昏暗的树洞里凝成诡异的青芒……

他颤抖着手将面具重新戴回女子脸上。就在面具贴合的瞬间,一道刺目红光从缝隙中迸射而出,

紧接着,一阵沙哑扭曲的女声如干枯的琴弦乍然响起:

“不要!不要过来!!”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让吴清明心脏猛地一缩,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几息后,女子的挣扎逐渐平息,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

吴清明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缓缓靠近:“我的名字叫做吴清明,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看着这般柔和的面容,她渐渐放下了防备,那丝干枯的音弦才再次缓缓响起:

我叫灵瞳,家在西边山脚下的石子镇。”

她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与弟弟自幼失怙,和娘亲在山村里相依为命。粗茶淡饭虽清苦,但娘亲总能翻山越岭,从山坳里寻来最甜的野莓,分给我和弟弟。每日随她采药时,我总盯着泛黄的《本草经》发呆。心里总想着若能认全书上的药草,或许就能治好她的头痛,让她不再每到雨天就抱着脑袋…

但是,有天下山时,我们遇见了一群穿白袍的人,他们的袖口和挂牌上,印着太阳八卦,有个人一见到我就伸手把我勒住。”

“娘扑过去咬住那人的手腕,我就让弟弟趁机跑走,没过多久那人一手把娘亲甩开,然后,他们……”

“他们用剑鞘敲碎她的膝盖,又笑着问‘还跑吗?’……”

后来,我被带到了一堆满是药鼎的山洞里,那里挂着满洞的‘药引’……

从那日后,他们唤我为‘药鼎’。

在那里的每天,我都被灌下无数难以下咽的东西,然后全身就开始疼痛不堪,

但,最痛的是每当昏晕过去,他们都会用铜锣把我震醒……”

突然,吴清明插道:“不用再说了。”

她蜷缩着身体,颤了颤,又继续低语:“那天,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自己变成了一条蛇,我把所有害我们的人全都咬死……”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的都死了,我便跑了出来……”

“到了这个地方……”

她突然开始浑身发抖:“我好害怕,我不想死……”

吴清明憨厚的笑着:“灵瞳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抱着自己,颤抖着身躯,嗯了一声。

少年静静地听着女子的哭诉,胸腔中的怒火却不断涌上心头。

“澹台姑娘没有说错,在这世上,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护得想护之人周全。”

这一刻,吴清明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尽管前方一片未知,但他已无所畏惧。

“前辈,我想变强,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话音刚落,他便奔出数里之远。

眨眼间,他已投身于一片凶神恶煞的兽群之中。嘶吼声、咆哮声瞬间响彻四周,群兽张牙舞爪,露出尖锐的獠牙,如潮水般向他扑来。

吴清明却毫无惧色,眼神凌厉,双手握拳,周身气息翻涌而出,眨眼间便与兽群厮杀开来。

突然,一道青色的身影如流星划破长空,澹台神秀身姿轻盈地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吴清明身前。

她美目圆睁,手中长剑一横,剑指吴清明,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与傲然:“想要找对手,本姑娘可以奉陪你两招!”

“……”

山林间,二人的身影如鬼魅般交错。剑光闪烁,裹挟着野兽的咆哮。

直至深夜,,激烈的打斗声终于渐渐平息。吴清明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原本整洁的衣衫如今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再来……”

澹台神秀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未有打斗过的痕迹。她闻声白了其一眼:

“来个屁来,本姑娘累了。”说罢,她转身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待得二人刚一踏入树根之下,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便扑鼻而来。他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快步朝着黑袍女子迎了上去。

“这些都是你弄的吗?我不客气啦!

他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抱剑女子:

“澹台姑娘你也快过来吃呗,味道比我弄的好。”

在他说话之际,灵瞳却端出一盆药水,动作轻柔地用木枝挑起药草,缓缓地敷在吴清明的伤口上。

一旁的澹台神秀原本正准备走近,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微一滞,随即迅速将目光转向别处。

她轻哼一声:“吃吃吃,吃什么吃!小心毒死你个白痴!”

听到澹台神秀那不客气的话语,一时间,黑袍少女正在为吴清明擦药的手突然一顿,但很快,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专注地做着手中的活儿,小心翼翼地将药草敷在伤口上。

一旁女子咂了咂嘴,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挪了挪脚步,在一旁坐下,夹了口菜丢入口中:

“确实比你这个白痴做的好多了。”

吴清明垂眸轻笑,眸光掠过跳动的篝火,落在少女腰间那柄银纹古剑上:

“神秀姑娘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澹台神秀身影微微一顿,月光将她的侧脸裁成冷玉般的轮廓:“待将你安全送出这片险地,我自会离开。欠你的人情,我澹台神秀定会还你。“

少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我并非此意。只是后边我打算带着灵瞳去寻找能救她的办法,后边儿路上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所以我不想牵连到姑娘......“

澹台神秀握剑的指节发白,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心头泛起无端的烦躁,玉齿轻咬下唇:

“这么急着与我划清界限?“她冷笑一声,偏过头不看他,束发花铃随着动作轻响,“放心,届时定给足你二人独处的清净。“

突然,在二人谈话间,数声熟悉的狼啸在林间炸响。吴清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洞口,却见暮色里数十头血狼正围着老树焦躁盘旋。

一头毛色红白的血狼突然纵身跃上石台,喉间发出急切的呜咽,前爪不住刨着地面。

吴清明抬脚欲走,后颈忽地传来轻微触感——灵瞳正垂着头,用着树尖轻轻戳他。

少年身形一顿。想起她满身毒疮的面容————经历了这么多,她一个人难免会害怕吧。

他不再犹豫,迅速将干燥的树皮铺在血狼宽阔的脊背,又仔细叠了两层软草,转头对着血狼叮嘱:

“小异,路上慢些,别颠着她。“血狼歪着头看他,表情像是有些不愿意,不过最后还是顺从地伏低身体。

华月渐渐点亮夜空,三人并肩赶至——本该是血狼盘踞的深谷,此刻竟被三头足有数十丈高的猿兽霸占。它们浑身灰毛如钢针倒竖,利爪抓着血狼遗留的巢穴,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吴清明的呼吸陡然急促,一年前的画面如利刃般刺入脑海:那个疤脸少年,在巨猿的手中,被扯成两半,那双直勾勾痛苦地盯着他的眼睛,放佛就在他面前......

“畜生!”吴清明双目赤红,周身灵力如汹涌怒潮轰然爆发。

他猛地甩开身后二人,像离弦之箭般冲向为首的巨猿,它鼻孔喷出粗气,毛茸茸的巨掌裹挟着腥风横扫而来。将他整个人拍得重重砸在地上,顺着碎石坡连滚数丈。

他又摇晃着重新站起,趁着巨猿转身的间隙,他踏着凸起的岩石借力一跃,竟从巨猿宽阔的后背翻了上去,越过巨猿头顶的刹那,他屈起双腿狠狠踹向猿首,紧接又攥紧拳头,朝着那双浑浊的兽眼狠狠砸下!

失去双眼的巨兽发狂般捶打地面,带起的气浪掀翻成片碎石。吴清明借势跃至另一只巨猿面前。

眼前的大手又接然砸下,地面瞬间炸裂出蛛网般的裂痕,就在这时,瞎眼巨猿循着声响,竟朝着此处疯狂扑来,利爪擦着同伴的脖颈划过,两只庞然大物瞬间扭作一团,獠牙与利爪交错,鲜血飞溅在焦黑的树干上。

此时吴清明已跳至一边,抹去嘴角血渍,还未喘匀气,脑海中便响起虚影的声音:“虽说这猿兽灵智未开,但你能在盛怒时保持几分清醒,也不算太蠢。“

话音未落,那第三只始终蛰伏的巨猿突然转头,猩红竖瞳死死锁住躲在树后的黑袍女子,猛地朝着此处奔来。

然而血狼动作却敏捷异常,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只留那巨猿在空处凭空出拳头。

“啊——“

霎然传来灵瞳凄厉的尖叫,撕破了混战的喧嚣。

只见巨猿带起的拳风卷走一抹艳红,那根系在她腕间的红绳在空中打着旋儿,正朝着碎石嶙峋的谷底坠落。

她疯狂扭动着身躯,裹着树皮的手指徒劳地伸向虚空,可身体却被身下血狼牢牢护住,无法靠近分毫。

吴清明甚至来不及思索,便就逆着飞散的碎石冲向那道坠落的红线。

电光火石间,澹台神秀长剑出鞘,寒芒划破半空,一道凌厉剑芒裹挟着罡风疾射而出。

“真是个白痴!“

她咬牙低骂一声,胸口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森冷,身影如鬼魅般虚化,让人难以捕捉。

须臾,她猛地吐出那口蓄势已久的气,同时,三只巨猿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四肢与头颅便齐刷刷落地。

尘雾翻涌如浪,一道黑影自硝烟中缓缓浮现。

吴清明单膝跪地撑着地面,将攥着红绳的手高高举起,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没事儿。“

事后,尽管最后斩杀三头巨猿之人是那少女,可血狼群竟对它们这位狼群‘老大’,更加敬重,发出阵阵狼嚎。

同时经此一剑后,先前还对着清冷女子面斥怒色的“小异”,却是对其格外客气起来,像一只小狗一般已没了先前威严。

三人坐在地上,月光如水洒在地面。灵瞳嘶哑的声音微微颤动像是带着几分愧疚:

“对不起……”

“那红绳是我娘生前编织给我的,娘亲说,红线缠三匝,能缠住霉运、祸事还有邪祟,不让它们靠近我。所以对我很重要。”

一时间她想起方才出手帮忙女子,又用干枯的声线费力笑道:

“漂亮姐姐你看!”

同时她将手抬高,血骨交融的手臂上,红绳显得异发刺眼:

“娘亲说这是神仙打的如意结!戴着她就不会……”

“就不会痛了……可是……”女孩儿下意识地挠了挠那溃烂的皮肤,肢体间轻轻颤动。

澹台神秀皓齿死抵唇口,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

“切,丑死了。我们澹台山的剑穗都比这破绳子讲究。”月光照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倒映出喉间细微的滚动。

吴清明下意识地悄悄举起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又止在半空放了下来,最终化作一道轻柔的言语:

“既然是娘亲给的东西,那确实很重要呀,我相信,这绳子一定会替你挡去灾祸的!”


日月交换在乾清山缓缓行进,深山腹地间,一座气势恢宏的私塾拔地而起。雕梁画栋间,墨香与书声交织,在这方天地里勾勒出独特的人文画卷。

私塾的掌事者,是一位姓许的先生。每日清晨,晨光初露,他便立于讲堂之上,对着百名弟子,不辞辛劳地讲授经书,如潺潺溪水,缓缓流入弟子们心间。

夜幕低垂,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山林。一男一女静坐林间,目光越过层叠枝叶,凝视着山脚下谷间闪烁的点点灯火。

沈若溪身姿轻盈,坐于一棵古木枝桠。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更添几分出尘仙气:

“这地方看似并无异常。只是那位许先生,实在古怪得很。我竟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丝毫灵气波动,若不是听他讲经时,能真切体会到震慑灵魄的强大力量,我几乎要以为他只是个凡夫俗子。”

常寻青则惬意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双手枕于脑后,双目微闭,嘴里叼着一根草叶,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姑奶奶,你整日就琢磨这些事儿?也不嫌累得慌。”

话音未落,常寻青双臂高高扬起,抻出个舒展的懒腰,尾音拖着绵长的“诶哟“声。

他利落地翻身而起,袍角扫过沾着夜露的草叶,抬脚便要往林间小径走去:“白日里听那许先生咬文嚼字念经书,夜里又被你抓来听这些玄虚话,我这条小命算是被唠叨没了。要是没旁的事儿,我可要回去补个好觉了。“

沈若溪垂眸凝视着指尖缠绕的银线,月光在她清泠的眉眼间流淌:

“小师叔倒是洒脱,只是不知若师父知晓你化名混入学堂,还拜了那神秘人做先生......“。

常寻青双眼微眯,轻佻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自然道:

常寻青双眼倏然眯起,眸中精光乍现,那张总挂着玩世不恭的面容瞬间凝霜。

他望着远处山峦间浮动的云霭,语气竟透出几分难得的郑重:“沈若溪,能在千年前就踏足十一境的人物,岂会是池中之物?《道德经》你读过百遍,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象无形,你自个儿好好参悟去吧儿。“

刚迈出几步,他忽然停住身形,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山风。月色照亮他眼底的深沉:“你向来通透,我最后劝你——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

方才还如寒潭般沉静的沈若溪,在听清那句“修己而不责人“的刹那,如玉的面容瞬间笼上寒霜。夜风卷起她鬓边碎发,拂过紧抿的唇角,竟在月光下凝出几分狰狞。

恍惚间,记忆深处的画面如潮水翻涌。那个比她小上几岁的少女,永远带着从容自若的浅笑,凌空而立时六股灵光如星河环绕,眼中凝结的冷意仿佛能冰封万里山河。那傲然俯瞰众生的姿态,恰似九天神秀临世,将万物踩在脚下。

即便身为道祖座下备受瞩目的亲传弟子,即便能与她比肩的天才在宗门内寥寥无几,沈若溪仍不得不敛去锋芒。

每当对上那双凛冽的眼眸,她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居高临下的审视——那目光中既有不可一世的傲慢,又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虚伪,像根淬毒的银针,直直刺进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在山的另一侧,视线缓缓上移,只见峰峦层叠之间,一座古雅的亭台悄然伫立。岁月在亭柱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却无损它的清幽与宁静。

亭中,五位身着华服的青年正意气风发。他们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不羁与豪迈,身旁佩剑锋芒内敛,一壶浊酒在他们手中传递,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那爽朗的笑声在静谧的山林中回荡,惊起了栖息在枝头的飞鸟。

五位青年分别为飞毛山的刘水木,一袭绿衫灵动飘忽;御剑谷的落天水,身旁配剑似隐隐随他沉吟;长石桥的何九东,满脸笑容,看起来极为豪爽;以及最后的无地散修谷不闻;还有那谢沪,容貌出众,寡言少语,却是才情出众,拿手诗词。

刘水木敞怀大笑,声震山林:“哈哈哈!咱们五人,一别数载,今日重逢,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此番实在畅快,来!吃酒!”

何九东共笑附杯:“刘兄所言极是。能在乾清山重聚诸位好友,实在是难得。只是近来听闻,此地主人尚在人间,如此一来,恐怕不久之后,这两座天下又要再次分隔了。”

刘水木听顿时怒从心头起,猛地将手中酒杯砸在地上,酒水四溅:“真是岂有此理!这乾清山之主,真是吃饱了撑的?放着大好实力,不去一方天地逍遥自在,非要发癫将两方天地隔断。结果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也就罢了,如今还害得我们几人又要分别。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

落天水按住刘水木微微发颤的手背,剑眉紧蹙:“刘兄且放宽心。这些年两界通道暗流涌动,乾清山却似不闻不问,默许着各方往来。此番暂别,不过是江湖聚散常事。“

谷不闻抱臂倚着亭柱,白瘦的指节叩响青石:“许先生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但诸位可别忘了——若不是他设下乾清山这道屏障,咱们青萍天下或许早成了上界砧板上的鱼肉了。“话音未落,酒壶已被他夺在手中,仰头饮尽残酒。

何九东突然重重拍案,震得酒盏叮当作响:“那许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偏生选在这节骨眼上,把乾清山变成各方势力的活靶子!“

谢泸却悠然举起酒杯,月光在杯中漾起银波:“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他轻笑一声,酒液泼洒在亭外的青石上,“这般好山好水,何必困在俗事里?咱们五兄弟,自有重逢之日!“

“妙!不愧是能把《天工卷》倒背如流的主!“何九东一把揽住谢泸肩膀,仰头大笑震落满树松针,

“来!敬这乾清山的夜色,也敬咱们日后的江湖路!“五只酒盏轰然相撞,酒花飞溅间,惊起林梢夜枭长鸣。

“……”

时光如溪,缓缓淌过乾清山的沟壑,又带来了满山春花绿树。外来之人日渐剧增,往来的脚步声与细碎交谈声,渐渐填满了山间的缝隙。

这日,极目望去,乾清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覆上了厚重的黑幕。铅云低垂,将整座山峦浸染上一层墨迹,而整个山巅却未掀起一丝风息,静的出奇。

私塾内,许淳清依旧端坐在案前,神情从容自若,仿佛外界的风云变幻都与他无关。

他抬手执笔,笔尖轻轻浸入砚台,墨汁顺着狼毫缓缓流淌。随着手腕轻转,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笔锋间透着一股淳厚之感。

往昔这学堂的朗朗书声已消失不见。此刻,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与一位身着素白衣衫的青年,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丫头与那少年,至今仍无踪迹?”许淳清搁下手中狼毫,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团暗影。

素衣青年垂眸,乌木簪子压着的长发随动作轻晃,摇了摇头。

他又缓缓抬眼,目光如游云般扫过塾堂四面的墙壁。

一时间,忽有微光自砖石缝隙渗出,在墙面氤氲成雾。转瞬之间,四道鎏金大字凌空浮现——“诚,仁,清,澈”。

“诚”字金光流转,似熔金铸就;“仁”与“清”二字亦光芒灼灼,如悬于壁间的两轮朝日。唯有那“澈”字,蒙着层灰翳,黯淡的笔画在其余三字的映照下,更显寂寥与苍凉。

他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澹台丫头带走诚字后,仁与清也相继易主。

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墙上黯淡的“澈“字,浑浊的瞳孔泛起涟漪:“九天乾坤,四象守正,八荒通明。如今......“

思忖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柔和地看向身旁的青年:

“君行啊,往后的诸多事宜,便只能托付给你了。从今日起,乾清教便改名为乾清山吧。我苟活于世这么多年,最后还得让你来收拾我留下的这一堆乱摊子。”

青年静静伫立,一言不发地聆听着。此刻,他肚间似有诸多言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是无需说;还是不能说;又或许是不必说。他也不得而知。

许淳清手中的狼毫突然凝滞,悬在苍白卷轴上方微微发颤。偌大的宣纸上,孤零零躺着三个墨迹未干的字。

刹那间,卷轴无风自动,轰然腾空而起,在半空裂成万千金色星点,如流萤归巢般扑向墙上黯淡的“澈“字。

随着星芒注入,那蒙尘已久的笔画突然泛起微光,起初如萤火明灭,转瞬便化作旭日初升的璀璨。

许淳清望着墙面流转的光华,喉间先是溢出一声低笑,紧接着笑声冲破桎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在空旷的塾堂里炸开。他笑得踉跄着扶住桌案,泪水顺着皱纹沟壑肆意流淌,笑声里裹着解脱的畅快,也藏着千年夙愿得偿的悲怆,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笑声终于敛去,余音尚未散尽,许淳清的身躯便如缥缈轻烟,瞬间弥散开来,转瞬间已不见分毫踪迹。

原本还存有师徒二人气息的塾堂,刹那间变得空荡寂静,唯有澹台君行木然伫立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惊愕与茫然,久久未曾挪动半步。

而就在澹台君行怔愣之际,许淳清却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时,他的身影已赫然处于万丈高空之上。脚下云海翻涌,如万马奔腾。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周身的天地却陡然自行剧变,若似汹涌的惊涛骇浪,与电闪雷鸣疯狂缠绕交织,声势骇人。

在那浓稠如墨的混沌之中,风云急剧翻涌,突然,一股磅礴的威压铺天盖地般席卷开来。

电光火石间,三尊庞大无匹的法相缓缓浮现。

这三位来者,每一位皆是名震天地、如雷贯耳的存在,他们的名字,在世间被无数人敬仰与传颂。

儒家圣人孔仲儒。

道家圣人李庄。

佛陀圣人释慧觉。

许淳清独自一人,置身于这三位圣人之间,却面色平静淡然,波澜不惊。

“阿弥陀佛,‘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许居士,执念如茧,困人身心。若能适时放下,寻那净空明澈之境,及早迷途知返,我等又岂会执意赶尽杀绝?”

青衫之士他神色悠然,衣袂在风中轻轻飘动,淡笑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道万千,不过殊途同归。只要行之有道,合乎天理人心,又何谈迷途之说?”

孔仲儒面色凝重,手中的山河画扇微微一颤,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许淳清,厉声道:

“析言破律,乱名改作,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你私立门派,蛊惑人心,所作所为,已触天下大忌,罪孽深重,祸乱八荒。今日,定要杀你以正视听,还世间清明!”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代表着天地间的正义。

许淳清却神色平静,衣袂随风轻轻飘动,目光坦然地迎上孔仲儒的注视,缓缓开口:“‘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世间万物,皆有其独特本性,本应自由自在,蓬勃生长。又怎能将它们一一束缚,困于牢笼之中?我所做之事,不过是顺应万物之性,护其生机,何错之有?”

双方各执一词,仿佛陷入了僵持之境。

白芒道相陡然间厉声一喝:

“无需再跟其多费口舌!直接动手,再次将他斩杀便是。有能耐,就再活一次给老子瞧瞧!”其语气凶狠霸道,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许淳清听闻,只是淡然一笑,悠悠说道:

“你们三位当中,也就李老二的性子还勉强凑合。”

这一声“李老二”之称,似乎别有深意一般,李庄听闻这称呼,那凶恶的面目之下,更是瞬间怒意翻涌。

刹那间,万道雷霆轰然落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许淳清汹涌扑去。

同时间,一尊巨大的荷莲从他那佛像的手中缓缓浮现,旋即又陡然一分为二,化作上下两道,如牢笼般迅速将许淳清的头脚锁定。刹那间,无数赤色火焰从荷莲中喷涌而出,对着许淳清疯狂涌去。

紧接着,孔仲儒二指合并,锋芒毕露间,一道耀眼的剑光凝聚成形。裹挟着磅礴的天地之力,一同向着许淳清狠狠刺去。

雷霆道法,佛之火焰、儒士剑气,三种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力量疯狂交织汇聚在一起。整个乾清山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震颤。

许淳清静静伫立,双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神色间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淡然。面对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恐怖力量,他岿然不动,目光平静如水。

随着那些裹挟着毁天灭地之力的凌厉攻击不断逼近,诡异的是,那些攻击的速度竟逐渐减缓,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潭。每一道光芒、每一团火焰、每一丝剑气,它们的行进轨迹都被无限拉长。

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弥漫开来,像是一张无形的巨网,死死拽住了这些攻击。时间流逝的似乎越来越慢,仿佛在此刻静止。

终于,那些看似摧枯拉朽的庞大能量,在距离许淳清仅有咫尺之遥时,竟奇迹般地纷纷消散,莲花台也诡异破碎,最后全化作一缕缕轻柔的清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

目睹这般离奇的事情,远处的三尊巨像轰然震动。

就在二者震惊之余,白芒法相浑身气势再度爆发,随着他心念一动,雷海之中陡然爆发出三道毁天灭地的龙雷,带着震彻天地的龙吟,朝着许淳清狠狠劈去。

许淳清面色平静,薄唇轻启,轻轻吐出一个字:

“散。”

一瞬间,风云倒卷,那由万道雷霆汇聚而成、气势磅礴的雷海,竟毫无征兆地诡异消失,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

与此同时,三尊顶天立地的巨大法相却是淡化消散,最终化为三道寻常人身,现于当场。

孔仲儒紧紧攥着手中的悬扇,语气低沉而凝重:

“神念启凪,境破虚无,不成想,你当日得以侥幸苟存性命后,如今还能得此造化。今日这一局,纵是我棋差一着,但棋局成败,还难说得很!”

听到这番话,他面色平静道:

“残魂之身,偶入真境,如今我才明白,穹宇无垠,棋局有限,你我执子,何尝又不是困于樊笼。”

话音刚落,许淳清双手灵动,十指相互交叠,瞬间变幻出一个个法印。

同时间,虚空震荡,一股无形却又磅礴得令人窒息的威压,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佛、道、儒三位圣祖牢牢扣住。

“就有劳诸位,在此陪我一阵了。”

突然,一股磅礴的威压死死将三人压得半跪在地上,尽管他们浑身气息爆起,可面对头上的重压,却只能死死咬牙,拼命支撑。这股力量,竟让得三圣俯首。

“许淳清!你竟敢困梏我等的元神!”

李庄怒目圆睁,睚眦欲裂,“日后我定要你乾清教上下为你今日所为付出惨痛代价!”

与此同时,那周身绽放金光的佛相,其座下宝莲也在威压之下,寸寸龟裂,一道道沟壑蔓延开来。

一旁的儒士,身形扭曲,四肢伏地,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根都似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你可想清楚了!没了我等在这世间的加持,一旦妖蛮大军压境,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撑几时!”

许淳清神色冷峻,面容未改分毫,右手猛然发力一震,刹那间,虚空震荡,一轮散发着古朴而神秘气息的巨大三角星阵,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巨山,重重砸下,将三人死死地镇压在乾清山的山脚之下。

“比妖蛮凶恶的东西,又何曾少过。”他淡淡沉吟。

与此同时,许淳清的身躯也悄然变得越来越透明。

“这天下,往后就交由诸位了。”他缓缓抬首,目光对向头顶虚空。

最后一缕春风,轻柔地掠过乾清山巅,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许淳清那沧桑的脸庞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微弱的笑弧,

他的身躯在空中愈发透明,随着一阵微风拂过,那青衫化作无数淡淡飞星,在天地间飘散开来。

终南山。

寻常清身着一袭素灰色道袍,安然打坐于山台之上。山风轻拂,片片晶莹的雪花悠悠飘落,悄然停驻在他的肩头。

“小师叔,祖师爷让您过去一趟。”

沈若溪静静地伫立在皑皑白雪之中,微微颔首,眉目间透着清丽与恭敬。

寻常清面容平静,神色淡漠,凝视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缓缓开口:

“春临寒雪,天地无常。”

言罢,他不紧不慢地将手探入宽大的袖袍之中,动作行云流水,随后轻轻一扬,一枚古朴的竹简便稳稳地飞至沈若溪手中。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看清竹简上的题名后,不禁微微瞪大双眼:

“这是许先生在乾清山时诵读的《清澈经》?”

然而,寻常清并未作答,只是背对着身姿,微微抬眸:

“回去吧。”

————

澹台山。

“都几个月了,小姐的消息还没找到吗?”

澹台神明眉头紧锁,眼中怒色十足,声如洪钟。

下方的两位老者被震得身形一颤,呆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澹台神明长舒一口气,神色稍缓,无奈道:“罢了,也不该这般苛责你们,我亲自去吧。”

然话一出口,两位老者却如遭晴天霹雳,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旋即变得无比紧张。

“山主,您万万不可啊!近来妖族虽说上没什么大的动作,但您毕竟是澹台山唯一的御魔监正。要是您走后,有大妖趁机来犯,我们如何担待得起啊。”

男子面色凝重,陷入一阵沉吟。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抱歉,乾清山暂且托付给几位长老了。这么多年来,咱们风雨同舟,我信得过诸位。”

语落,即便二老还在苦口婆心、声泪俱下地相劝,澹台神明却心意已决,再不犹豫。刹那间,他的身形化作一道夺目耀眼的电光,一闪便消失在了天际。

“山主!”

突然,其中一位老者抬手一摆,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行了,二长老,山主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他向来有主见,一旦拿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咱们一路看着小姐长大,小姐失踪,你心里真不焦急担忧?”

“可是,大长老,万一……”

“行了!难不成咱们这把老骨头,连守好乾清山这点时间都做不到了?可别叫山主小瞧了咱们!”

“……”

灵霄界。

“公子,不知您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一位身着暗纹华服的下属微微欠身,语气神情,极为恭敬。

男子头生奇异犄角,赤红的眼眸微微转动:

“如今,人界局势动荡,这对我们而言,是个落棋的时机。”

“朱厌、巨夔,你二司即刻前往,给玉鸾天下那方施加正压。另外,青萍界也已安生的够久了,白泽,由你为首,旋波为辅,去给他们开开眼。另外,务必给我找出‘青璃’的封印之地。”

“谨遵君命!”


日岁月更迭,乾清山又送走了一秋,迎来寒冬。吴清明独坐药亭之中,周遭依旧满布盎然春色,与亭外纷飞的白雪形成奇妙的反差。他抬手,缓缓接住飘落的晶莹雪花,任由凉意自掌心蔓延。

“清明,在想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吴清明如梦初醒,慌忙抬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与局促:“齐……齐㳯师姐,你怎么来了?”

齐㳯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眼波流转间皆是温和:“转眼间,快过去半年了。园子里的药植,经你悉心照料,愈发茁壮了呢。”

吴清明紧抿双唇,沉默良久,似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难以言说。齐㳯见状,抬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如春阳般的暖意。“宗门最近打算安排弟子下山历练,每支队伍都需要一名药师随行照应,你只需在后方辅助,不必涉险。清明,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吧。”

少年抬眼,望着师姐温柔的面容,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愧疚感更是汹涌而来。

他刚要开口,齐㳯却先一步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药草需得沐浴日月星辰的光辉,承接雨露滋养,方能蓬勃生长;人也需要游走四方吸纳灵气,才会焕发精神。你放心去吧,药园这边,师姐定会替你悉心照料。”

吴清明喉头哽咽,心里的话最终却化作无声,只能别过脑袋。低垂的侧脸下,他眼眶里闪烁的泪光,倒映着天边的雪景。

暮色渐浓,残阳西斜,原本飘雪的晶蓝天空已恢复平静。吴清明将衣袍整理妥帖,向齐㳯师姐郑重道别后,便沿着山道缓缓下山。

行至半途,一道刺目的夕阳余晖突然闯入眼帘。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待视线恢复清明,只见五道身影正逆着金光,不疾不徐地朝他走来。

吴清明心头一颤,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神色间满是不安。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至他身侧。

“吴师弟,许久不见,此番还得劳烦你与我们拖月峰同行。”陌寒裴眉眼含笑,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从未生分。

吴清明面色发白,垂眸低声道:“陌……陌师兄……对不起,我如今已不再是拖月峰的弟子了。”

陌寒裴爽朗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傻话!当日之事,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话音刚落,许禾小跑着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嘟囔道:“我之前特意求长月师兄来邀你同队,他还一口回绝,装模作样的!”

“我听得很清楚。”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只见一名身姿挺拔的青年缓步走过,

他目光如炬,语气严肃:“此次下山要去的是妖兽肆虐之地,都打起点精神。准备好了就去山门前集合吧,此行带队的还有一人。”

“什么?竟然有两位前辈一同带队?咱们这次出任务,不会真折在外面吧?”黄星脸上满是疑惑与担忧,眉头拧成了麻花。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要是怕死,就别跟着我。”陆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用力踹了他一脚。

宗门大殿内人头攒动,无数弟子早已在此等候。在大殿的一隅角落,一抹青衣倩影踏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她戴着半块青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墨眉凤眼,眼波流转间英气十足,动人至极。一袭白色长裤勾勒出修长身形,周身散发着清冷肃穆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这位是澹台师妹,也是你们此行的第二位领队。”长月面带笑意,向众人介绍道,“别看她年纪与你们相仿,实力可比我还要强上几分。”

此言一出,五位弟子皆是满脸震惊。长月作为大师兄,不过二十出头,在同辈中实力出众,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如今眼前这位看上去不过和他们相仿,十二岁上下的少女,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吴清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澹台师姐,目光中不只有惊艳,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面纱之下藏着一个未解之谜。

就在这时,许禾轻轻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师弟要是喜欢,我去帮你问问?”

吴清明慌忙摆手,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红晕。

“哎,你这有啥可扭捏的。咱们这位澹台姑娘不仅容貌出众,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宗门里,又有几个弟子不喜欢的。不过师弟你一直待在药园,没听过这些事倒也正常。”许禾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吴清明的肩膀。

“你听我说哦,这修行之道,分为七大境界,还有六大灵相属性。这七大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武体、会心、通气、鸣势、走元,再往上便是地磐和天星之境。长月师兄如今的修为,应该还未达到‘走元’境。可这位澹台师姐,可是已经有了第六境——地磐境的实力!”许禾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听闻此言,吴清明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位澹台师姐如此厉害!”

许禾意犹未尽,接着说道:“这还不算完呢。一般人的灵力属相,不过是风、火、水、雷、木、土这六相中的一种罢了。而且每一种灵相,还得按照在修士灵脉中的精纯度,分为高、中、低三个阶别。可那澹台师姐……”

说到这儿,许禾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吴清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她不仅六种灵相全都具备,更厉害的是,每一种灵相竟都是高阶灵相!”

听闻此语,吴清明不禁心头一震,这才真切意识到眼前这位澹台师姐的超凡之处。

“所以啊,吴师弟,”许禾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你想想,宗门怎会放心让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弟子独自涉险呢?依我看,此行必定有宗门里修为更高的长老在暗中护佑。如此一来,咱们这次出任务,稳了!”

吴清明微微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女子偷偷瞥了一眼。心中暗自感慨:“原来这世上,有人天赋竟能强到这般地步,也能弱到像我这般……”

待长月与澹台师姐将注意事项悉数交代完毕,七名弟子便分成两队,各自御剑启程。吴清明、许禾、陌寒、裴子砚四人跟随澹台师姐,余下两人则由长月带领,八柄飞剑刺破云层,化作流光直上九霄。

“此次任务是捣毁兽巢。“长月剑指下方,眉头紧锁,“诡异的是,兽巢竟位于离城镇不过百里的落雁谷——按常理,妖兽绝不会在如此近的地方盘踞。“

“兽类生性多疑,即便繁育幼崽也会选择隐秘之地。“女子的声音裹挟着灵力传来,清越中透着冷冽。

“难道真的有东西能将它们……“她的面纱被罡风掀起一角,露出的下颌线条冷硬如霜。

“具体缘由暂未可知,但为了城中百姓,必须尽快拔除这个隐患。“长月握紧剑诀,正色言语。

吴清明仰头望去,师姐纤细的身影立在剑首,发间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光。明明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形却比同行的少年高出半头有余。

窈窕的身姿却能不停流转灵力凝成淡青色光盾,连一丝风刃都未能靠近众人衣角。

吴清明静静地凝望着前方那道倩影,她秀丽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晃荡,纤细白皙的手腕优雅地背在身后,透着一股清丽的气质。

蓦地,那女子微微侧过脸庞,眸光流转间看向了他,轻柔的声音传来:“小师弟无需担忧,此行我定会护你周全。”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传入耳中,吴清明只觉一股热意腾地涌上脸颊。

他愣愣地看着她转回头去,恍惚间,不知为何,竟觉得她的嘴角似是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听到这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还是一位姑娘,说出要保护自己的话,吴清明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身后的许禾冷不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清明下意识转过头,却见许禾冲他竖起大拇指,脸上还挂着一副“干得漂亮”的神情,那眼神中满是揶揄之意,直看得吴清明一头雾水,心里暗暗犯嘀咕,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随着剑光闪烁,众人眼前陡然出现一抹刺目的红光,脚下的飞剑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等靠近些,才发现那红光是从城池中冒出来的熊熊火光,整座城池似乎正遭受着妖兽的猛烈入侵。

几个瞬息之间,女子和长月已然置身于弟子们的外围,他们手中的剑爆发出赫赫威势,剑刃挥舞间,发出阵阵炸响。四位弟子则迅速将吴清明环绕在中央,结成严密的飞剑阵势。

眼前的场景,勾起了吴清明内心深处那段痛苦的回忆——昔日济湓城被妖兽屠城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

而如今,这些妖兽正一一倒在同门师兄们的剑下。他看着众人身上剑气纵横飞射,各种灵力在与妖兽的拼斗中激烈交织,心中陡然涌起一阵酸涩。

原来,他们是如此的厉害啊。还好,当初自己被宗门除名了,没有成为他们的累赘,没有在这样的战斗中拖大家的后腿……

不过盏茶功夫,妖兽或伏尸就地,或仓皇遁入山林。所幸众人及时驰援,城中伤亡未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吴清明疾步穿行在焦土废墟间,将倒地的伤者逐一扶起。他指尖凝起淡金灵力探入伤者脉络,又从乾坤袋中取出玉瓶,将琥珀色药液喂入伤者口中。这些凝聚着药园灵气的疗伤灵液,甫一入喉,便让昏迷者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

“吴清明!“陆鸣的暴喝惊飞檐下栖鸦,

“凡人自有郎中救治!你把灵草灵药都喂了他们,待会儿同门受伤怎么办?“

吴清明动作未停,指尖仍有条不紊地为伤者施针止血。他抬头时眼神清澈如泉:

“灵草与凡药,都是为了救人治病。他们之中一些人的伤势,根本等不得郎中抓药煎服——“

他指了指不远处面色青紫的老者,“这老伯心脉受损,若不用护心丹吊命,三刻后就要气绝。我带的药份量早有盘算,会留足应急的。至于消耗的药材,等结束后我会用宗门贡献点补上。“

陆鸣张了张嘴,最终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其余弟子见状,也不再多言。

“我去巡查城中残敌,长月师兄在此接应。”女子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烟雾缭绕的城郭上空。

陌寒裴悄然走到吴清明身边,伸手扶住一位受伤的老妪。他目光温和,声音低沉而诚恳:“吴师弟,你心怀仁善是好事,但也别怨陆鸣师兄多言。若是同门重伤垂危,而你恰好耗尽了救命灵药……”

他顿了顿,注视着吴清明的眼睛,“你可曾想过,到那时最煎熬的人会是谁?”

见吴清明沉默不语,陌寒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伤者或许能坦然接受命运,可亲手看着同门因无药救治而倒下,这份愧疚与自责,才是最伤人的。换作是我,绝不会怪你分毫,我相信陆鸣师兄也是如此。但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莫要让善意反而成了日后心头的枷锁。”

吴清明怔在原地,目光扫过那些因灵药暂时稳住伤势的百姓:“我懂师兄们的顾虑,大家都是为了周全。只是……”

他攥紧了腰间空掉的药瓶,“若见着人命悬于一线还能无动于衷,我往后夜里闭眼,满脑子怕都是呼救声。”

陌寒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抬手揉了揉少年凌乱的发顶,无奈又宠溺地轻笑出声:“我这小师弟啊,真是个没心肠的烂好人……”

暮色渐浓,几个时辰的光景悄然流逝。

城内知县为表感激,将七人妥善安置在城中最气派的客栈。此刻,烛火摇曳,几人围聚在宽敞的宾室中,正热烈商讨着明日的行动计划。

“这些妖兽虽不算难对付,可它们似乎掌握着一种空间的妖术,一旦逃跑起来,很快就会消失无踪。若是贸然闯入巢穴惊动了它们,想要将其彻底剿灭,恐怕会十分棘手。”长月淡淡说道。

女子眸光流转,轻启朱唇:“不如用蔽气符隐匿气息,悄悄潜入,再布置轰雷符,来个瓮中捉鳖?”

陌寒裴闻言,眼中闪过惊喜,连忙附和:“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定能将那些妖畜一网打尽。”

长月神色凝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这办法可行,但布置和撤离时容不得半点疏忽。轰雷符威力惊人,只是这符无法以灵气引爆,一旦整套符法布置完毕,必须在一刻钟内全部撤离。”

说着,他转头看向吴清明,语重心长道:“吴师弟,明日行动务必紧跟我等。”随即又望向陌寒裴,郑重叮嘱:“你身为大弟子,定要多留意清明师弟,切莫落下他!”

“……”

敲定战术之后,众人围坐烛前,就每个环节展开了细致推演。反复确认蔽气术持续时长,陌寒裴更是将撤离路线在地图上用朱砂勾了又勾。末了还特意用传音术又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

第一抹晨光撒下,长月将刻着繁复纹路的蔽气符逐一递到众人手中,又分发了叠成三角的轰雷符,指尖凝着灵力将注意事项再次叮嘱。七道身影渐渐没入藤蔓缠绕的山洞口。

洞内湿气裹挟着腐臭扑面而来,众人足尖轻点,踏着嶙峋怪石行进。长月抬手虚画,数道符纸便如灵蝶般贴附在岩壁缝隙。

转过九曲回廊,豁然开朗的巢穴内,数千只三眼魔兽蜷成墨色巨毯,额间竖瞳泛着诡异幽蓝,呼吸间带起阵阵腥风。

长月喉间发紧,暗自庆幸先前决策——若是硬碰硬,仅凭几人之力,想要算数歼灭定是无望。

吴清明攥紧符纸,目光扫过穹顶垂落的钟乳石。就在前方空间骤然开阔之际,一道清冷传音在识海炸开:“分散布符!我以灵力为引,收到传讯即刻回到此处汇合。吴师弟,务必小心!”

他喉结微动,朝着东南方布满蛛网的岩壁疾行,掌心符咒已渗出薄汗。

正低头布符时,一抹幽蓝冷光如鬼火般掠过眼角。吴清明猛然抬头,只见岩壁凹陷处斜生着一株透着蓝光异草——正是他前些日子在药园将师姐种坏的寒月草!

循着光晕前行,蓝光愈发浓烈,碎石小径上竟散落着零星药香。吴清明心跳如鼓,想着给师姐做些补偿。他攥紧腰间黄符,拨开藤蔓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眼前竟是一片蓝汪汪的寒月草海,月华般的光晕在叶片间流淌。然而,在花海中央,竟是紧密堆叠着数百枚泛着鳞片光泽的兽卵顶端还残留着未干的黏液,隐隐透出那些魔兽特有的幽蓝纹路。

“布置完毕,快速返回集合!”

耳边突传来长月师兄的传音,他便连忙原路返回,打算将此处的事情告知众人。

然而,当六位师兄师姐的身影终于在朦胧光影中若隐若现,刹那间,整个洞穴剧烈震颤,抬眼的瞬间,师兄师姐周身的空气诡异地扭曲变形,无数猩红竖瞳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蕈,密密麻麻地爬满每一寸空间。

那些眼瞳同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嗡鸣。一道泛着油光的血色结界如活物般缠绕而上,瞬间将六人吞没。

在吴清明眼里,他只看到众人面色如纸,仿佛被抽走魂魄的提线木偶,唯有结界表面翻涌的符文,在红光中闪烁着邪恶的幽芒。

“长月师兄!这究竟怎么回事?!”陆鸣握剑的手指节泛白,声音里满是惊惶与焦急。额间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他望着纹丝不动的长月,又警惕地扫视着不断变幻的诡异空间,眼底尽是无措。

整个结界内的景象如走马灯般轮转不休。前一瞬众人还置身于森然的火山岩浆之间;眨眼间又坠入刺骨的冰海;紧接着地面扭曲成布满獠牙的深渊巨口。众人接连挥出数道灵力攻击,却都如泥牛入海,连结界表面都未激起一丝涟漪。

“长月师兄!”一道清越女声划破混乱,“你先前提过,这类妖兽会用空间之力遁逃吧?”

她望着不断重组的虚幻场景,眸中闪过冷光,“不知它们何时察觉了我们,但眼下这变幻莫测的空间幻阵,可能是他们倾巢而出设下的局,我虽可以找出此阵的阵眼将其破处除,但是时间……”他面色再次凝重下来。

“师兄师姐!这可怎么办?轰雷符马上就要爆了哇!!”黄星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带着哭腔,发颤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襟。

长月与那女子对视一眼,两人眉间皱成死结,紧抿的嘴唇不见一丝血色。长月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紧腰间佩剑。

“别嚎啦!烦死我了!!”许禾狠狠踹飞脚边石块,剑穗随着剧烈动作疯狂甩动。他烦躁地扯松领口,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惧意。

“妈妈!我不想死在这里……都怪陆鸣哥!非要拉我进山修行……我当初拼了命拒绝,现在我要被他害死了啊!”

陆鸣紧锁着眉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这怒斥根本无济于事。

而黄星早已听不进任何斥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凄厉的哭嚎着,在不断变幻的血色空间里回荡。

阵外岩壁渗出的水珠顺着吴清明的下颌滚落,他死死盯着结界表面流转的猩红纹路,瞳孔猛地收缩——原本贴着洞壁的轰雷符突然泛起诡异紫光……

“糟了!”

喉间溢出的低语被阵法嗡鸣吞没。想象中雷符连环爆炸的画面在脑海炸开……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灵光乍现。他将全身灵力汇聚于右手,掌心终于迸发出一簇微弱的火苗。随着他颤抖的手指轻轻一引,那火苗在木棍上蔓延开来,化作一支跳动的火把。

旋即他转身冲入布满兽卵的巢穴。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朝着黑暗中那数千只闪烁的幽光放声咆哮:

“畜生们!看清楚了!“声音在洞穴中激起阵阵回音,他猛地抬脚,用脚狠狠踏碎身旁一颗兽卵,粘稠的液体顿时喷溅而出。

刹那间,整个巢穴沸腾了。密密麻麻的瞳孔骤然收缩,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骨骼爆裂声,无数三眼巨兽从阴影中显形。獠牙间滴落腐蚀性的唾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然而,远处那诡异的幻阵仍旧稳稳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消散的迹象,很明显几人依旧被困在阵法之中,难以脱身。

而雪上加霜的是,那密密麻麻的轰雷符之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细碎的紫色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开来,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吴清明紧咬着牙关,脸色因愤怒和焦虑而涨得通红:“算了,赌一把!拼了!”

只见他猛地将手中燃烧着的火把,用力朝着那堆积如山的兽卵之中丢了过去。熊熊燃烧的火焰腾空而起,迅速朝着那些卵壳蔓延而去。

就在火焰即将接触到卵壳的陡然一瞬间,那无数巨兽的眼珠子猛然睁得巨大无比,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其眼皮在剧烈地抖动着,仿佛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同一时间,幻阵之中那股强大而恐怖的巨大空间力量,竟在刹那间全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朝着吴清明所在的方向疯狂地冲来!

“幻阵……怎么突然停了?!”长月瞪大双眼。

陌寒裴猛地攥紧腰间玉佩,瞳孔骤缩:“吴师弟呢?!”他踉跄着转身,却见千余只三眼妖兽张着渗血的獠牙,如黑色潮水般朝着角落的身影扑去。

“吴师弟!”陌寒裴周身灵力炸开。可刚迈出半步,一股无形巨力突然掐住后颈,将他整个人拽回原地。余光瞥见一抹冰蓝色残影擦着耳畔掠过——她发间银铃骤响,身形化作流光,眨眼间便冲向了吴清明。

陌寒裴刚要再度起身冲向那危险之地,却被长月一把拉住了衣襟。紧接着他周身灵力激荡,如同一股无形的巨力,将剩余的弟子紧紧裹挟其中,一刻也不敢耽搁,发了疯似的朝着洞口夺命狂奔。

“臭小子,想啥呢?”

刹那间,数百道轰雷符如同被点燃的引线,齐齐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就在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即将将他们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并不高大却无比坚毅的身影,稳稳地挡在了几人身后。

大部分力量竟被硬生生卸去。紧接着,他迅速回过头,又带着几人朝前方奋力冲去。

巨大的力量引得乌云如墨般滚滚翻涌。长月以及身旁的四名弟子伫立原地,脸上皆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阴霾。

“尚长老……”长月微微低首,眉头紧锁,嘴唇微动。

这时,那道矮小却坚毅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此刻,他的神情略显疲惫,而他的一条手臂,已被炸得血肉模糊,只剩下半边。

“谁让你们用轰雷符的??”老者的声音虽已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

长月紧咬嘴唇,头垂得更低了,一言不发,脸上满是自责与懊悔,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此刻凝固。

老者满脸怒容,可眼眶中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打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罢了,是老夫失算了,没料到那妖兽竟有这般诡异的招数。”

话音刚落,他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又冲进那被爆炸削去一大半的巨山之中。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焦急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出现在众人身旁。

原本凝重如霜的脸色,此时似乎有了些许缓和:“那儿没有澹台丫头的灵气残留,她多半是被空间之力卷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老者缓缓转身,想要迈步离开。可他的脚步虚浮,在平坦的地面上竟接连打了几个踉跄,身子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直直地跪倒在地,让人看着揪心不已。

长月咬了咬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意,朝众人微微点头。最终,一行人步伐沉重地跟在长月身后,缓缓踏上归途。


清晨,薄雾轻柔地笼罩着山层。微光透过淡薄的雾气,给此间一居小屋,镀上一层朦胧的轮廓。

白光化成的柱柱光幕散在房间各处,映射到寝室少女的身上。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屋内陈设陌生,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冷清。

“哥?你到底在哪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晶莹的泪花瞬间涌上眼眶。话音未落,她已赤着脚,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她手腕突然被人扣住,微凉的掌心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秋夏。“

少女猛地旋身,湿漉漉的睫毛下,一双警惕的杏眼死死盯着来人。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不肯坠落。

“怎么是你?我哥呢?我哥到底去哪了?“她紧紧攥住少年的衣衫。

吴清明往前半步,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你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说是要收笔陈年旧账,得些日子才能回。“

女童嘴唇剧烈颤抖着,突然崩溃大哭:“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嫌弃我不听他的话...“

吴清明心里一揪。他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放得极柔:“秋夏,你哥临走前特意让我跟你说,他说等你尝到了全天下最甜的糖的那一天,他就会回来了。“

少女抽噎着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将女童拢进怀里,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在抽抽搭搭,“往后你哥不在,我替他守着你。“

她哭的溃不成军,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少年的衣襟。许久,她闷声吐出个带着鼻音的“好“。

“多亏遇到一位仙人,他救了我们,还收留我们在此栖身。“

他蹲下身子,温柔地擦拭掉女童脸颊上的污渍,“仙人说山下有处好地方,能让我寻份差事,往后咱们的日子就能安稳些了。“

女童怯生生地点头,冰凉的小手像受惊的雏鸟般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吴清明轻轻翻转手掌,将那团颤抖的柔软完全包裹住,掌心的温度顺着相触的肌肤缓缓渗过去。

“山路不好走,要是累了就跟我说。“

他半蹲下身,与女童平视,“能自己走吗?或是让我背着?“

女童倔强地挺直脊背,沾着草屑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能走!“

说罢率先迈出步子,却在踩到碎石时踉跄了一下。

吴清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掌心始终虚虚护在她腰间。

晨光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并排着踩碎满地斑驳树影,朝着山脚下那片熹微的人间烟火缓缓走去。

一路上的建筑,皆如诗画一般,散发着悠悠古韵,每一处细节都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往来的行人个个容貌端正,神情平和,那眉眼间的善意,不知为何,总让他心生安宁。行走在这热闹的市井间,不过几步路的工夫,竟有陌生人热情地递来包子、玉米棒等吃食。这与少年在济湓城所见到的冷漠景象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他们沿着街道笔直前行,周遭的喧嚣渐渐远去,熙攘的人群也变得稀疏起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来到一棵苍天古树的巨干之下。

令人惊奇的是,树干之中,竟藏着一座古色古香的楼宇。

楼宇之上,高悬着一块斑驳陆离的金字招牌,“茗月轩”三个大字,隐隐透着古朴的韵味。门口两侧,两盏八角宫灯静静悬挂着,浸射出朦胧而神秘的光影。

一阵微风轻拂,灯穗随之摇曳,好似在殷勤地向他们招手。

茶馆周遭静悄无比,二人紧紧拉着手,少年将女童挡在身后,缓缓踱步而入。

茶馆内,空间幽邃而静谧。几缕从雕花窗棂透进来的微光,在弥漫的茶香中肆意穿梭,宛如灵动的游丝。

木质的桌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表面的纹理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古画。

柜台后,一位身着月白色旗袍的女子正专注地擦拭着一套古朴的茶具。

“神仙姐姐,我照着一位仙人哥哥的指引,特地到这儿来求份差事做。”他脸上挂着羞涩而真诚的笑,毕恭毕敬地说道。

她的目光在少年和身旁怯生生的女童身上逡巡,神情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异样,开口问道:“你那仙人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好像是叫,澹台君行。”少年微微皱起眉头,挠了挠头。

当这四个字传入女子耳中时,她稍愣了愣。很快,她将目光投向女童,嘴角扬起,露出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也是和你一道的吧?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女童怯生生地迈着小碎步上前,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结结巴巴地说道:“神…神仙姐姐。”

女子听后,顿时展颜一笑,如春花绽放般明艳动人。她伸出纤纤细指,轻轻捏了捏女童红扑扑的脸颊,柔声说道:“诶!好乖巧的妹妹,以后就跟着姐姐吧!”

少年一听,连忙上前一步,神色焦急:“姐姐不行,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不能跟你走!”

话音刚落,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直刺少年心底,让他全身一阵发凉。

“小郎君儿,这儿的活不重,却也没那么简单,就怕你年纪轻轻,吃不了这份苦头。”说到这儿,她的目光落在女童身上,“至于这女娃儿,此物得留在我这儿!”

女子又突然提高音量,:“你要是不答应,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往后也别想再和她见面!”

他紧咬着牙,一双眼睛瞪着眼前这位表面温婉,实则手段狠辣的女子:“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你不能这么蛮不讲理!”

突然她美眸中寒芒一闪,刹那间,一股磅礴而无形的力量将他紧紧包裹。

吴清明只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好像瞬间结成了冰,浑身的肌肉僵硬得无法动弹,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女子玉指轻弹,几缕灵力在空中飞速凝聚,化作了一根根无形的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抽在了少年的背上。

他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然而那股束缚之力依旧牢牢地将他定在那里,让他避无可避。

女童见状,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她顾不上害怕,连忙扑上前去,扯住女子的衣角:“神仙姐姐,求求您了,别再打哥哥了,别打了呀!”

女子冷冷地盯着少年:“做还是不做?”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背上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做!”

女子见状,这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转为一抹温柔似水的笑意。她轻轻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女童抱入怀中,声音甜腻得如同裹了蜜一般:“好妹妹,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童还抽抽搭搭地带着泪珠,微微仰头,小声回答道:“我叫春秋夏。”

“呀,多好听的名字,富有诗意又独特呢。”女子脸上笑意更浓,“姐姐叫寒凝,以后你就喊我寒姐姐吧。既然秋夏都求情了,那这次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说着,她轻轻抚摸着女童的头发,动作十分亲昵。随后,她的目光锐利地转向少年,语气陡然转冷:

“不过……要是下次还这么不懂礼数,可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女子柳眉一竖,开口道:“你就先从打扫卫生开始做起,手脚放利落些,别毛毛躁躁的。要是扰了这茶馆的清静,往后就别想在这儿待下去了!”

“是。”少年紧咬着牙关。

尽管心中满是愤懑,吴清明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这女子目前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而且瞧她对妹妹的样子,似乎还挺喜欢。

少年知道自己心中的这份愤懑,并不是因为女子的恶劣态度。反而是恨自己太过无能,没有足够的本事护好妹妹,如若面对的是恶人,自己又当如何呢?

自此之后,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三月已悄然流逝。

空荡荡的茶馆里,却始终不见半个茶客。茶肆的女主人偶尔才来巡视一番,而自从妹妹跟随她之后,二人相见的机会变得寥寥无几。

尽管这里是救命恩人安置他的地方,但长时间与妹妹分离,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安。每日里,他重复着扫地、擦拭无人落座的桌椅、保养器具的工作,每一个细节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那位女子每月会付给他三枚紫色小币作为工钱,这些钱在外面能换来不少生活所需。

这日,吴清明正握着毛掸子,屏息凝神地擦拭着雕花桌椅。忽有两道人影自虚掩的门缝外一晃而过,惊得他手中动作顿住。

还未等他看清来人,便被一股力道猛地拽出茶馆。

低头一瞧,竟是多日未见的女童。她的掌心温热,像团跃动的火苗,拽着他直往庭院深处跑去。

庭院上空,数十丈高的古树枝桠间,一枚莹白果子正泛着微光。秋夏仰头指了指,脚尖轻点青石地面,小小的身躯竟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她衣袂翻飞间,带起簌簌风声,眨眼便将果子攥在掌心。落地时,少女指尖凝着淡蓝光晕,随手划出几道弧线,空气里骤然荡开层层气浪,卷得廊下灯笼都轻轻摇晃。

吴清明瞳孔骤缩,喉间溢出一声惊叹。

“清明哥哥,这是寒姐姐教我的仙术!厉害吧?”说着,她从袖中掏出块油纸包着的糖,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金光。

少年望着眼前雀跃的少女,喉结动了动,僵在原地的手指微微发颤。半晌,他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笑,声音却有些发涩:“秋夏好厉害。”

话音未落,一道倩影如鬼魅般自后方闪现。女子素手轻点秋夏额头,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嗔怪:“小馋猫,把我这宝贝树果摘了,打算拿什么赔?”

秋夏脑袋一缩,双手慌忙将果子藏到身后,杏眼滴溜溜乱转:

“哪有哪有……姐姐你看错啦!”粉扑扑的脸颊上,还沾着攀爬时蹭到的几片碎叶。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指尖划过秋夏翘起的发梢:“既然如此,往后每日练功再加半个时辰如何?”她语气似嗔似宠,眼底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吴清明望着这亲昵的互动,悬了数月的心忽然像被春风拂过,紧绷的肩头悄然松懈。

二人被女子叫至茶馆中,她将一张黄纸扔给了少年,上面画着几幅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你和秋夏去坊市,日落之前把单子里的东西给我买回来。”

说到此处,女子又将一枚刻着‘寒’字的玉牌丢给了女童:“这几天,城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外人,秋夏你把这玉简收好。”

女童不明所以接过此物,二人便缓缓下了山去。

不久,这静巧的茶馆里,突然浮现一名白衣青年。

寒凝视若无睹,漫不经心:“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怎会这番关注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子。”

女子将泡好的茶向其对去,澹台君行微抿了一口:“先生常说,看待事物的本质不能只用眼睛,我觉得那位少年挺不错的。”

她轻笑了声:“呵,真是师出同门啊,明明放着那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小丫头不要,就要个破烂儿。”

青年只是淡淡笑着没有说。

“你那石头的气息我看的出来,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况且想要以凡人之躯生出灵根,这本来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情。”

青年却淡道:“麻烦前辈了。”

女子叹了口,却也不再言语。

——

“咱们有两月没见了吧?“吴清明淡淡说道。

女童踮脚折下枝桠,翠绿的叶片在她掌心轻轻摇晃:“这段时间,我从可寒姐姐那儿听到许多东西呢。“

“哦?说来听听。“

“咱们脚下的灵寰城,本名原是乾清山。这山分作三重天地——“

女童用花枝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最底下这层人烟最多,最热闹;但是第二层住着的全山内的修士;至于最顶层...寒姐姐说那里住着个老头,是山里管事的“

少年眉峰微:“没想到秋夏小小年纪,还是个消息通。“

“那是自然!“

少女把花枝往肩上一扛,昂首阔步走在青石板中央,发间银饰叮当作响,

“等我练成绝世武功,成了威风的大侠,不光能罩着你,还要给行冬哥哥个大惊喜!“

风卷着酒旗猎猎作响,少年望着少女蹦跳远去的背影,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他抬手虚抓了个空,嘴角勉强扯出的弧度,被巷口摇晃的光影揉得支离破碎。

走着走着,街巷间的人流如涨潮般涌来。南来北往的行人衣着迥异,两侧商铺比肩而立,琉璃灯盏将货架上的玄铁兵器、玉髓瓶盏映得流光溢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鼎沸人声搅作一团,连空气都蒸腾着热闹的温度。

转过九曲回廊,一座鎏金宝塔拔地而起。

踏入塔内,层层阁楼已化作熙攘集市。修士们隔空架起灵阵,浮空的玉简、会发光的丹炉在摊位上流转。讨价还价声、法器嗡鸣声中,女童忽然攥住少年手腕往前拽。

吴清明慌忙稳住身形,压低声音:“秋夏!别乱跑,寒姐姐交代的事......”

女童攥着吴清明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街角摊位前。

檀木托盘里堆满色泽各异的果实,有的泛着珍珠般的光晕,有的缠绕着若隐若现的藤蔓纹路,空气中浮动着清甜果香。

少女盯着圆润饱满的果子直咽口水,吴清明上前半步,拱手问道:“老板,这果子如何卖?”

灰袍老者慢悠悠抬眼,枯瘦手指敲了敲案几:“百元果,下品五十星元,中品五百。至于上品——”他意味深长地扫过两人腰间配饰,“得拿等值的稀罕物来换。”

吴清明瞳孔猛地一缩,喉结上下滚动——他每月在茶馆当差才得三枚星元,这价格于他而言无异于天价。

正当他攥着衣角进退维谷时,身旁突然响起清脆的嗓音。

“老板,给我两颗中品白元果。”

女童踮脚将吴清明往旁一拉,皓腕轻转间,囊中星元币如流萤倾泻而出,稳稳落入商贩怀中:“刚好一千,老板清点。”

老者满脸堆笑将玉盒递上:“哎哟,贵客出手就是阔绰!这两枚果子果肉晶莹,最是滋补,您收好!”

随着盒盖轻扣,一大一小两枚泛着水光的白元果,裹着馥郁果香落入少女掌心。

吴清明还僵在原地,秋夏已利落地将饱满圆润的白元果塞进他掌心。不等他开口,少女手中果子却被一口吞下。

“这、这钱......”少年喉头发紧,盯着手中的果子,目光又转向女童轻拍着的锦囊。

“寒姐姐给的!”她眼睛弯成月牙,“她每天都给我两百星元币,还说这些钱买不了什么东西,后来她还担心我不够用,经常塞给我一些。”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少年耳畔,“清明哥哥可要帮我瞒着姐姐,上次偷吃灵糕被抓包,她唠叨了整整三日呢!”

吴清明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枚星元币便能让他在坊市饱腹半月,而秋夏口中“不值钱”的馈赠,足够买下整条街的铺子。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喉间滚出个艰涩的“好”字,掌心的白元果仿佛烫着似的,传来阵阵灼意。

就在这时,三道绣着金线云纹的身影闯入视野。为首青年名叫陆榕,一身广袖翻飞,腰间玉牌刻着的符文流转微光。

“这位前辈。”青年抱拳行礼,声线清朗如击玉磬,“在下愿以此物,求购一枚中品百元果中的水元果。”

话音未落,鎏金小盒已在掌心旋开,紫芒轰然炸开。盒中卧着的珠子正吞吐着幽光,表面暗纹竟如活物般缓缓游动。

老者苍老的手指轻叩柜台,浑浊的眼珠盯着盒中流转的紫光,喉结微微滚动:“五阶幽蝶核晶,倒是有点价值。不过——”他朝秋夏努了努嘴,“唯一的两枚中品水元果,都落进小贵客的口袋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瞥见吴清明攥在掌心的果子,枯瘦的脸上立刻挤出笑纹:“不过巧得很,这位小郎君手里还留着一枚。三位若是诚心要,不妨亲自问问?”

为首男子闻言,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古怪地打量了吴清明和秋夏一番,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吴清明身上,语气诚恳地说道:

为首男子微微眯起眼,言辞恳切:

“少年,看你周身并无灵力波动,想来尚未踏入修行之途。这果子专为修士淬炼灵体所用,凡人服下,灵力紊乱,轻者经脉寸断,重者暴毙而亡,与剧毒无异。你即便留着,也是暴殄天物,说不定还会招来觊觎之人。不如转卖于我,我愿出双倍之价,以解你的后顾之忧,如何?”

吴清明神色未动,眸光温和地转向秋夏,语调轻柔:“秋夏,你都听见了。这果子于我无用,本就是你所购之物。去留与否,换与不换,全凭你的心意来定。”

男子见状,忙把笑脸转向秋夏,:“小姑娘,在下实在是急需这枚白元果。所言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望姑娘高抬贵手,把果子让给我吧。”

秋夏小脸纠结,眉头轻蹙,嘟着粉唇,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果子表面的纹路,两只小手死死攥着。

半晌,她才嚅嗫着开口:“好……”

“我们不换!”

吴清明不假思索地打断,迅速蹲下身子,双手扶住女童的肩膀,轻声说道:

“秋夏,别勉强自己。这果子是你买的,不想换就不换。不用在意他怎么说,不用为了迎合别人委屈自己,更不必无端愧疚。”

秋夏原本纠结的小脸瞬间云开雾散,眉眼弯弯,笑得格外灿烂:“好呀,我知道啦,清明哥哥!其实我第一眼瞧见这果子,就喜欢得不得了。它香气最浓,个头又大,我想着一定要留给哥哥。哪知道哥哥不能吃……”说着,她的小嘴又微微嘟起,眼底满是遗憾。

吴清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就辛苦秋夏替哥哥好好保管着,等以后有机会,再找更适合哥哥的东西。”

然而,一旁的三名男子,脸色却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陆榕双眼死死地盯着吴清明和秋夏手中的果子,牙关紧咬,腮帮肌肉微微颤动,语气中满是不甘:

“这水元果对神魂和筋脉有着极强的净化滋养之效,中品的水元果,更是传闻能提升灵相品阶。如此宝物,我此前只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好不容易在此寻到……”

这时,他身旁一位身着淡蓝色锦袍的青年微微皱眉,向前一步,低声劝道:“陆师兄,此地透着古怪,神秘莫测。大长老虽言此处机缘众多,却只派了咱们外门核心弟子前来,想必是不想让内门弟子冒险,舍不得那些宝贝。况且,此地的主人也已明确警告过,不得肆意妄为。咱们实在没必要为了这枚果子以身犯险。”

陆榕听罢,怒意腾地涌上脸庞,五官因愤怒而扭曲:“这中品白元果乃是六品上乘仙物,价值连城!带回宗门,足以让咱们平步青云,就算自己服用,也能让修为大幅精进,脱胎换骨!如此良机,怎能轻易放弃?”

说罢,他眼神一凛,飞快地朝着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极低:“速战速决,拿到果子马上撤离,千万不能让这儿的管事察觉!”

那人面露难色,微微迟疑了一下,但在陆榕凶狠目光的逼视下,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大步朝着吴清明和秋夏走去,脚步虽重,却透着一丝心虚。

吴清明见势不妙,急忙拉住身旁的女孩儿,想要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还没走出几步,那人竟如鬼魅般瞬间闪现在二人面前:“小姑娘,把东西交出来就好,我不想对你动手。”

少年迅速将少女护在身后,猛地一脚踹向金越。壮汉却纹丝未动,只是轻蔑地斜睨了一眼,指头微微弯曲,隔空轻轻一弹。

刹那间,少年便如遭重锤,一头重重地栽倒在地,头顶缓缓渗出血来,就像是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外力狠狠击中。

“清明哥哥!”

她转过身,体内气息陡然爆发,一个迅猛的回旋踢,将左腿如鞭子般狠狠地抽向青年,他赶忙伸出手臂抵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弱小的女童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道。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少女以左腿为轴,瞬间腾空而起,再次一记右旋腿带着呼呼风声狠狠踢下。这一脚,实实在在地踢在了金越的脸上,把他撂翻在地上。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投来,他脸色涨得通红。这一脚彻底将他激怒,

青年全身恐怖的灵压如汹涌的潮水般倾泻而出。只见他一记重拳裹挟着丝丝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少女。

“再有能耐,一个二境的小丫头还能对过我这四境的力道?!”

“蠢货回来!”远处陆榕见状,也变得紧张起来。

少女只觉眼前一花,一时间竟无法看清金越的动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倒地的少年猛地站起身,纵身一跃,瞬间挡在了少女前方。

然而,就在那青年的拳头即将与女童接触的千钧一发之际,女童身上蓦地亮起一块温润的玉牌。正是先前那女子交给她的东西。玉牌光华一闪,瞬间横亘在两人之间。那挥拳的青年只觉一股磅礴巨力袭来,竟如断线风筝般被狠狠震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那人先是满脸惊愕,愣在原地。旋即迅速爬起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又准备再次猛冲上前。

就在男子手中金雷滋滋作响、蓄势待发之时,他的心神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紧。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力量,好似微风拂过湖面,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地从他周身掠过,令他全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离。

紧接着,男子手上正凝聚着的灵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刹那间,他的身躯连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定格在了原地。

整个空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静谧弥漫着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气息。

令人惊奇不已的是,在这凝固的世界中,唯有那少年与少女能够自如行动。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少年原本还血迹斑斑的伤口,竟毫无征兆地逐渐恢复如初。

同时,一道震彻神魂的宏大声音,不知从何处,悠悠荡绝而来:“诸位在此切磋比试,点到为止尚可,严禁伤人性命。再次声明,来者是客,却也别坏了规矩。”

神音刚落,却只见那男子的一只手臂,毫无预兆地在空气中化为飞灰,簌簌飘落。

几息之后,那股恐怖的力量明显消散。然而,解除束缚的数许人,依旧有许多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三人也已吓得扬长而去。


他开始迈步向城中走去,山风拂过,殷红的剑穗轻盈晃动,如跳动的火焰,在他背后悠悠摇曳。

“前辈,您可知道我身上这毒,该如何解?”

脑海中虚影淡淡浮现:“此毒经百童血骨淬养,阴邪之气入髓三分。传闻文庙圣火千年不熄,至阳至刚,或可克化。”

“文庙之火……”少年踉跄半步,“前辈可知何处寻得?”

虚影似在轻笑:“我不问世事许久,哪管得了尘世变迁。你不如去前方城池,寻人打听。”

“……”

吴清明识海深处,混沌雾气翻涌。

“如何?他可让你满意?”虚影负手而立。

一道古怪透蓝的剑光悬浮在其面前:“资质过于平庸,难成大器。”

虚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些年过去,你的眼光还是这般犀利不饶人。”

对话声落下,识海深处隐隐传来低笑,消散在无尽黑暗之中。

城郭间人潮如织,打铁声与叫卖声此起彼伏。

拐过两三街角,酒肆旌旗随风招展,一座刻着“醉仙苑“大字的牌坊映入眼帘。

露天酒肆里,一名身着粗麻短打的汉子醉卧桌前。他蓬头垢面,乱发间还沾着草屑,背上却斜挎着一柄古怪的绣铁长剑。

汉子醉态可掬,嘴里含糊不清地传来阵阵嘟囔:

“一杯酒,两碗酒,三壶四坛好朋友......“

吴清明随意瞥了那烂醉的汉子一眼,瞧他满脸凶相、衣衫不整的模样,心中暗忖此人不是什么善茬,当即打定主意绕道而行。

谁料,就在他刚要移步时,那原本趴伏着的汉子双眼蓦地一睁,目光如电般射向了他。

还未等吴清明反应过来,那汉子喉头一阵翻涌,对着他便是一阵狂吐:

“比老子昨夜吐的酒糟还恶心……”说罢,又“哇”地一声,吐出好大一口秽物。

少年满脸惊愕,呆立当场,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说我恶心?”

可那汉子只顾着弓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呕吐,根本没再正眼瞧他。

吴清明也不想再多做纠缠,皱了皱眉头,加快脚步,匆匆转身离去。

吴清明才转过几条巷道,身后骤然炸开一阵喧闹。

回头望去,只见先前那个烂醉的汉子正被一群人追得满街乱窜。为首的妇人手持擀面杖,满脸怒容:“臭王八!还没人敢在老娘店里吃霸王酒!给我往死里打!!”

汉子跌跌撞撞冲到吴清明跟前,竟不顾形象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发髻歪斜、涕泪横流:

“小施主!咱俩相见即是有缘,求您借点钱财解燃眉之急啊!!”

吴清明望着汉子狼狈的模样,又瞥向气势汹汹逼近的人群,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袋铜钱,苦着脸递了过去。

解决这桩麻烦后,汉子却没打算离开,反而拎着酒葫芦一路踉跄,像片甩不掉的枯叶黏着少年。

“老子叫李无咎!小娃子,你叫什么?”他打着酒嗝,话语间混着酸腐的酒气。

吴清明皱着眉往旁让了半步,语气冷淡:“吴清明。”

“别这么冷冰冰的嘛!”李无咎突然伸手勾住少年肩膀,油腻的发丝垂在他脸上,“你这拒人千里的样子,可和你体内流转的先天一气不一样——那玩意儿,可比你果断多了。”

这话让吴清明猛地顿住脚步。他刚要反驳,却见李无咎突然凑到跟前,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警惕的神色。一股混着呕吐物酸臭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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