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玉琰王晏的女频言情小说《四合如意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谢玉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郑氏这边喊一声,那边几个妇人立即应喝。藕炭烧的火候正好,热水已经提前煮沸了几锅,滚烫的水送入提前刷好的大缸中,又将冷水倒入锅中继续烧,屋子里一时热气腾腾。“将几个炉子摆出去。”几人挪动着泥炉摆在铺子外,向里面夹入一块烧好的藕炭,再在上面放置只陶锅,里面舀满了水,很快就煮得热气蒸腾。“这……能不能有人来?”陈窑村的妇人冒出一个头向外张望,她着实不明白,为何大娘子吩咐将泥炉放在铺子外。一个泥炉里面至少放两块藕炭,就在外面这样烧着,不都浪费了?妇人心疼的不得了。他们不在外面吆喝,只放些泥炉又有啥用?“总会有的。”郑氏坚信谢大娘子。大娘子心中很有思量,才短短几日,她就习惯了听吩咐做事,铺子没开之前还担忧,现在铺子开了,忙碌眼前的一切,心反而...
《四合如意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郑氏这边喊一声,那边几个妇人立即应喝。
藕炭烧的火候正好,热水已经提前煮沸了几锅,滚烫的水送入提前刷好的大缸中,又将冷水倒入锅中继续烧,屋子里一时热气腾腾。
“将几个炉子摆出去。”
几人挪动着泥炉摆在铺子外,向里面夹入一块烧好的藕炭,再在上面放置只陶锅,里面舀满了水,很快就煮得热气蒸腾。
“这……能不能有人来?”
陈窑村的妇人冒出一个头向外张望,她着实不明白,为何大娘子吩咐将泥炉放在铺子外。
一个泥炉里面至少放两块藕炭,就在外面这样烧着,不都浪费了?
妇人心疼的不得了。
他们不在外面吆喝,只放些泥炉又有啥用?
“总会有的。”郑氏坚信谢大娘子。大娘子心中很有思量,才短短几日,她就习惯了听吩咐做事,铺子没开之前还担忧,现在铺子开了,忙碌眼前的一切,心反而静了下来。
妇人又羡慕地看了看不远处那些热闹的铺子,喃喃地道:“人可真多,啥时候我们也能似那般?”
郑氏道:“莫想别的,快去干活儿。”
……
一家新开的布行外聚满了人,伙计卖力地吆喝。
“人满了,人满了,等一会儿再进。”
这边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在铺子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几个女眷,管事恭恭敬敬地上前,躬身将她们请了进去。
这些个场面,大家早就司空见惯。
“看看这马车,就知道一出手必定要买不少,自然先让人家进去挑选。”
“不知道新铺子里的布帛比老铺子便宜多少?”
“价钱别太高就行,只想买匹新花样的,给家中老小做衣衫。”
众人议论着,就听到门口伙计传报。
“八匹罗、缎。”
“双色绮出清了。”
还等着买绮布的人登时一阵失望,恐怕今天要白来了。
“一会儿再进去看看,有别的花色的也好。”
攒了银钱,只想在年关买匹好布,刚好赶上坊市打开,听说新开张的布店价钱便宜些,于是早早就来等着,没想到那么快就卖光了。
“不是没有绮布了,就是每日只能卖二十匹,想要买,明日一早再来。”
陈三娘听着门口伙计回应,心中一喜,不禁道:“我只要一匹,卖给我一匹就好,我们一早就在坊门口等着,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
伙计乜了她一眼:“别说一匹,就是你要一百匹那也是没有的。”
引来几个伙计一同失笑。
大约是意识到此时这般有些欠妥,伙计咳嗽一声,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继续招揽着生意。
陈三娘终于走进铺子,走了一圈,一匹布比老铺子便宜十几文钱。
掌柜还在一旁道:“往年这时候布帛都涨价了,也就是遇到东家新开铺子,才能有这样的价钱。莫要再犹豫,早些买了回家,也能早些做新衣。”
还以为新铺子能如何,摆着的布帛都是从前的旧货。陈三娘去了好几次东市的铺子,怎么能看不出来?
就少了十几文……
陈三娘一阵犹豫,还是决定不买。
“大名府的布帛铺子,也就我们家的最好。”
这也是事实,只不过心中多多少少不舒坦,与其在这里买,还不如去老铺子。
感觉自己白走了一趟,陈三娘心里也是一片冰凉,一双手更是冻僵了,急匆匆地就要往家里跑。
低头才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不远处烟气蒸腾。冬日里,在外冻了那么久,光是看着这烟气都觉得暖和许多,双脚也下意识地向那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一间小铺子外聚集了不少人。
小铺子支开的窗户向外冒着热气,外面摆着几个奇怪的小炉子,小炉子里应该是烧着炭火,上面放置的陶锅热水翻滚,聚在周围的人正拿着瓷碗从锅里舀水喝。
陈三娘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听一个年长些的妇人道:“新开的米行也是,价钱虽然便宜,卖的都是去年的陈米。
“谢家的老铺子米价也涨了,听说过几日价钱还要高一些。”
“这不是逼着我们在新铺子里买陈米吗?”
“那能怎么办?从前还说坊市打开,新铺子多了,兴许价钱能低些。”
“想什么呢?不管是东西两市,还是坊内,都是他家的铺子,怎么可能降价,这进入大名府的米商,都得听谢家的。”
陈三娘听到这里,也走上前去,下意识将冻僵的手伸出来,凑近面前的泥炉,热气登时熨帖着她的手心,让她舒服一些。
“来,我给陶锅里再添些水。”
一个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郑氏带着几个妇人走过来。
聚在这里的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们在新开的铺子外凑热闹,结果发现卖的东西并不便宜,丧气地往回走时,就被这铺子冒出的烟气吸引,然后瞧见了摆在外面的泥炉。
还没问铺子是卖什么的,就听门口的妇人笑着道:“可以在泥炉旁暖和一会儿。”
主家都发话了,她们哪有不来的道理?
再说,真的冻得难受。
然后……大家手里就多了瓷碗,可以从陶锅里盛水喝。
热水下肚,快要被冻僵的心又缓了过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等了这么久,就是这样个结果,多多少少也会积攒些怨气,只能说城内的商贾太精明。
“他家三嫂子,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几个人将目光落在泥炉旁的妇人身上。
董三嫂手里捧着热水,正小口小口的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顾着喝热水哩。”
不光是董三嫂,好几个妇人都是如此,今年柴尤其贵,入山砍柴和秸秆入冬烧了大半,眼见就不够用了,不做饭的时候不舍得起火,很多家就算做饭也不过就是应付一顿,其余的时候垫补点冷食了事。
董三嫂一早出来就空着肚子,哪里想到还能讨口热水喝?
“这炉子从前没见过,里面烧的什么?怎么不见烟气?”
董三嫂不敢往炭上去想,炭今日十三文一斤,谁家能将炭炉丢到外面来,烧水给过路的人喝?
说完这些,大家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这铺子上。
抬起头看到牌匾上写着几个字。
妇人们不怎么识字,趁着郑氏几个还没进屋,年长的婆子开口问:“你们这是什么铺子?”
郑氏笑道:“这是顺通水铺,我们卖热水、熟水。若是谁家不想烧火,每日只要来我们这里打上一桶水回去,如今坊市门不关了,晚上也能过来买水,灌汤婆子、洗脸、烫脚都使得。”
“天冷了,家中的老幼总要喝些热水,常吃冷水身子弱,久了还会染病。”
董三嫂想到整日缩在床上的婆母,立即道:“热水怎么卖?”
郑氏指了指:“这样一桶只要一文钱。”
听到一文钱,陈三娘的眼睛也亮起来:“那……管热吗?”
郑氏一笑,看向身后的铺子:“你们可以来瞧,我们这里卖热水,也卖温水,还有煮好放凉的水。若是走远路来打水,还能喝上一口解渴,那是不收银钱的。”
“东家说了,也能带些炒面,来一碗热水搅开看看,就知晓我们这水到底热不热。”
妇人们听着笑起来,也引来了路过的汉子。
“都在锅里翻腾,哪里能不热呢?”
众人说着,不过董三嫂却想到了另一桩:“打水的,还能来白舀一碗用?”
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些:“不是说能试水热不热吗?”
郑氏点头:“能,以后我们常年在外面都会有炉灶,你们只管用那灶上的水,不过不能带来太多人。”
“那是……”董三嫂道,“不能多,只一个人。”
人家是水铺,又不是白舍水给大家的,这一点都清楚,不过东家也真是敞亮,白舍一舀水不多,却也不少了。
郑氏见围着的人多了,接着道:“每日都来取水,两节一结银钱,会更便宜,一文能给两桶。”
谢崇峻心中似有所感,迟疑着没有挪开视线,片刻功夫那身影就完全走出来。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穿着寻常的衣裙,外罩淡青色褙子,束起的领子衬得她的面容格外秀丽。
她不经意地抬起头,刚好与谢崇峻四目相对。
本就明澈的目光,这一刻格外的迫人,谢崇峻没有准备,在那注视之下,差点就别开视线。
谢崇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定下心神后,立即皱起眉头。
人惯于用怒气来遮掩懦弱,尤其是在琐事缠身的时候。
谢玉琰知晓这人是谁了,却不想费神先与他说话,于是侧头意有所指地向大牢里看了看。
果然,谢崇峻忍不住开口:“你是谁?”
谢玉琰眼睛中一闪讥诮:“怪不得谢家会出这种事,轻贱人命,任意妄为,掌家人不能正己守道,必引戾气入门……”
她刻意停顿片刻:“败家之兆。”
谢崇峻听着那冰冷的言语,不容置疑般笃定,如同谶语。
她这是在诅咒谢家。
一股怒火立即升腾而起,谢崇峻厉声道:“口出狂言,竟敢随口污蔑……”
不等谢崇峻将话说完,谢玉琰道:“随意寻个女子,充作谢家女出嫁,你可知她是谁?她是哪家的女郎?由谁抚养长大?她未吃过你谢家半粒米粮,与她面对面,甚至不相识,而她却要为谢氏换来利益。”
“欺瞒刚刚承受丧子之痛的张氏,无半点怜悯之情,对杨六郎这般的忠义之士,更无任何尊崇。”
“征战沙场,为国效命,此等大义在你眼中,是否觉得应当应分?年少身贫,就该以命相搏?留下贤名却要为轻视他的人打开商路,换得银钱?”
“若是杨六郎在这里,他可会后悔当日之举?”
谢玉琰说着向前一步。
“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悔意,这次是准备让谁来顶罪?又要丢下多少银钱息事宁人?”
谢崇峻半句话还卡在喉咙里,突然被一阵抢白,半晌居然说不出一个字,待他回过神时,那谢氏眼睛微垂,仿佛他是什么腌臜物,已经不愿正眼来瞧。
“杨六郎不会后悔。”谢玉琰神情中多了肃穆。
“因为我们都知晓,他的一腔热血不是为了你们,我也不会允许你们用他的血肉换取金银。”
“闭嘴。”谢崇峻总算缓过一口气,周围看向他的目光委实太过灼热,那一双双眼睛中满是对他的厌恶,还有对那女子的敬佩。
一些不会摆在明面上说的事,却被那女子通通言明,真的假的混在一起,他百口莫辩。
可怕的是,他们身处巡检衙门,左右都是隶卒,那妇人说的那些,好像已经冠在谢家头上,成了谢家的罪名。
案子没审,就在这些人心中成了定论,这绝对是件可怕的事。
这一刻,谢崇峻也不用猜测这妇人的身份了。她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妇人,将杨家闹得天翻地覆,还狂言要写状纸,状告谢家的“谢氏”。
谢玉琰淡淡地道:“你知晓我是谁了?”
谢崇峻喉头翻滚,他沉下脸:“当日是管事……”
话开个头就无法继续,那妇人是不是说了?他要让谁来顶罪?即便管事担下所有过错,与杨氏结亲也不是一个管事能决定的。
偏偏这时谢玉琰不说话了,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中,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不,这不是等他开口,而是在看他的笑话。
谢崇峻深吸一口气,在家中时,他知晓来衙署承认过错,必定要舍出些脸面,可让他当着这么多人,对一个妇人赔礼……
他也不是做不出,偏偏这妇人刚辱骂了谢家。这般出言不逊,他再向她低头,又将谢氏一族置于何地?
谢崇峻深吸一口气:“我会与衙署说清楚,你并非我谢家女,从此之后也与谢家无关,谢家的错自然由衙署惩办,还轮不到旁人非议。”
这是他克制后的言语,希望这妇人见好就收。
“那我是谁?”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传来。
谢崇峻皱起眉头,再去看那妇人,妇人嘴角微微翘起,好似在嘲笑他。
谢崇峻道:“你自己都不清楚,我如何能知晓?”他听说了,这妇人忘记了从前的事,可笑的是,现在却来问他。
谢玉琰道:“若非遭遇谢家和掠卖人强买,如今我正在家中,围绕膝下、安享天伦。”
“你……”谢崇峻胸口一闷,她竟然将这些都怪在他身上。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就像是憋不住了似的,不停地从隶卒嘴里冒出来,满是对谢崇峻的嘲笑和鄙夷。明明做错了,却还想压那小娘子一头,谁知小娘子三言两语,就将他气得说不出话。
谢崇峻脸色越发晦暗,他不准备再与那妇人口舌之争,眼下时机不对,他会改日再来衙署。
但有句话还是要说。
谢崇峻道:“既然你不是谢氏女,也不会上谢氏的族谱,日后在外莫要以谢家人自居……”
“总算说对了一句话。”谢玉琰道。
“莫要以谢家人自居。”
清越的声音,到了最后语调一沉,带着十足的威慑,谢崇峻忽然觉得腿一软,脑海中浮现起……当日他前往京城开封谢氏,送出许多礼物打点,想以谢氏旁支的身份编修族谱,最终不但没能见到谢氏族长,还被人隔着帘子训斥。
“在外莫要以谢家人自居。”
这话到现在还压在他额头上,每当想起就自惭形秽,总觉得矮了几分。现在对着这妇人他说了出来。
话出口的时候,心中异常痛快。
却没想到,这妇人会复述一遍……
扑面而来的感觉,与他记忆中的那话重合在一起。
人不同,声音不一样,相似的是话语中那上位者的语调。
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底气,装不出来,更学不像。
谢玉琰继续道:“遭人掳掠而来,又被人冒充血亲,为我写下婚书,如今真相大白,不知家乡何处,迫害之人急于划清界限,将我逐出家门。污浊之家,不善之门,不入也罢。从此之后,只为自己立身、立命。”
“自我为始,开一族谱,大名府谢氏。”
谢玉琰乜向谢崇峻。
“为了与另一个谢家区分,我这个大名府谢氏的‘谢’,从此之后少写一点,少那污浊、肮脏,见不得人的一点。”
谢崇峻脸色变得铁青。
污浊、肮脏,见不得人的一点,这就是指着谢家的鼻子在骂。
真被这女子喊出去,但凡有人问,为何是少一点的谢,她就会有这番说辞。
那谢家,就真的洗不清了。
“好!”
不等谢崇峻发作,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喝彩之音不绝于耳。
“你。”谢崇峻跨一步上前。
谢玉琰道:“事到如今,谢家人要跪下认错吗?”
陈举看着眼前的三河村时,还有些发蒙。
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怎么就匆匆忙忙从衙署到了这里?
巡检让他派人手盯着点杨家,一来是看杨家还有什么动作,二来是怕谢娘子揭开了私运番货之事,会有人藏在暗处伺机报复。守在杨家外面的兵卒,跟着谢娘子的马车一路去了三河村。
然后……仅仅一个多时辰,兵卒跑着送回了消息,三河村的村民正往衙署来。
更让陈举出乎意料的是,村民请他去村中走一趟,说有重要的事向衙署禀告。
“到底出了什么事?”陈举问兵卒。
兵卒道:“我们看着谢娘子的马车进了三河村,半个时辰后村中就闹腾起来。”
等他要去探明缘由的时候,村民就来寻陈军将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兵卒都觉得自己实在无用。
陈举算是看出来了,任何事只要牵扯到谢娘子,就不能按常理去推断,所以他离开衙署的时候,也专程禀告给了巡检。
巡检让他卸下甲胄,只带着两三人出城,免得引人注意。
就像王……主簿说的那样,专程来寻陈举,就是怕走漏消息。
陈举带着人一路进了三河村,与往常不同,今日村民们显得格外的安静。陈举微微皱起眉头,村子的气氛这般奇怪,该是遇到了大的变故。
石勇迎上前向陈举行礼。
“人怎么样了?”陈举立即询问。
石勇转过头道:“在屋子里。”
陈举听杨钦说过,谢娘子要在三河村买碎石炭,难不成买卖还没做就出了人命?
想到这里,陈举的目光再次从石勇身上扫过,意图看出些端倪,让他看清眼下的局面,到底是有人故意陷害,还是真的在这时候闹出事端?
怪不得谢娘子会让人来寻他,是请巡检衙门来帮忙压住消息。
思量间进了门,陈举的目光就落在谢玉琰身上。
谢娘子目光清亮,神情平静,与他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军将,”等到众人见了礼,石勇指了指地上的人,“这是我们村中的赵山,就是他用石炭差点出了事。”
陈举垂下眼睛,只见一个男子瑟缩地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之前谢娘子嘱咐过我们,用石炭碎不能压住明火,若是起了浓烟,更不可在屋中停留,还要打开窗子,让烟气散开。”
“我也再三与村中人说过,可这赵山却没放在心上……多亏我们发现的早,这才将人救了回来。”
石勇说完,立即有年长的村民跟着道:“这娃平日里就是这样,谁说什么都不肯听……”
说到这里老翁微微一顿,脸上露出几分厌弃:“他还……唉,不说了,还是请衙署大人们查明真相。”
陈举盯着那赵山,赵山的样子不太像是被人搭救死里逃生的。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哪里会跪在屋中?
赵山眼睛里满是恐惧,随着村中人说话,他就慌不迭地点头,汗水和泪水糊满了脸,嘴唇蠕动着,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赵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举觉得村民们不会向他说实话,赵山至少现在绝不会透露实情。
石勇道:“方才我们救赵山的时候,赵山迷迷糊糊中说,有人为了三河村地下的石炭,要害死我们整村人。”
陈举不禁面露惊诧,不自觉地又去看谢玉琰。这是真的假的?
“赵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帮着那些商贾做事,给那些人送消息。”
“当时他还劝说我们,不要与那些商贾撕破脸皮,留下碎石炭做工钱。”
“大人定要为我们做主。”
说到这里,屋中的村民纷纷下跪。
“快起来。”陈举来不及想别的,忙去搀扶那些年长的村民。
“我们不敢去衙署报官,”石勇接着道,“恐怕那些人得到消息,再用出什么手段,只能请军将前来。”
陈举脑子嗡嗡直响,所以烧石炭中毒是假,三河村状告商贾才是真。
至于到底是他们私底下审问赵山掏出了实情,还是赵山石炭中毒,迷迷糊糊时说出了真相这都不重要。
“我会将人带回衙署审问,”陈举道,“果然有什么内情,定会让人追查。”
“谢大人……”
陈举话音刚落,身边的兵卒就去拉扯赵山。
让兵卒们没想到的是,赵山不但没有反抗,反而神情一松,眼泪簌簌而下。
陈举忍不住又看向谢娘子,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赵山整治成这般?而她现在就像是个局外人,远远旁观着村民们向衙署喊冤,好似她是碰巧进村遇到了一桩热闹事。
这些陈举想不明白,他要做的就是将人带回去给巡检和主簿两位大人,正要带着人离开,只见谢娘子的裙角一动,然后一条尾巴从裙角后露出来。
陈举只觉得眼睛一花,心中各种念头闪过,直到……狸奴探出大脑袋,陈举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刚竟然觉得谢娘子……她是个……,真是脑袋坏掉了,不过这狸奴……不就是王大人丢的那只?
……
送走了陈举等人,屋子里的气氛从刚刚的愤怒,变成了热切的期盼。他们现在彻底看了清楚,只有眼前这位谢娘子,能帮他们三河村。
虽然谢娘子说的那些事还没发生,但他们觉得谢娘子已经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石勇道:“娘子想要碎石炭,这两日我带着人加紧烧地,尽量多采些出来。”
剩下的汉子也纷纷应声。
谢玉琰道:“我要买所有的碎石炭,因为我与你们一样,也要防备那些人。”
谢娘子说的谁,村中人都清楚。
“做藕炭并不难,法子一旦泄露出去,就会有人插手,抢我的买卖,”谢玉琰道,“我初来大名府,明里能防备他们,却怕他们暗地里用这样的手段。”
村民们跟着点头,赵山将商贾如何指使他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与谢娘子猜的几乎一样,他们还在赵山屋子里找到了商贾给的银钱。
证据确凿,谁还能不信?
谢玉琰道:“只有提前做出许多藕炭,才算抢得先机,但是做藕炭需要大量人手,并且不得将法子透露给外人。”
“这就是我来三河村的原因,我要买下所有碎石炭,还要你们帮我一同做藕炭,你们可愿意?”
石勇看向屋中众人,然后又将目光落在几个年长的村民身上,收到所有肯定的目光,石勇转头对谢玉琰对视。
“我们愿意听从娘子吩咐,”石勇说着顿了顿,“若是村中有人泄露了藕炭的秘方,不但不收卖碎石炭的银钱,还另赔银钱给娘子……”
谢玉琰摇头:“我卖藕炭只是要在大名府立足,若是不成,要再多银钱也是无用。”
“之所以选三河村,并非可怜你们,而是境遇大抵相同”谢玉琰起身走向众人,“我们势弱,即便现在不敌那些人……但若能同心,必定渡过难关。”
石勇听得这话,心中登时一阵激荡。
……
于妈妈扶着谢玉琰上了马车,身后是久久不肯散去的三河村村民。
于妈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又看向谢玉琰,回想起村民们在大娘子的指点下,折腾那赵山的情形,将人关入屋中,送进一只炭盆。
来回做了许多次。
赵山背过气去,又被救活,脸上被烟尘熏黑,鼻涕、眼泪齐流,开始还肯喊叫,后面连哀嚎声都发不出。
赵山要害村中所有人的性命,将他弄成那般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对,甚至依旧恨得咬牙切齿。
但不能真的动手杀人。
用大娘子的话说,赵山要为村中做些事,来弥补他的过错,用他来试石炭,也能让村中人免于再因此受苦。
大娘子真是厉害,走这一趟,便收揽了这么多人手。
杨氏族中还有人想要看笑话,到了最后他们就会发现,真正可笑的是他们自己。
谢玉琰抱着狸奴,撩开帘子向外看着。
若是天气好,她更喜欢自己骑马来往。
“娘子,那是……”
于妈妈眼睛一瞄,立即看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个她认识……分明就是巡检衙门里的主簿大人。
王鹤春,谢玉琰也有些意外,怎么会在城外遇到他?
随着渐渐接近,王鹤春在车前勒住了马,他的目光也径直向谢玉琰怀中看去。
大名府,永安坊。
杨氏三房大娘子张氏,怔怔地看着廊下两只贴着喜字的白灯笼。
今日是她长子娶妻的日子,不同的是她的六哥儿已在边疆战死。
族中长辈不忍杨六哥儿泉下孤寂一人,做主寻了个刚刚过世的女眷,给二人合八字,配了冥婚。
杨氏是大户,在永安坊多年,但他们三房早就没落,平日在族中从来不被人在意,如今这热闹是她儿用性命换来的。
“族长为了六哥儿可是将自家宅院用来宴客。”
“这排场族中许久都没有了。”
“没了六哥儿,你还有九哥儿……”
这些话在张氏脑海中回响,仿佛她再表露出一分难过都是不该。
有些族人眼睛中甚至闪动着愤恨,显然觉得族中不应这般抬举三房。
当年北方兵祸,杨氏一族背井离乡,张氏的夫君杨明生为了给族中赚银钱,冒险走海运贩商货,没想到途中遇到风浪,杨明生和十船货物一同葬身大海,差点就此断了全族的生计。
老太爷和老太太没了唯一的儿子,又背着对族中人的愧疚,主动将手中财物和良田一并充入族中,族长之位也让给了二房老太爷。
老太爷以为竭力弥补,会换来族人对三房的谅解,事实上三房丢了手中权柄,没了钱财,族人的不满更不加遮掩,当年明明是他们求着三房寻出路,如今变成了杨明生一意孤行,差点将杨氏一族陷入绝境。
老太爷和老太太又恨又气,没几年就双双郁郁而终。
他们母子三人从此成了众矢之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有人旧事重提。
现在想一想,当年种种,会不会有人故意设下了圈套,让三房一脚踩了进去?
后知后觉太晚,她带着两个孩儿只得隐忍。
她的六哥儿为了让母亲、弟弟过上好日子,十六岁就入了军营,仅仅半年就立下军功被提为押正。
她日夜期盼六哥儿能平安归家,谁知却得来六哥儿阵亡的消息,离家时七尺男儿,回来时骨殖无存。
最让她难受的是,六哥儿人都没了,族中还要百般利用。
“三房嫂子。”
张氏立即转头看去,只见二房老四媳妇邹氏带着人走过来。
张氏没有多言语,带着邹氏向堂屋里走去。
堂屋里布置的像喜堂,只是供奉的杨六哥的牌位格外刺眼。
张氏指向上面新娘的牌位:“四弟妹,我且问你,与我儿成亲的到底是不是谢家的女儿?”
邹氏看着发怒的张氏,目光微微一闪,几乎没有犹豫:“自然是,谢家这位十娘,知书达理,与六哥儿乃是良配。”
张氏攥紧帕子:“我寻人问过了,谢家十娘分明七岁就夭折了,这刚刚过世的女子,到底是从何而来?”
谢家也是商贾,经常北上运送米粮,与边疆的守军打交道,这次愿意结冥婚,自然是为了六哥儿那以身报国的好名声。
族中这是将六哥儿卖了个好价钱。
邹氏没有像张氏想的那般错愕,反而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谢家都承认是谢十娘,还能有假不成?”
“谢氏这些年米粮生意做的不错,想与他们结亲的大有人在,前些日子还有位副兵马使登门,谢家都没答应。”
言下之意,杨六郎若是没死,如何能做谢家的女婿?
“有了谢家这种姻亲,九哥儿将来说亲也便容易了,嫂子可莫要犯了糊涂,坏了自家的好事。”
张氏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刀,她强撑着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晓……那女子分明不是病死的?”
邹氏来之前就听下人说了,张氏质疑这些,她只觉得可笑,一个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的人,还有心想旁人。
三房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拎不清。
一个合葬的尸身而已,管她是怎么死的。
难不成弄清楚,那个“谢十娘”还能活过来,对三房感恩戴德?报答三房?
说明白点,那女子就是被谢氏买回来的,人伢子手中有多少来历不明的人,为了卖一具尸身,提前将人害死也是寻常,查下去只会让杨家和谢家难堪。
“我如何能知晓?”邹氏声音冷了几分,“嫂子这般厉害,何不让那女子自己开口诉冤情?”
大好的日子,非要节外生枝。
怪不得三房连族长也做不成。
听说张氏质疑“谢十娘”的死因,邹氏还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
她有什么好怕的?
张氏还能告到官府?别的她不知晓,族中以后不会有他们母子立足之地。
“老太爷为六哥儿的婚事费神,我让小厨房熬了药膳,”邹氏淡淡地道,“就不在嫂子这里耽搁了。”
张氏想要再说些什么,抬起头来,目光扫到一处,整个人突然僵在那里。
邹氏见张氏眼神呆滞,紧接着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不知张氏又在耍什么花样。
“嫂子你也别吓我,”邹氏冷哼出声,“我……”
邹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余光刚好瞥到一个影子。
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正垂着头,慢慢地从棺木中爬出来。
邹氏瞪圆了眼睛,这一刻连呼吸都停滞了。
杨六哥儿没了尸骨,请来的赖公便让那女子的棺木进门,到时候并葬入祖坟。
邹氏能肯定从谢家抬过来的是一具尸身。
现在这尸身动了……
闹鬼了。
这个念头闪过,邹氏浑身上下立即软下来,巨大的恐惧袭来,让她反而挪不开眼睛。
看着那“女鬼”浑身僵硬地站在地上,头冠投下的阴影遮盖住她的脸,只留下那红艳的嘴唇。
她先是晃了晃脑袋,然后面向邹氏定住。
这一刻,邹氏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果然,女鬼嘴角缓缓上扬,露出嘲讽般的笑容,然后一步步径直向她走过来。
大红衣裙垂散在地,“女鬼”踮着脚尖,走得摇摇晃晃,手臂随着动作一点点地从袖子里伸出,惨白的手指半弯曲着,直奔邹氏脖颈。
一股凉意再次从邹氏脊背爬升到她头皮……然后她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翻向地上倒去。
目睹这些的张氏,也体会到一样的惊恐,她正想逃出屋子。
却看那“女鬼”在邹氏倒下的瞬间,利落地将烧纸的陶盆踢了过去。
邹氏的头不偏不倚撞在那陶盆上。
这回,邹氏想不晕厥都不可能了。
更古怪的是,做完这些的“女鬼”,竟然站直了身子,抬起了那低垂的脸,转身走到供桌处,拿起了杨六哥的牌位。
等张氏回过神时,才发觉“女鬼”站在了她面前,将冰冷的牌位递过来。
张氏虽然恐惧,母亲的自觉让她将一切置之度外,伸手抢下牌位抱在怀中。
“你儿忠勇否?”
“女鬼”带着些许威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张氏眼睛中涌出热泪,颤声道:“我儿赤子之心,无畏忘死,死战不退,何其忠烈。”
“女鬼”扯开领口,露出脖颈上青紫色的掐痕,显然是被人所伤。
“女鬼”启唇:“殷殷赤血,至死犹热,你要守住的是他的忠义之名,怎能让他棺木成为藏匿冤情,草菅人命之所?”
张氏嘴唇颤抖,无声地重复这句话,很快她恐惧的目光变得坚定。
那声音再次传来:“杨六哥热血报国,不负此生,当被人尊崇。”
张氏心中因这话涌出些许安慰,她儿该当如此。
可那语调一转:“但这宅子里,除了你们母子,没谁会在意。”
张氏忘记了恐惧,怔怔地看着那“女鬼”。
“所以……”
谢玉琰望着张氏:“莫要将这些说给他们。”
“要说给在意这些的人听,等他们来了,你要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张氏想问那些人是谁,又何时会来,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她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就瞧见火光冲天而起。
紧接着是有人吵闹救火的声响。
滚滚浓烟中,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径直窜进堂屋。
杨钦双手焦黑,喘着粗气,看向屋子里的张氏,不过很快就将目光挪到谢玉琰身上:“我……我将厢房点着了。”
谢玉琰微微抬起头,她之前唤醒了晕厥的杨钦,问出这是至平七年,才知竟然回到了六十四年前。她做过大梁圣人,曾将大梁权柄握在手中,对政务了如指掌,只需略微思量,就能想起朝廷卷宗上,对历年重要政务的记载。
所以,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大名府永安坊内失火,会招来什么人。
“他们快来了。”
郎妇知晓事情紧急,机会来之不易。
不等谢玉琰说话,郎妇接着道:“大娘子这样安排,本是为了公正,可有人为了自保,故意陷害……”
郎妇的目光看向其中几个人:“她们这是唯恐家中不乱。”
话音刚落,几道带着怒气和威胁的目光就落在郎妇身上。
但郎妇却已经不在意,她如今想着的,都是如何扭转眼下的处境。
她焦急之中开口,没想好如何说服大娘子,她只知道不能再让大娘子继续看竹篾,否则她必然无法脱身。
郎妇吞咽一口:“我想与大娘子单独说两句话。”这可能是她唯一的出路,只要这位大娘子有所求,她就还有机会。
但这话不能当众说出,无论寻什么借口,众目睽睽之下,都很难自圆其说。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可以试着拿出东西与大娘子交换。
郎妇庆幸,好像只有她注意到,看竹篾的只有大娘子一人,大娘子说竹篾上写的什么就是什么,顺利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就是说服大娘子。
“她是谁?”
谢玉琰的声音终于响起。
郎妇立即恳切地看向谢玉琰,她要抢在管事之前开口。
可是谢玉琰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族中的杂物是她管着的?”谢玉琰问站在不远处的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立即点头:“是。”
谢玉琰似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她毫不犹豫地道:“坏我规矩,可见包藏祸心。”
“去她家中找到账册和钥匙,从现在开始清账。”
“所有与杂物库没结清的账目两刻之内送到我面前,过时均按烂账处置,调坊中役人,一并清查与坊中有关账目往来,通知巡铺以免生乱。”
说完从匣子里递出名帖:“去请方坊正,就说我家中进了内鬼,让坊正做个见证,再去唤刘讼师让他撰写状纸。”
“衙署闭门还有一个时辰,我不会留她在杨氏族中过夜。”
谢玉琰说完,那郎妇已经面如死灰,她还要开口强辩,就听头顶上的那道声音继续道:“堵了她的嘴,绑入柴房看管。”
郎妇赫然发现,刚刚她盯过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向她走来,然后她的嘴就被紧紧地捂住。她方才想要说什么,大家可能猜不准,但这几个人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决计不能再让她开口。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几个女眷想明白了,今天要查的就是杂物库房。
这就是为何二娘子将掌家大权交给了三房,因为要借三房的手,除掉四娘子的人。
二娘子和四娘子都是二房的媳妇,二娘子自己动手定会引来二老太太的责难,而三房……反正早就陷入这样的处境,委实不用再怕二老太太。
作为二娘子的心腹,她们现在不出来帮忙抬轿子,将来如何再为二娘子做事?
片刻功夫那郎妇就被押在地上。
那几个做事的妇人,竟然比二娘子掌家的时候行动还要利落。
人都已经抓了,哪有不按谢玉琰吩咐继续做的道理?管事妈妈抿了抿嘴唇,忙吩咐人照谢玉琰的安排去拿账册、请方坊正,否则等二老太太反应过来插手,他们就是捉鸡不成蚀把米,罪责只会落在她头上。
看着跑出去的下人,管事妈妈心中一阵乱跳,早早查出郎妇之中那些为四娘子办事,对自家娘子来说,是一桩好事。
可管事妈妈就是控制不住地发慌。
太快了,从接掌中馈到发落人,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从里到外都安排好,她何曾见识过这种手段?
更可怕的是,谁也没有告诉谢氏,杂物房的郎妇暗中投奔了四娘子,谢氏查的这么快,甚至让那郎妇自己站出来,不用再费功夫去找证据。账目到底有没有问题?看那郎妇的模样就知晓,问题小不了。
当场抓人,当场发落,不留任何余地,不光是二娘子和四娘子的仇结下了,她们这些为各自娘子办事的人,也都彻底撕破了脸,除非一下子将四娘子那些人按死在这里,否则将来死的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管事妈妈本来拿定主意,被二娘子派来谢氏身边,她要尽量少做事,可现在越做越多,全都由不得她。
想到这里,管事妈妈看向谢玉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却觉得,只是个开始。
“你叫什么?”
管事妈妈忽然感觉那道清冷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她出了一身冷汗规规矩矩地禀告:“奴婢姓于。”
“于氏。”
“在。”
谢玉琰道:“跟着我好好做事。”
于妈妈应声:“是,大娘子。”
站在屋中的张氏彻底愣在那里,她到现在都没明白,就是暂时接手中馈,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屋子里这些郎妇有多难吩咐,张氏比谁都清楚,可现在,她们却忙着各自行事,那些不会写字的人,也求别人帮忙书写字条,恨不得立即将与杂物库的往来理个干净。
仔细想想,张氏也就明白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她们就能脱身,最好再帮着大娘子查出杂物库的问题,还能赚来功劳。
片刻功夫,谢玉琰手中已经有五六张字条,几个郎妇围在那里,等候传问。
“大娘子,今年十月的时候,杂物库调动骡马,说是去拉修葺宗祠换下来的木料,结果骡马用了两个月,还回来之后,牲口瘦了两圈,蹄子都走烂了,显然骡马被拉去做了他用,我向四娘子屋中管事提及,却到现在也没有回音,这一笔您得查查。”
“我还见过那郎妇私自开库存入几车货物,两日之后又打开取出,也是在十月左右。”
“我们族中库房,被她挪为了私用。”
“这个要查也容易,只要看咱们族中十月,是否长途跋涉买卖过货物就知晓了。”
“没有,族中走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郎妇胆大包天,说不得动用了族中商队走私货。”
于妈妈攥住帕子,这哪里是郎妇胆大包天,走私货的分明就是四老爷和四娘子。
谢玉琰看向那些郎妇:“骡马不是运送宗祠的木料了吗?若是去做了别的,宗祠替换下来的木料呢?”
郎妇们面面相觑,目光中闪动着几分忌惮。
“不好与我说?”谢玉琰道。
郎妇们纷纷低头:“不敢。”
谢玉琰微微勾起唇角。
这抹笑容,让郎妇们心中发凉,正不知如何是好。
谢玉琰冷声道:“将她们带去见二娘子。”这种事,她着实不想费精神,也该让何氏出出力。
几个郎妇刚被带走,就听外面有人沉声道:“这是在做什么?”
声音还没落地,两个管事妈妈就走进来。
“谁让你们查账的?”其中一个妈妈阴沉着脸,“二老太太吩咐,不管是谁,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去二老太太屋子里回话。”
另一个盯着主位上的谢玉琰,冷声道:“六哥儿媳妇,二老太太传你前去,你莫要耽搁功夫,现在就与我们走吧!”
不等谢玉琰说话,她继续吩咐:“抓起来的郎妇呢?我要一并带上。这件事二老太太接手了,谁敢擅自行事,一律逐出杨氏。”
管事妈妈几句话,吓得屋中郎妇们,纷纷低头躬身。其中有人如获大赦般,就要引二老太太的人去找那被关押的郎妇。
于妈妈不禁看向谢玉琰,只见谢玉琰手中握着掌家的腰牌,轻轻地在桌案上磕着,面容平静,不见半点的慌乱。
片刻后,她的动作停下,开口道:“这二人假传二老太太之命,将她们拿下杖责二十,听候发落。”
二老太太房中的管事面露惊诧,却也没有仆妇敢动手。
谢玉琰握着手中的腰牌:“掌家的腰牌没用了?非掌家之人不得插手中馈事务,这是杨氏长辈定下的规矩,二老太太岂会明知故犯?你们不但要坏了规矩,还要给二老太太冠上徇私枉法的名声。”
说到这里,谢玉琰看到帘子被打起,门外站着门房管事,还有跟在后面的军巡卒。
“怎么?”谢玉琰站起身,她乜着屋子里的人,“家规约束不住你们?那我今日只能诉诸于国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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