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郡守前,许郡守是位普通的县令。
是因为辩才出众,口齿灵巧才被赏识升为郡守。
那场辩论里,他以一人之力独战五位县令,最终舌战群儒赢得郡守。
所以在口才方面,许郡守有着十分自信。
“你们是我商国的儿郎们,自幼生长在我商国的领土上,难道你们不会想念家园吗?”
“我知道,贼人攻势凌厉,逼得你们迫不得已,这才背井离乡!”
“如果各位愿意回来,大商依旧欢迎各位,所犯下的罪既往不咎!”
高声呼喊,许郡守的声音让每一位百姓都能听到。
他相信,通过自己这番言论,必然会让贼军动摇!
隐匿处,雪鹰微微点头,赞同许郡守行为。
林志反叛才多久,现在他们依旧是商国百姓!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心才是战争中最高境界,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林志。
倒省下她出手功夫。
见无一百姓回应,许郡守继续道。
“陛下将看到各位的忠诚,必会加官进爵赏赐钱财,大家难道不想过富足美满的日子吗?”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此乃君子之本分,亦是人人之职责!”
“谋逆乃是大罪,各位理应知晓,便是帝都不予理会,待我身后两万大军出手,尔等同样抵挡不及!”
“想想自己的妻儿父母,难道真忍心弃他们而去?”
能以口舌之巧升职,许郡守确实有几分实力。
讲述条例清晰,既给出两万大军威胁,又说出既往不咎,还可能获得赏赐的好处。
同时用家庭,以及道德责任捆绑百姓。
一套下来让人挑不出毛病,两万士兵深表赞同。
“是啊,咱都不想把脑袋挂腰上生活!”
“大商赐我俸禄,我应该为大商奉献生命!”
“我家孩子刚刚出生,他不能没有我这个父亲!”
“老乡们,想想谋逆的有几个好下场?回来吧!”
“血溅战场真的是大家想看到的吗?”
嘈杂声中,民兵们将目光投向林志。
他们中或有从白石镇来,或有从周县,乐县等地来。
皆是较为青壮,年轻的汉子,百姓中属于较好那类。
就算这样,勉强吃上饭,已经是他们能达到的极限了。
回想这些天经历,犹如梦幻天堂,既能吃饱饭还不用被强征徭役,田赋。
让他们放弃这些,回到商国?
摘下金头盔,林志将其挂在白马上。
没有遮挡,他那帅气的脸全部展露出来,让人感叹这件完美的艺术品。
“诸君,此言差矣,我认为,你们不必为商国分忧。”
轻轻的声音传入士兵耳中,令人嗤之以鼻。
士兵们露出疑惑,许郡守放声嘲笑。
“噗,你在说什么?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有什么不对?”
“难道要做那白眼狼,白吃白喝?笑话!”
他还以为林志要说什么高谈大论,惊世骇俗的话呢。
结果就这?
简直笑掉人大牙!
“君子之义,有何不对?”
“此乃圣人传承千年之名句,你有什么资格质疑?”
“黄口小儿胡乱之言,笑煞我等!”
“老乡们,你们难道要跟着这种毫无道义的人吗?”
跟着许郡守笑起来,嘲笑声充满战场。
雪鹰也想不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失笑之际,林志气势突然一震。
“固然,你们认为是商君给了你们饭,所以要回报他。”
“但是真的是商君,给了大家一口吃的吗,如果没有商君,又会变得怎么样?”
“真相,粮食是从百姓手里种的,征税是士大夫们制定的!”
“我们所有的行为,所制造出价值,都将分出部分给那些权贵,可凭什么?”
“他们,是在让我们跪下!”
铿锵之声压制住笑声,压制住郡守放声的大笑。
没有皇帝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士兵们好像的确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大商传承千年,千年来他们已经习惯这种模式,周围诸国同样是这样。
皇帝死了,就会有新的人被推选出来,成为新的皇帝。
向这些有权有势,朝廷大官跪拜。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诸君,何为德?何为义?是谁天天把这些挂在嘴边?”
“既然是商君,既然是你们的郡守,他们为什么要让你们跪着喊他们一声大人?”
“或许我们已经习惯,或许我们已经麻木,可叩心自问认真想一想。”
“作为人,何以分贵贱?”
“他们是权贵,他们是大人,他们是只会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的寄生虫!”
望着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年,那激昂声音让人忍不住跟随思考。
笑声渐渐停息,嘲讽渐渐褪去。
仔细想想,士兵们惊讶的发现。
林志好像说的很对?
参军确实有俸禄,但俸禄是从哪里来的?
从百姓手里,从他们家里抢来的!
再说,也不是人人都自愿参军,又有多少人是被徭役强行拉来,逼迫成为士兵?
看着家中无人,年衰的父母病死床上,妻儿无人照顾时。
可没人跟他们讲道义......
“你放屁!”
发现士气不对劲,许郡守汗毛竖立怒喝一声。
“简直是胡言乱语,毫无逻辑可言,陛下怎么可能消失?!”
“跪拜乃是礼仪,大人乃是尊称,若无我们日思夜想,思索利民之策。”
“百姓又怎会富裕起来!”
大声呵斥,许郡守冷汗直冒,认真无比。
自己思前想后说了那么多,结果非但没有扰乱敌心分毫,反而被三言两句,让自家大军乱了阵脚!
汇报所说不错,妖师之言蛊惑人心,果然恐怖!
见大军沉默,林志笑容更甚。
他没有反驳许郡守的话,只提出一点。
“不谈那些未来之事,单单看现在,利民之策百姓富裕?”
“哈哈,百姓要是真的富裕,为什么会有流民?”
“许大人,你们日思夜想的策略,难道是强行徭役征兵,让百姓们平摊各种繁琐的税务。”
“年年不断,年年增加,让人家破人亡的赋税吗?”
洪亮的声音一出,士兵们越发沉默。
他们不止是从南郡城出来,还有半数是从其他各县,强行征召而来。
对赋税徭役深有体会,直击人心。
“所以,让我们家破人亡的,是郡守,是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