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稿箱猫的写作舱稿箱猫的写作舱的玄幻奇幻小说《回响的时间废墟稿箱猫的写作舱稿箱猫的写作舱小说》,由网络作家“稿箱猫的写作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当林刻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老陈,跟随着零那决绝而沉默的背影,最终跨过那道刻满了警告与绝望的、无形的门槛,踏入这条通往未知的垂直通道时,周遭的一切瞬间发生了剧变。身后那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引擎脉冲声,仿佛被一道厚重的、无形的帷幕彻底隔断,留下的是一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脚下碎石滚落的回响,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竖井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和孤单。与此同时,一股扑面而来的、混合了腐败生物组织、强酸和某种时间霉变气息的、几乎能将人当场熏晕过去的恶臭,取代了基座动力区那种冰冷、充满臭氧的工业味道,疯狂地涌入他们的鼻腔。空气变得异常潮湿、沉重,仿佛吸入的不再是气体,而是某种粘稠的、有毒的液体。林刻的心脏猛地沉...
《回响的时间废墟稿箱猫的写作舱稿箱猫的写作舱小说》精彩片段
当林刻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老陈,跟随着零那决绝而沉默的背影,最终跨过那道刻满了警告与绝望的、无形的门槛,踏入这条通往未知的垂直通道时,周遭的一切瞬间发生了剧变。
身后那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引擎脉冲声,仿佛被一道厚重的、无形的帷幕彻底隔断,留下的是一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脚下碎石滚落的回响,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竖井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和孤单。
与此同时,一股扑面而来的、混合了腐败生物组织、强酸和某种时间霉变气息的、几乎能将人当场熏晕过去的恶臭,取代了基座动力区那种冰冷、充满臭氧的工业味道,疯狂地涌入他们的鼻腔。空气变得异常潮湿、沉重,仿佛吸入的不再是气体,而是某种粘稠的、有毒的液体。
林刻的心脏猛地沉了一下,一股冰冷的、近乎本能的抗拒感从脊椎升起,但他强行压下了这丝动摇。他看了一眼上方那个已经消失在第一个拐角阴影里的、零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因为环境剧变而痛苦呻吟、几乎彻底失去意识的老陈。他知道,从踏入这里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零早已取出了那盏化学冷光石,但在这深邃、扭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通道里,那微弱但稳定的黄光向上延伸,也仅仅勉强照亮了最初几米的、布满了粘腻污秽和锈蚀金属的恐怖景象。短暂的适应(或者说,是强迫自己接受这新的地狱)后,零的声音才从上方传来,依旧是那种缺乏感情的调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紧,别掉队,留意脚下和头顶,这里......‘活’着的东西,比你们想象的要多。”
林刻深吸了一口这足以致命的污浊空气,最后检查了一下几乎失去意识的老陈在他背上的固定情况(零在进入前给了他几条额外的、同样坚韧的绑带),然后便咬紧牙关,抬头望向那片被微弱光芒勉强撕开一角的、令人绝望的黑暗,跟随着零,开始了他此生或许最为艰难和绝望的一段攀爬。
告别了基座动力区那冰冷、精密、却又充斥着机械心跳与死亡秩序的广阔空间,他们仿佛瞬间从一个结构化的噩梦,跌入了一个更加混沌、更加有机、也更加......充满生命(尽管是扭曲、病态的生命)的深渊。
向上攀爬的过程,与其说是物理上的移动,不如说是一场在时间和空间迷宫中不断进行的、令人绝望的挣扎。通道并非工程师图纸上那种冰冷、规则的直线或弧线,它以一种完全违背几何学原理、仿佛醉汉涂鸦般的方式疯狂扭曲、蜿蜒、盘旋上升。构成通道内壁的材料也绝非普通的岩石或混凝土,那是一种呈现出诡异的、湿漉漉的暗红色泽的物质,触手冰凉滑腻,却又仿佛在极其缓慢地、有节奏地微微搏动,如同某种巨大、垂死的生物的内脏。林刻甚至能感觉到,每一次基座引擎那遥远却依旧清晰的“咚......咚......”脉冲传来时,这暗红色的“岩壁”都会随之产生更加明显的、如同血管扩张般的律动,仿佛在与那失控的心脏进行着某种病态的共鸣。
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得令人作呕的粘稠物质,像是凝固了千万年的血液、工业废料、以及无数微小生物尸骸腐烂后形成的混合物,散发出一种几乎能将人熏晕过去的恶臭。这种恶臭并非地下管道那种纯粹的腐败沼气,它更加复杂,混合了浓烈的铁锈味(仿佛金属本身都在流脓)、强酸腐蚀后产生的刺鼻气味、电气设备过载烧焦的糊味、以及......一种极其独特的、林刻的“时感”才能捕捉到的、仿佛是时间本身因为过度扭曲而“腐烂”后散发出的、带着强烈眩晕感的酸涩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一团混合了毒气和玻璃碎片的棉絮,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肺叶,让他阵阵干呕。
纵横交错的锈蚀金属结构如同这个生物体内坏死的骨骼和肌腱,无序地穿插、支撑着这条扭曲的通道。那些曾经或许是维修梯、管道支架、线缆桥架的金属,如今早已被时间和诡异能量侵蚀得面目全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鱼鳞般的锈迹,轻轻一碰就可能簌簌落下大片锈渣,露出下面更加脆弱、甚至已经出现孔洞的本体。许多金属梯的阶梯早已断裂或消失,只留下光秃秃的、锋利如刀的断口,迫使他们必须像壁虎一样紧贴着湿滑的岩壁,依靠零提前用某种闪烁着微光的能量束在岩壁上烧灼出的临时抓手,或者抓住那些同样不可靠的、粗大的、表面覆盖着滑腻苔藓的废弃管道(天知道里面曾经输送的是什么,有些破裂的管道口还不断渗漏出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冒着气泡的粘稠液体),才能艰难地向上移动。
缠绕在这些金属结构和岩壁上的,是无数如同黑色血管或神经束般的线缆。它们大多已经断裂、破损,裸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早已失去绝缘层的导线,有些线缆的断口处甚至还在不时地迸射出微弱的、危险的电火花,或者......是某种更加诡异的、仿佛时间能量泄漏时产生的、无声的彩色电弧?这些电弧偶尔会点亮周围一小片区域,暴露出岩壁深处隐藏的、更加扭曲的结构,或者......是一些蜷缩在黑暗角落里、一闪而过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零走在最前面,TA的动作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敏捷和平衡感。即使在这种几乎垂直、布满陷阱、光线极其昏暗的环境中,TA的脚步也如同最老练的登山者,总能准确地找到最稳固的落脚点和抓手。TA那身由各种废弃材料拼接而成的、如同变色龙般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衣物,此刻更显现出其优越的适应性。TA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只是偶尔在遇到特别危险的路段,或者林刻和老陈实在无法跟上时,才会从上方垂下那根看似纤细、却异常坚韧的、不知由何种生物筋腱或高分子材料编织而成的绳索,用一种简洁高效、却又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方式,将他们向上牵引一段距离。TA的沉默并非冷漠,更像是一种......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环境的极致感知和警惕中的状态。TA那双隐藏在深色风镜后的眼睛,如同两盏永不熄灭的探照灯,不断地扫视着上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四周那些可能隐藏着致命威胁的阴影角落。TA的耳朵似乎也在微微翕动,捕捉着那些极其细微的、预示着危险的声音——岩石松动的摩擦声、远处传来的不明生物的爬行声、以及......时空结构本身在不堪重负时发出的、低沉的呻吟。
林刻紧随其后,他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他不仅要克服自身因为恐惧、疲惫和环境压迫而产生的生理和心理极限,还要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来照顾下方几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依靠本能抓住绳索或林刻手臂的老陈。老陈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时他会陷入彻底的昏迷,身体软绵绵的如同一个破布袋,全靠林刻和零的绳索拖拽;有时他又会突然清醒过来,眼中闪烁着学者特有的、对周围异常现象的强烈好奇(尽管这种好奇往往伴随着更大的恐惧),嘴里会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一些林刻听不懂的物理学或时空理论的术语,或者对着某些墙壁上模糊不清的、似乎是“方舟计划”遗留的标记或符文指指点点,试图进行解读,却往往在下一秒又因为精神冲击或体力不支而重新陷入迷糊。林刻必须时刻留意着老陈的状态,防止他因为突然的动作或意识不清而失足坠落。
汗水如同瀑布般从林刻的每一个毛孔中涌出,很快就浸透了他那身本就肮脏破旧的衣物。汗水、污水、油污、以及从岩壁上蹭到的粘腻苔藓和不明液体,混合在一起,在他的皮肤上形成一层厚厚的、令人作呕的“外壳”。他的手臂、大腿、腰背的肌肉,因为长时间超负荷的攀爬和支撑,早已酸痛到了麻木的程度,每一次用力都像是用钝刀子在切割神经。指甲因为用力抠抓岩石和金属而劈裂、出血,指尖的皮肤也磨得血肉模糊,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唯一支撑着他不断向上、向上、再向上的,只有那份对找到薇薇的、近乎偏执的信念,以及......不能辜负零和牺牲同伴的责任感。
他的“时感”在这条扭曲的回廊里,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折磨,但也......在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被锤炼着。基座引擎那无处不在的脉冲心跳,如同一个永恒的、巨大的干扰源,不断地冲击、压制着他的感知。但正如零所提示的,他开始尝试着不再将其视为纯粹的敌人,而是......将其纳入感知的“背景”。他强迫自己去适应那“咚......咚......”的节奏,去感受每一次脉冲带来的能量流动方向和强度变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频率,向那个巨大的、非人的心跳靠拢。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好几次,他都因为无法完美同步,而被脉冲带来的时空震荡反噬,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差点当场昏厥过去。但每一次痛苦的经历,都让他对那脉冲的“规律”和其中蕴含的“力量”,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然后,他开始利用两次脉冲之间那极其短暂的、如同暴风雨间隙般的“寂静”,将自己那已经变得异常敏锐(但也异常脆弱)的“时感”,如同闪电般投射出去,去“阅读”周围环境中隐藏的信息。
这种“阅读”不再像之前那样模糊和被动,而是变得更加主动、更加清晰、也更加......耗费心神。他能“看到”前方几十米外,一段看似完好的金属梯,其内部的金属结构因为某种时间侵蚀,已经变得如同酥脆的饼干,一旦承受超过某个临界点的重量,就会瞬间崩塌。他能“听到”左侧岩壁后面,一个隐藏的空腔里,盘踞着一群对声音和光线极其敏感的、如同蝙蝠和蜘蛛结合体的怪异生物,它们正发出一种人类耳朵听不到、但却能直接干扰神经系统的超声波。他能“闻到”右下方一股向上弥漫的、无色无味、但却能缓慢麻痹神经、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行动能力的惰性毒气,正从一条破裂的管道中持续泄漏。他甚至能“感觉”到,某些特定的区域,残留着极其强烈的、属于过去的负面情感“印记”——可能是某个维修工在这里绝望地死去时留下的恐惧,可能是某次实验事故中牺牲者的痛苦哀嚎,也可能是......更早之前,这座钟楼还未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时,某些不为人知的黑暗秘密所散发出的冰冷恶意。
每一次成功的预警和规避,都像是在地狱的边缘跳了一支惊心动魄的探戈。他们必须将速度、力量、时机、以及对环境的判断,都运用到极致。零的经验和反应速度是关键,TA总能根据林刻那断断续续、有时甚至因为精神力不济而显得含糊不清的预警,迅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应对。而林刻,则像一个刚刚学会开车就被迫在F1赛道上飙车的菜鸟,每一次成功的“操作”,都伴随着肾上腺素的狂飙和精神濒临崩溃的巨大代价。
他们遭遇了“时间滞震”的阶梯,那在一瞬间经历从崭新到腐朽再复原的恐怖循环,让林刻脚底发麻,冷汗直流,庆幸自己没有在那上面多停留哪怕百分之一秒。他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片如同倒放电影般的“回溯区域”,看着自己几秒前留下的痕迹被无情地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心中升起一股对时间本身那冷酷无情力量的深深敬畏。
他们屏住呼吸,快速挤过那如同巨大、不断蠕动的生物肿瘤般堵塞通道的、散发着浓烈腐败气味的未知生物质,感受着那粘稠、温热、仿佛有生命般的物质紧贴着皮肤蠕动的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他们绕开了那片弥漫着甜腻香气、能将记忆无声抹去的粉红色“遗忘之雾”,老陈在靠近边缘时,眼神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空洞,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是林刻用力将他拖开,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他们穿过了那段令人心智错乱的“幻影回廊”,无数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可能的虚影在他们身边交错、重叠,耳边仿佛响起了亿万种不同的语言、哭喊和厮杀声。林刻甚至看到了一个穿着和他灾变前母亲同款围裙的模糊身影,正在一个温馨的厨房里忙碌,那瞬间涌起的思念和悲伤差点让他彻底失控,是零用一种冰冷的、蕴含着特殊精神能量的低喝将他强行唤醒,才避免了他的意识被吸入那虚假的温暖之中。
每一次经历,都在不断地挑战着他们的极限,也在不断地改变着他们。老陈似乎在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和对“方舟计划”遗迹的近距离接触中,精神状态反而有了一丝诡异的“回光返照”,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偶尔能说出一些对当前环境极具价值的分析和判断(比如根据墙壁上的符文推测出这层通道可能连接着某个特定的实验区域,或者根据空气中的化学成分判断出前方可能有某种能量泄漏)。
而林刻的变化则更加深刻和......令人不安。他的“时感”在一次次的极限运用和锤炼下,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敏锐,甚至......开始与这座钟楼本身的“脉搏”产生了某种更加深层次的共鸣。他不仅能感知到危险,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这座钟楼本身似乎也拥有着某种......残存的、混乱的“意识”?或者说,是无数被困在这里的灵魂、情感、以及那个失控的“普罗米修斯之心”的能量,共同交织形成的一种......巨大的、无序的、却又在遵循着某种未知规律运转的......“时空生命体”?
这种感觉让他既感到兴奋(能力的提升),又感到深深的恐惧。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自我”,正在被这个地方同化。他的思维方式、他的感知模式、甚至他的情感反应,都在潜移默化地向着某种......非人的、与混乱时空共生的方向转变。他害怕自己最终会变成像零那样,对一切都习以为常、麻木不仁的存在,或者......更糟,变成像墙壁上那些警告语所说的那样,一个不再是“林刻”的、被时间吞噬的怪物。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个唯一能带来一丝暖意和“真实感”的海豚吊坠。那是他与过去的、属于“人类林刻”的最后联系。他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着薇薇的名字,将妹妹的脸庞作为自己意识海洋中最后的灯塔,抵抗着那来自四面八方的、试图将他彻底拖入混乱深渊的无形引力。
就在他的精神即将再次到达临界点,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连维持最基本的“倾听”都变得无比困难的时候,上方,终于出现了一线不同的曙光。
那并非之前充斥着整个通道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也并非零星电火花或荧光苔藓散发出的鬼火般的光芒。那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明亮、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却又带着一种极致冰冷和非人理性的......银白色光辉!
光芒从一个位于通道顶端的、巨大的、似乎是由某种未知合金打造的圆形出口倾泻而下,将下方最后一段阶梯映照得一片雪亮。那光芒中蕴含着极其强大的、稳定的能量波动,与下方通道那混乱、扭曲、病态的时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那是通往一个完全不同的“现实层面”的入口。
“到了......”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一次,TA的声音中除了如释重负,还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战栗。“第一个‘稳定层’......或者说......‘观测禁区’......”
TA的身影已经率先出现在了那个圆形出口的边缘,背对着下方,抬头仰望着那个被银白色光芒笼罩的世界,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准备好......”TA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上面的‘空气’......不一样......而且......这里的‘看门狗’......可比下面那些只知道按程序巡逻的铁疙瘩......要难对付得多......”
林刻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已经接近昏迷的老陈用力向上推去(零似乎早有准备,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接住了老陈的胳膊,将他拖了上去),然后自己也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顺着最后几级已经因为上方强光照射而显得有些虚幻的金属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当他的头颅刚刚探出那个圆形出口,接触到那片银白色光芒的瞬间,一股冰冷到极致、仿佛要将灵魂都瞬间冻结、却又带着某种绝对秩序和高等智慧的意志冲击,如同无形的冰封海啸,轰然降临!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大脑就如同被瞬间格式化般,陷入了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杂念的空白!仿佛他的存在、他的思想、他的记忆......在接触到这片光芒的瞬间,就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彻底“解析”、“评估”......并且......被判定为......需要清除的“异物”!
意识的回归,并非骤然的光明,更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泥沼中,一点点、挣扎着将头颅探出水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灵魂深处传来的、仿佛被撕裂般的余痛。林刻瘫软在地板上,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在无声地尖叫、控诉着刚才那次鲁莽尝试所带来的可怕反噬。
那口短暂回溯时间而获得的、甘甜清澈的水,此刻仿佛变成了灼热的烙铁,在他的食道和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代价是如此清晰而沉重——大脑如同被强行塞入了一整个星系的混乱数据流,每一次思维的转动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精神力如同被抽干的海绵,只剩下无尽的虚弱和疲惫;甚至连胸前那枚承载着薇薇灵魂的海豚吊坠,也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带着担忧和责备意味的波动,仿佛在无声地警告他——不要再这样肆意挥霍那份源自她的、守护的力量。
“对不起......薇薇......我......我错了......”他对着胸前温润的吊坠,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艰难地、充满了懊悔地低语。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多么危险。为了满足一时的生理渴望和对新力量那致命的好奇心,他差点将自己和薇薇最后的希望都葬送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废墟角落。
那股新生的“时间之力”,它不是玩具,不是可以随意驱使的奴仆,它更像是一头潜藏在灵魂深处的、狂暴而难以驯服的巨兽。每一次试图驾驭它,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其反噬,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在没有真正理解它的本质、没有找到安全掌控它的方法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是在自掘坟墓。
这个教训,太过惨痛,也太过深刻。
林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诱人的力量,而是将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识,全部用来感受身体的状态,以及......薇薇的存在。吊坠持续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暖流,如同母亲温柔的手,一点点抚平他精神上的创伤,也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我还在这里,哥哥,我们......还有机会。
这份来自至亲的、跨越了生死与时空界限的联系,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锚点,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沉沦在痛苦和绝望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那阵撕裂般的头痛终于稍微缓解了一些,虽然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挥之不去,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足以让人瞬间崩溃的剧痛了。身体的酸痛和疲惫依然沉重如山,但至少,他可以重新控制自己的肢体了。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点地从冰冷肮脏的地板上撑起身子,靠在旁边一根扭曲变形的金属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喉咙里火辣辣的,干渴的感觉比之前更加强烈,仿佛要将他的声带都彻底粘连在一起。
活下去。
这是此刻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多么痛苦,他都必须活下去。为了薇薇,为了那些逝去的同伴,为了......或许还存在的、一丝改变这操蛋世界的可能。
而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找到生存必需品——水和食物。
他环顾这个破败的角落——那个曾经渗水的水管,在他刚才那次鲁莽的“时间回溯”之后,似乎受到了某种能量干扰,已经彻底停止了滴漏,只留下水槽底部那一小洼更加浑浊、散发着浓重锈味的积水,如同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
看来,依靠“时间之力”走捷径的想法,是彻底行不通了。他只能依靠最原始、最笨拙、也最可靠的方式——拾荒。
他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极度的虚弱和脱水而微微摇晃,眼前甚至出现了阵阵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稳住身形。他知道,在这种状态下,任何一次摔倒,都可能意味着再也爬不起来。
他开始更加仔细地探索这片废墟。这一次,他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时感”,不再去主动“阅读”那些无处不在的时间回响,只保留着最基本的、对即时危险的被动感知。这样做虽然让他失去了获取额外信息的可能,但也大大减轻了精神上的负担,让他能够将更多精力集中在寻找实体物资上。
这栋建筑的结构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也更加破败。他所在的楼层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域,但大部分空间都已经被坍塌的天花板和楼板所掩埋。他小心翼翼地在瓦砾堆中穿行,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存在价值的物品。
结果......令人沮丧。
除了更多的灰尘、碎石、腐朽的木头、锈蚀的金属零件,以及一些早已风化、一碰就碎的纸张残骸,他几乎一无所获。旧世界的繁华早已被时间彻底碾碎、风化,留给拾荒者的,往往只有这些毫无用处的垃圾。
偶尔,他能看到一些变异生物活动的痕迹——墙角处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涎液;地面上巨大的、非人的爪印;甚至......一具被啃噬得只剩下骨架的、不知是人类还是某种大型动物的尸骸,上面还盘踞着几只拳头大小、甲壳如同生锈铁片的怪异甲虫。这些发现让他更加警惕,握紧了手中唯一能算得上是“武器”的——一根从废墟里捡到的、大约半米长、一端被他用力磨尖了的、沉重而坚硬的锈蚀钢筋。虽然简陋,但至少能提供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他艰难地向下移动了一层。这一层的损毁程度稍微轻一些,似乎是一个资料室或档案库之类的区域。高大的金属档案柜如同倒下的巨人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里面塞满了早已发霉、粘连、甚至碳化了的文件和记录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纸张腐朽和霉菌的气味。
林刻耐着性子,在这些“知识的坟墓”中翻找着。也许......能找到一些密封的、没有完全变质的罐头?或者......一些旧时代的急救药品?
他撬开一个变形的铁皮柜子,里面散落出一些印着“方舟计划”标记的文件夹。他心中一动,强忍着不适,翻看了几页。上面大多是些他看不懂的实验数据、图表和公式,纸张脆弱不堪,字迹也因为潮湿和霉变而模糊不清。偶尔能看到一些关于“时序稳定”、“能量场共鸣”之类的字眼,似乎与钟楼的秘密有关,但信息太过零碎,根本无法解读。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些。
就在他准备放弃,转向下一个柜子时,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文件夹底部的一个......硬物?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上面覆盖的发霉文件拨开。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的金属盒子!盒子由某种暗灰色的合金制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但入手却异常沉重,而且......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感。盒子似乎是完全密封的,找不到任何明显的开关或缝隙。
这是什么?某种......旧时代的储存设备?还是......别的什么?
林刻尝试着用他那根磨尖的钢筋去撬开盒子,但那合金异常坚固,只在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他又试着用力摇晃,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声响。
直觉告诉他,这个盒子......不简单。或许......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此刻,他没有工具,也没有精力去研究这个神秘的盒子。他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身放好,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打开。这或许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收获了。
继续向下探索,情况并未好转。除了更多的废墟和垃圾,他一无所获。身体的饥渴感越来越强烈,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知道,不能再待在这栋如同坟墓般的建筑里了。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缓慢的死亡。
他必须......出去。回到那片危机四伏、却也可能隐藏着一线生机的......真正的废土。
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巨大的勇气。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暂时庇护了他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废墟,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他之前探查到的、一个通往建筑外部的、巨大的结构破口走去。
当他小心翼翼地从那个破口爬出,重新暴露在废土那灰色的天穹之下时,一股夹杂着沙尘和远处某种腐烂沼气味道的冷风,立刻吹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那副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模样。残破的街道,坍塌的楼宇,如同鬼怪般扭曲的钢铁骨架,以及......在瓦砾和废墟间顽强生长着的、形态怪异的变异植物。远处,那片因为钟楼消失而留下的巨大空间空洞,如同一个悬挂在天际的、永恒的噩梦之眼,散发着无形的威压,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
空气中,时空波动的干扰似乎比钟楼区域要弱上许多,但依旧存在。林刻能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如同静电般的能量流,在空气中无声地穿梭、碰撞,偶尔会在某些区域形成短暂的、肉眼难以察觉的扭曲或涟漪。这片“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时刻提醒着他,危险从未远离。
他该往哪里走?
他站在废墟之上,茫然四顾。四周都是相似的景象,没有任何明显的标志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在哪个区域,更不知道钢骨镇的方向在哪里。而且......钢骨镇......还存在吗?在他深入钟楼禁地的这段时间里,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巴图他们......是否还有人幸存?净水器的问题......解决了吗?
无数的疑问和担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够获取信息和基本补给的地方。一个......拾荒者的聚集点,或者......交易站。
这种地方,在废土上并不罕见,它们如同沙漠中的绿洲(虽然往往是更加危险和肮脏的绿洲),是信息、物资、以及......各种危险和阴谋的交汇点。但要找到它们,尤其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并非易事。
林刻尝试着,再次小心翼翼地、极其克制地运用起他的“时感”。这一次,他并非要回溯时间,也不是要阅读过去的痕迹,而是......试图去“倾听”!倾听周围更广阔区域内,那些属于“生命”的波动!
这同样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行为,而且充满了风险。他的感知如同投入大海的声纳,不断地向外扩散,捕捉着各种各样的信号——远处变异生物移动时产生的能量扰动;地下某种大型蠕虫缓慢掘进时引起的微弱震动;甚至......是某些特殊植物在进行光合作用(或者说,是吸收时空辐射?)时散发出的奇异波动......
他必须从这些庞杂无比、真假难辨的信号中,筛选出......属于“人类”的那种独特的、相对复杂、带着情感和思维特征的意识波动。
这就像是在一片嘈杂无比的、充满了各种干扰噪音的无线电频道里,试图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求救信号。
汗水再次从他的额头渗出,大脑因为过度专注而隐隐作痛。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些无关的、或者明显带有恶意的信号,将感知如同雷达般,一寸寸地扫过周围的废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精神力在快速消耗,希望也一点点变得渺茫。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随便选个方向碰碰运气的时候......
他的“时感”......捕捉到了一丝不同的东西!
在东南方向,大约几公里之外的地方,他“感觉”到了一片......相对密集、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属于人类思维活动的......能量场!
那并非一个大型聚居地应有的、强大而稳定的信号,更像是一群......数量不多、但精神状态都处于高度警惕和戒备之中的个体,聚集在一个特定的、相对狭小的区域内所形成的......混乱而嘈杂的“意识回声”!
那里......很可能就是一个小型的、临时的......交易点或者信息站!
找到了!
林刻心中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他立刻收回了“时感”,不敢再多做探查,生怕被对方察觉。他记下了那个大致的方向,然后深吸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那个方向,迈开了艰难的步伐。
几公里的路程,对于体力充沛、装备齐全的拾荒者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此刻伤痕累累、饥渴交加、几乎没有任何补给的林刻来说,却不啻于一场穿越地狱的马拉松。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留意着脚下的瓦砾和隐藏的陷阱。他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明显有大型变异生物活动痕迹的区域。他甚至需要时不时地停下来,靠在断壁残垣上喘息,压制住因为体力透支而阵阵发黑的视线。
好几次,他都差点与危险擦肩而过。一次,一只体型如同小牛犊、浑身覆盖着骨质甲壳、长着三只闪烁着红光的复眼的巨型变异蟑螂,从一栋倒塌建筑的阴影中猛地窜出,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爬过,那腥臭的气息和甲壳摩擦地面的声音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幸好那怪物似乎并未将他这个看起来“干瘪瘦弱”的目标放在眼里,很快就消失在了另一片废墟之后。另一次,他差点踏入一片看似平整、却散发着微弱时空涟漪的区域,是胸前吊坠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预警(薇薇的本能守护?),让他及时停下了脚步,才避免了被卷入未知时空陷阱的厄运。
每一次险境,都在不断地消耗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意志。但求生的本能,以及......对薇薇未来的责任感,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终于,在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到达极限,连抬起眼皮都变得无比困难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象。
那是在一片相对开阔的、似乎是一个被彻底摧毁的交通枢纽(可能是地铁站或公交总站?)的巨大残骸之中。一些用锈蚀的铁皮、破损的车辆外壳、以及坍塌的混凝土块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却又透着一种实用主义风格的掩体和......摊位?隐约可见。几缕细微的、带着难闻气味的黑烟,从某些掩体的缝隙中袅袅升起,似乎有人在用劣质燃料生火。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之前捕捉到的那片混乱而警惕的人类意识波动,就集中在那里!虽然依旧微弱,但比之前要清晰了许多!
就是这里了!那个......可能存在的交易点!
林刻停下脚步,躲在一堵半塌的矮墙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没有立刻靠近。废土上的交易点,往往比最危险的变异生物巢穴还要致命。那里充斥着尔虞我诈、黑吃黑、以及......各种因为绝望和贪婪而扭曲的人性。他现在这副虚弱不堪、几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样子,冒然闯进去,无异于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需要......伪装。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口”。
他抓起地上的灰尘和污泥,毫不犹豫地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让原本就肮脏的自己显得更加狼狈和......不起眼。他又将那根磨尖的锈蚀钢筋紧紧握在手中,眼神也刻意变得更加阴沉和......警惕,试图模仿那些在废土上挣扎求生多年的老拾荒者的姿态。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低身体,利用废墟的掩护,如同最谨慎的影子般,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散发着微弱人气和更大危险的“交易点”......靠近。
这个地方,没有名字,或许......废土上的幸存者们,会根据它周围不断回荡的、真假难辨的低语和传闻,称其为......“低语路口”?
林刻能感觉到,随着距离的拉近,空气中那种无形的紧张和猜忌感越来越浓。他甚至能“听到”一些隐藏在掩体后面、压抑的呼吸声和......武器上膛的轻微咔哒声。
他停在“路口”的外围,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像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般,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开始......倾听。
倾听那些在空气中飘荡的、压抑的、真假难辨的......废墟低语。
“......妈的,‘钢骷髅’(时间守卫的蔑称?)那些杂种最近疯了吗?到处设卡,见人就查......”一个粗哑的声音低声咒骂着,充满了不满和恐惧。
“嘘!小声点!你想死吗?听说......西边那个‘大家伙’(指钟楼?)塌了之后,‘上面’震怒,下了死命令,要找什么......‘引发灾难的源头’......”另一个声音更加谨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反正倒霉的是那些‘有感觉’的家伙......咱们这种普通渣滓,夹着尾巴做人就行了......”
“普通渣滓?哼,等净水核心彻底完蛋,大家一起变异,就都‘不普通’了......”先前那个声音冷哼道,话题转向了更实际的生存危机,“听说东边......那个什么狗屁‘档案城’......还有旧世界的净水技术?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路远得要命,中间还隔着‘扭曲森林’和‘嚎叫平原’......听说‘档案城’规矩大得很,比‘钢骷髅’还他妈难伺候,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吧......我打算攒点‘硬通货’(可能是某种废土货币或高价值物资),过段时间就往东边闯闯......”
“祝你好运......别死在半路上,尸体被‘闪烁兽’叼走......”
这些断断续续的、充满了废土特色的对话,如同冰冷的溪流,缓缓流入林刻的耳中,也......流入他的心里。
时间守卫在搜捕......引发灾难的源头?是指......自己吗?
档案之城......真的存在?而且......在遥远的东方?有旧世界的知识和技术?
净水核心......钢骨镇的危机......依旧没有解除吗?
林刻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却又......燃起了一丝新的、更加明确的目标火焰。
看来,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多么遥远,“档案之城”,他都必须去一趟。不仅仅是为了寻找薇薇复原的可能,更是为了......获取能真正帮助钢骨镇(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度过危机的知识和技术!
他握紧了手中的锈蚀钢筋,眼神穿过肮脏的伪装,望向遥远的东方地平线。那里,是未知的危险,是渺茫的希望,是......他下一段旅程的起点。
但他知道,在踏上那段旅程之前,他还需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低语路口”,小心翼翼地,再多获取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最新的“低语”。
铁板沉重的回响在狭窄的通道内逐渐消散,留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劫后余生的四个人粗重、不规律的喘息声,如同破损的风箱,徒劳地搅动着这片粘稠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陈年污垢的腐臭,以及一丝丝从铁板缝隙渗入的、属于那些异域怪物的、冰冷刺鼻的硫磺气息。还有老陈那个噪音发生器残留的、细微却顽固的嗡鸣,像一只看不见的虫子,钻入每个人的耳膜深处,提醒着他们刚刚逃离的恐怖。
手电筒的光束——两把,巴图手里一把,老陈手里一把——如同胆怯的触手,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划开有限的视野。光线所及之处,是湿滑、布满苔藓和不明霉菌的混凝土墙壁,上面层层叠叠覆盖着早已褪色、字迹模糊的涂鸦,有些似乎是灾变前的恶作剧,有些则是后来人用木炭或石块划下的警告、标记,甚至绝望的遗言。脚下是冰冷的积水,深浅不一,混杂着碎石、锈蚀的金属零件和不知名的、柔软滑腻的垃圾。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和鞋底碾过碎屑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都......都没事吧?” 巴图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宁静,他用手电筒快速扫过每个人的脸。阿虎脸色惨白,紧捂着受伤的胳膊,伤口用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草草包扎着,但暗红的血迹仍在缓慢渗出,他眼神涣散,显然还未从失去同伴和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老陈靠着墙,正低头摆弄着他那个宝贝似的、屏幕忽明忽暗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布满裂纹的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紧锁,似乎在确认方位或分析着什么。
林刻的状态最是复杂。他的“时感”在刚才的裂隙事件中被过度激发,此刻虽然那撕裂般的剧痛有所缓解,但一种持续的、低频的嗡鸣感依然盘踞在他的脑海深处。他感觉这条通道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缓慢呼吸的生物。墙壁似乎在光影的边缘微微蠕动,空气中不时飘过一些“不合时宜”的气味——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仿佛几十年前医院的走廊;一阵转瞬即逝的、高级香水的甜腻芬芳,带着旧时代舞会的奢靡气息;甚至还有一股极其逼真的、热腾腾的烤面包香气,让饥肠辘辘的众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这香气只停留了一瞬,便如同从未出现过般消散了,只留下更深的空虚和对“旧世界”的怅惘。
“这条通道......有点不对劲。” 林刻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仅仅是指那些怪异的气味,“我感觉......时间在这里......很‘薄’,像磨损的旧衣服,随时可能破开。”
老陈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凝重:“你说得没错。根据我这老伙计(他拍了拍平板电脑)的初步读数,这里的时空稳定性远低于地表平均水平,甚至低于我们进来的那片区域。可能是长期废弃,也可能是地下结构本身就更容易受到‘大裂隙’的深层影响。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不能久留。” 他指了指屏幕上一个模糊闪烁的光点,“根据残存的市政工程数据库地图,理论上,沿着主通道走大约一公里,应该有一个通往三号街区废墟的紧急出口。但是......” 他叹了口气,“地图是灾变前的,‘大裂隙’之后,沧海桑田,一切都可能改变了。我们只能祈祷这条路还没完全塌方,或者被什么更糟的东西占据。”
巴图点了点头,重新振作起精神,他是队长,不能先垮掉。“那就走!阿虎,跟紧我!林刻,你殿后,注意你那‘感觉’,有不对劲立刻出声!陈老,你看好地图和读数,别让我们走到死胡同里去!” 他重新调整了手电筒的角度,光束投向更深的黑暗,迈开了脚步。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通道蜿蜒曲折,时宽时窄,偶尔有塌方的碎石堆挡路,需要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空气越来越潮湿,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汇成细流,在脚下形成更深的积水。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周围一片死寂,连废土常见的变异鼠类的吱呀声都没有,这种彻底的沉寂反而更令人心头发毛。
林刻走在最后,他的“时感”如同一个高度敏感的雷达,不断接收着来自四周的混乱信息。他看到墙壁上的涂鸦在眼角余光中仿佛活了过来,扭曲变形,组成怪异的图案;他听到不存在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遥远的、模糊不清的人语和机械运转的噪音;他甚至感觉脚下的地面偶尔会传来轻微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地底深处移动,或者......是不同时间线的地层在相互摩擦、碰撞。每一次异常都伴随着太阳穴的隐隐作痛,他必须时刻集中精神,分辨哪些是真实的威胁,哪些只是无害的“时空噪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滴水声掩盖的旋律,飘入了林刻的耳朵。
那是一个孩子的歌声,稚嫩、清澈,带着一种天真无邪的韵味,却又因为这阴森恐怖的环境而显得格外诡异。歌声断断续续,反复吟唱着同一段简单的旋律,调子很古老,林刻依稀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是灾变前某个动画片里的插曲,或者是......薇薇小时候哼唱过的某首童谣?
“嘘!停下!” 走在最前面的巴图猛地举起手,也听到了那歌声。他立刻压低身体,将弩箭端平,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黑暗的通道,“什么声音?有人?”
阿虎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叫出声,被巴图狠狠瞪了一眼才闭上嘴,但握着简易武器的手却抖得更厉害了。
老陈也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不是人......至少,不是‘现在’的人。” 他压低声音,语气沉重,“是‘回响’。时间在这里留下的烙印,像录音带一样,不断重复播放着过去的某个片段。通常......它们没有实体,只是声光幻影,但极度危险。千万不要试图与它们互动,更不要被它们吸引!有记录说,有人因为过于接近或试图干涉‘回响’,而被‘拉’进了那个时间碎片里,永远困在了过去!”
老陈的警告让巴图和阿虎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对付看得见摸得着的怪物,他们还有一搏之力,但这种涉及到时空诡异现象的东西,却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然而,林刻的心脏却在那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
那歌声......那旋律......他越来越确定了!那不仅仅是耳熟,那是薇薇最喜欢哼唱的一首童谣!在他模糊的记忆碎片里,就有妹妹坐在窗边,一边用蜡笔涂鸦,一边用她那清脆的嗓音哼唱这首歌的画面!
是巧合吗?还是......?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忘记了老陈的警告,忘记了潜在的危险。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拨开前面的巴图和阿虎,举起自己那把光线微弱的备用手电筒,踉踉跄跄地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林刻!回来!危险!” 老陈急忙喊道。
“等等!陈老!” 林刻头也不回,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颤抖,“那首歌......可能和我妹妹有关!我必须去看看!”
巴图和老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忧。他们知道林刻寻找妹妹的执念有多深。犹豫了片刻,巴图咬了咬牙:“妈的!一起去!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有不对,立刻撤退!” 他示意阿虎跟上,自己则紧随林刻之后,弩箭始终保持着待发状态。
他们小心翼翼地又向前走了几十米,转过一个布满钟乳石般凝固物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瞬间屏住了呼吸。
通道在这里豁然开朗,形成了一个相对干燥、略微抬高的小小平台。平台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玩具残骸——一个掉了脑袋的布娃娃,几块积木,还有一些彩色的蜡笔断肢。而在平台的中央,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褪色旧式连衣裙的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正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中一个同样破旧、缺少一只胳膊的玩具熊。她嘴里轻轻哼唱着的,正是刚才那首童谣。她的身影并非完全凝实,带着一种淡淡的半透明感,边缘有些模糊,仿佛笼罩在一层微光之中,光线穿过她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浅淡的影子。
毫无疑问,这就是老陈所说的“回响”。一个被困在时间碎片里的、不断重复着某个动作和声音的过去幻影。
巴图和阿虎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紧张地盯着那个小女孩的背影,生怕她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可怖的面孔,或者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
但林刻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定格在了小女孩脚边散落的几张纸上。那是几张用蜡笔涂抹的画,画纸已经泛黄发脆。其中一张画上,用稚嫩、笨拙却又充满想象力的笔触,画着一座巨大、扭曲、仿佛要刺破天空的钟楼。而在钟楼的下方,画着一个小小的、极其醒目的、海豚跳跃出水面的简笔画标记!
那个标记!!!
林刻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涌上了头顶!那个海豚标记!那是薇薇独有的签名!她从小就喜欢海豚,无论画什么,都喜欢在角落里加上这个标记!一模一样!
“薇薇......?” 林刻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冷静!林刻!!” 老陈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那是幻影!是陷阱!别被迷惑了!她不是你的妹妹!”
“但那张画!陈老!你看那张画!那个海豚!是薇薇的!绝对是薇薇的!” 林刻用力挣扎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画,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她来过这里!她一定来过这里!或者......这个‘回响’本身就和她有关!”
就在他们争执拉扯的时候,平台上那个小女孩的歌声,突兀地停止了。
四周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林刻和老陈的喘息声。
然后,那个小小的、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的脸庞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中,五官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林刻的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他透过那层时空的迷雾,在那模糊的轮廓中,捕捉到了一丝无比熟悉的、属于林薇的影子!那种感觉,强烈而清晰,绝不是他的臆想!
小女孩(或者说,薇薇的回响?)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也没有任何表情。片刻之后,她缓缓抬起那只同样半透明的小手,指向了平台侧面,通往更深处的一条狭窄、黑暗的岔路口。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维持着那个指向的姿势。几秒钟后,她的身影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暗淡,最终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噗”地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在污浊的空气中。
平台上,只剩下那些散落的玩具残骸和蜡笔画,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过去的、淡淡的肥皂清香。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全然虚幻。
林刻呆立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刚才那一眼,那指向的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她指了个方向......” 巴图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难道......是出口?或者......是陷阱?”
老陈没有立刻回答,他挣脱开林刻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上平台,俯身捡起了那张画着钟楼和海豚标记的蜡笔画。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端详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钟楼......” 他用手指摩挲着画面上那扭曲的建筑轮廓,沉吟道,“我有点印象......让我想想......” 他迅速掏出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动、放大、比对着什么。“找到了!旧城区的市政规划图里有记录!这是城西的‘奥尔德里奇钟楼’!灾变前就是个地标建筑,但据说......‘大裂隙’之后,那里成了整个西区时空异常最严重、最危险的核心地带!被幸存者称为‘时间漩涡’!那地方......时间和空间完全是混乱的,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再也没出来过,剩下的一个也疯了!”
老陈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刻:“这绝不是巧合,林刻。这张画出现在这里,这个‘回响’指向那个方向......很可能,你的妹妹薇薇......当年真的去过那里,或者......她现在就被困在那个‘时间漩涡’里。”
时间漩涡......
这四个字像一块沉重的铅块,砸在林刻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城西的禁地,连经验最丰富的拾荒者和装备精良的势力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对危险区域......薇薇,可能在那里?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浇上了一盆冰水,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更加沉重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却清晰的能量嗡鸣声,伴随着整齐划一、金属摩擦地面的脚步声,从他们来时的通道方向遥遥传来,并且正在迅速接近!
老陈脸色大变,猛地看向平板电脑:“不好!有高能量反应信号!是制式装备!而且不止一个!是......‘时间守卫’!他们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几道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已经从他们身后的通道拐角处射来,将他们所在的平台区域照得如同白昼!光束中,几个穿着厚重、带有明显科技质感的拼凑动力外骨骼、手持泛着幽蓝色电光的能量武器的人影,呈战斗队形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装甲胸前印着一个醒目的、由齿轮和闪电交错组成的徽记——那是“时间守卫”的标志!
“侦测到异常时空波动和未登记生命信号。看来,我们追踪的目标就在这里。” 为首的守卫队长抬起覆盖着传感器的头盔面罩,露出一张线条冷硬、毫无表情的脸,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瞬间锁定了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脸色苍白的林刻,“尤其是你,登记编号外的‘时感者’。根据《时空稳定法案》第7条,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评估和管制。你的能力,对于我们理解、控制,并最终‘修复’时墟,具有不可替代的研究价值。”
冰冷的枪口,冷酷的宣告。
前路是通往“时间漩涡”的未知黑暗岔路,后路是被装备精良、目的不明的“时间守卫”堵死。
林刻和他的同伴们,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更加危险、更加绝望的境地之中。过去的低语,引来了未来的阴影。
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如同实质化的利剑,将地下平台这片狭小的空间切割得支离破碎,也彻底撕碎了刚刚因“回响”消散而带来的短暂诡异平静。冰冷的白光毫不留情地打在林刻、老陈、巴图和受伤的阿虎脸上,将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惊恐、愤怒、绝望——都暴露无遗。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对面那几个身着厚重动力外骨骼的“时间守卫”装甲关节处细微的液压驱动声,以及他们手中能量武器内部低沉的嗡鸣,如同死神的催命低语,在通道内回荡。
为首的守卫队长,那张隐藏在冰冷面罩下的脸庞线条刚硬,眼神锐利如鹰隼,他的目光在短暂扫过老陈、巴图和明显受伤的阿虎后,最终牢牢锁定在林刻身上。那是一种审视、评估,甚至带着一丝猎人看待猎物的冷漠与势在必得。
“登记编号外的‘时感者’。” 队长重复了一遍,声音通过外骨骼的扬声器传出,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根据《时空稳定法案》临时增补条例第7条第3款,所有未登记且表现出明显时空感知能力的个体,必须接受‘守卫’的强制评估与管制。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时空不稳定因素。但同时,” 他话锋微微一转,似乎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仁慈”,“你的能力,如果得到正确引导和利用,将对我们理解‘大裂隙’的本质,监控‘时墟’波动,甚至尝试寻找‘稳定锚点’或‘修复’破碎现实的伟大事业,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跟我们走,这是命令,也是......一个机会。”
“放你娘的狗屁!” 巴图粗壮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步,将林刻挡在身后,他那把简陋但致命的弩箭再次举起,箭头直指队长的面门,尽管他深知这玩意儿可能连对方的护甲都无法穿透,但他绝不后退。“机会?把人抓去做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切片研究吗?!我们是钢骨镇的拾荒者,不是你们的白老鼠!”
守卫队长似乎对巴图的激烈反应早有预料,嘴角勾起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冰冷的讥讽:“钢骨镇?哼,那个在废墟边缘苟延残喘、连最基本的生存资源都朝不保夕的小聚居地?我听说,你们的净水系统已经快要崩溃了,不是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巴图和阿虎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以及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屈辱和焦虑,“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交出这个‘时感者’,我们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甚至…...可以考虑向钢骨镇提供一批急需的过滤核心和能源块。想想吧,用一个‘不稳定因素’,换取你们整个聚居地的生存希望,这笔交易,很划算。”
这番话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地咬在了钢骨镇众人的软肋上。巴图握着弩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到了镇子里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想到了扳手李师傅为了修复净水器熬红的双眼,想到了每次外出搜集物资时都可能面临的死亡威胁......钢骨镇,确实快要撑不下去了。阿虎更是脸色煞白,看向林刻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挣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求生本能驱动的动摇。
林刻感受到了同伴们的动摇,也感受到了那守卫队长话语中赤裸裸的诱惑和威胁。他看着眼前这些冰冷的钢铁战士,他们代表着一种秩序,一种力量,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试图驾驭这混乱时空的野心。他知道,如果跟他们走,或许能暂时保住巴图和阿虎的性命,甚至真的能为钢骨镇换来一线生机。但......代价呢?成为笼中的鸟雀,被研究,被利用,失去自由,甚至失去自我?他想起了老陈描述过的那些被“守卫”带走后再无音讯的“异常者”的传闻。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刚才那个酷似薇薇的“回响”,想起了那张指向“时间漩涡”的蜡笔画。如果薇薇真的被困在那里,他怎么能放弃寻找她的唯一线索?
他的“时感”此刻异常活跃,但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他能感觉到这些守卫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计算的、试图将一切纳入掌控的意志,与“时墟”本身的混乱无序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对立。他不知道哪一方更危险,但他本能地抗拒这种被物化、被操控的命运。
“巴图哥,陈老......” 林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坚定,“我们不能相信他们。就算他们给了东西,以后呢?钢骨镇会彻底变成他们的附庸,而我......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更何况......”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守卫的肩膀,望向那条被“回响”指向的、通往未知的黑暗岔路,“我必须去确认。为了薇薇......也为了我们自己,寻找一条真正属于我们的出路。”
老陈看着林刻眼中燃起的决心,又看了看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岔路深处那极不稳定的时空读数,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没错。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不如我们自己闯出一条路!就算是死路,也死得明白!”
守卫队长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林刻明确的拒绝,以及老陈和巴图的顽抗,让他眼中最后一丝“谈判”的意图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执行任务的冷酷。“敬酒不吃吃罚酒。指挥部命令,优先确保‘时感者’存活并捕获,其余反抗人员......格杀勿论!” 他猛地抬起手中的能量步枪,枪口幽蓝色的电弧开始不稳定地跳跃,发出“滋滋”的威胁声响。
“动手!!!”
几乎在守卫队长下达命令的同时,巴图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出声,手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弩机!淬毒的破甲箭头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他全部的愤怒和绝望,直扑队长的面门!
战斗,在这狭窄、封闭的地下空间内,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爆发!
“咻!” 弩箭的速度极快,但在距离队长面门还有半米时,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盾瞬间在他身前展开,“叮”的一声脆响,箭头被轻易弹开,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其他守卫也同时开火!数道灼热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呼啸着射向钢骨镇的几人!光束打在墙壁和地面上,发出“嗤嗤”的声响,混凝土瞬间被熔化、汽化,留下一个个冒着青烟的焦黑弹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臭氧和烧焦味。
“啊!” 阿虎躲闪不及,本就受伤的胳膊再次被一道光束擦过,布料和皮肉瞬间焦黑一片,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简易长矛也脱手飞出。
“掩护!找掩护!” 巴图一边大吼着,一边拉着阿虎躲到一块相对厚实的混凝土断柱后面,同时快速给弩箭上弦,但每一次射击都如同石沉大海,无法对守卫造成任何实质性威胁。他们的反抗,在对方压倒性的科技优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刻也被老陈一把拉到了一处凹陷的墙壁后,能量光束紧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将他身后的墙壁打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他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但大脑却异常清晰。他知道,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就在那条未知的岔路!
“陈老!烟雾弹!” 林刻急促地喊道。
老陈反应极快,几乎在林刻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就已经从那个神奇的背包里掏出了三个拳头大小、造型粗糙的金属罐子,拔掉引信,用力朝着守卫的方向扔了过去!
“砰!砰!砰!”
三声闷响,浓烈的、带有刺激性气味的灰白色烟雾瞬间从罐子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平台区域,将守卫们的身影吞噬其中。烟雾似乎还带有某种干扰效果,守卫的能量武器射击变得稀疏和盲目起来。
“就是现在!林刻!走那条岔路!快!” 老陈猛地推了林刻一把,将他推向那个黑暗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岔路口,“根据地图残片推测,那条路地势更高,或许......或许有通往地表的紧急通风井!快走!别回头!” 老陈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操作着他的平板电脑,似乎在尝试干扰守卫的通讯或传感器。
“陈老!巴图哥!阿虎!” 林刻看着被烟雾笼罩的战场,听着里面传来的能量武器射击声和巴图愤怒的吼叫,以及阿虎压抑的痛哼,心中涌起巨大的不舍和愧疚。他不能就这样抛下他们!
“别他妈废话!滚!!” 巴图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带着一种决绝的嘶吼,“老子跟他们拼了!你小子带着陈老赶紧走!找到出路!如果......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就在老地方留记号!如果回不去......” 巴图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是更加狂怒的吼声和武器碰撞的巨响,“就他妈的替我们好好活下去!找到你妹妹!快滚!!阿虎!跟老子一起!让他们瞧瞧钢骨镇爷们的厉害!!”
林刻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知道,巴图和阿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他和老陈争取逃离的时间。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浓烟和火光笼罩的区域,仿佛要将巴图和阿虎的身影永远刻在心底。然后,他猛地咬紧牙关,不再犹豫,一把拉起还在奋力操作平板的老陈:“陈老!走!”
两人转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条漆黑、狭窄、散发着冰冷潮气的岔路口。
身后,枪声、爆炸声、怒吼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又迅速被通道的拐弯和距离所吞噬,渐渐远去,最终归于沉寂。但那份沉甸甸的、用生命换来的嘱托,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林刻的心上。
他和老陈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狂奔。这条岔路比主通道更加破败不堪,脚下不再是积水,而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尘埃和碎屑,踩上去发出“噗噗”的声响。空气异常冰冷,仿佛有寒风从地底深处吹来,墙壁上不时闪烁过诡异的、磷火般的光斑,或者投下扭曲拉长的、仿佛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影子。林刻的“时感”在这里变得更加活跃,也更加混乱,他感觉四周的时空如同煮沸的开水般翻腾不休,无数细微的时间裂隙在他身边不断生成又湮灭,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感。他甚至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来自不同时代的低语和噪音——马蹄声、蒸汽火车的汽笛声、某种未来飞行器的引擎嗡鸣声......它们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智错乱的背景音。
“地图......地图显示......快到了......” 老陈的声音因为剧烈奔跑而断断续续,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紧紧抓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信号点在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区域疯狂跳跃,“前面......应该有一个废弃的......紧急通风井......向上......通往地表......”
他们又跑了不知多久,感觉肺部如同要炸开一般,双腿沉重如铅。就在体力即将耗尽之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从上方透下的光亮!光亮来自于一个垂直向上、锈迹斑斑、布满蛛网的圆形金属梯!
“就是这里!找到了!” 老陈几乎是喜极而泣地喊道。
两人顾不上休息,手脚并用,互相搀扶着向上攀爬。老旧的铁梯在他们的体重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好几处横档已经锈蚀断裂,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否则就可能坠入下方的黑暗深渊。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又被冰冷的空气冻得刺骨。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他们爬到了梯子的顶端。林刻用力推开那个覆盖在井口、沉重无比、边缘长满苔藓的圆形铁盖,“嘎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一股与地下通道截然不同的、混合着腐朽植物气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两人挣扎着爬出通风井,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虽然污浊但至少属于“地表”的空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缓过劲来,支撑着身体站起,环顾四周。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比钢骨镇周边更加荒凉、更加诡异的废墟景象。天空不再是熟悉的灰色,而是一种病态的、仿佛瘀伤般的暗紫色,云层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扭曲、流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静电的麻痹感。四周的建筑残骸更加破败,许多呈现出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扭曲和拉伸形态,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揉捏过。植被也显得怪异,一些藤蔓呈现出金属般的光泽,一些枯树的枝桠上凝结着冰霜般的结晶,即使在并不算寒冷的气温下也没有融化。
而在他们正西方的远处地平线上,一座巨大、残破但依旧顽强矗立的钟楼轮廓,在波动扭曲的光影中若隐若现。那钟楼的形态极其诡异,仿佛一部分停留在过去,一部分陷入了未来,整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动态的模糊感,如同一个指向疯狂时空的巨大、失灵的指针。
“我们......出来了......” 老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疲惫,他看着那座钟楼,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但这里......这里绝对是城西的‘时间异常区’边缘地带!我们离钢骨镇......已经非常、非常遥远了。而且......”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我们离那个‘时间漩涡’的核心......恐怕也不远了。”
林刻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望着那座在扭曲光影中若隐若现的、与蜡笔画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巨大钟楼,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个承载着他唯一希望的海豚吊坠。
失去了同伴,背井离乡,前路是比已知废土更加凶险万分的未知禁地。巴图和阿虎的牺牲,钢骨镇的命运,薇薇的下落,以及“时间守卫”的追捕......无数沉重的负担压在他的肩头。但他抬起头,看向那片诡异的紫色天空,眼中没有了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境和责任淬炼出的、冰冷而坚韧的决心。
他的旅程,穿越这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时墟”,寻找失落的亲情,探寻破碎世界的真相,或许......还要找到一条能够回去的路。
这条路,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空气,它不再是灾变前那种可以大口呼吸的馈赠,而是沉淀了太多东西的载体。若有似无的臭氧气息,那是时空偶尔撕裂时留下的电离痕迹。
还有那一缕最诡异的、仿佛从深埋地下的古墓中逸散出来的陈旧花香,它总在特定的“波动”前后变得明显。
林刻将自己尽可能地塞进一截断裂高架桥的腹部阴影里,冰冷粗糙的混凝土边缘硌得他指节生疼,但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心跳,以及太阳穴两侧如同被烧红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
又来了。那该死的“时感”。
这不是寻常的偏头痛,更不是疲劳或饥饿的信号。这是“时墟”的脉动,是这个破碎世界无序呼吸时,荡漾开的涟漪,而他,不幸地,就是那根过于敏感的琴弦。就在刚才,他眼前坚实的、由钢筋水泥构筑的废墟现实,如同水面倒影般晃动、扭曲。街对面那栋只剩下骨架的百货大楼,在一瞬间恢复了它往昔的华丽——光洁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并不存在于此刻天空的、灾变前的明媚阳光,霓虹灯招牌闪烁着无声的广告语,甚至有几个穿着整洁旧式服装的人影在其门前匆匆走过,他们的动作流畅而真实,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褪色感,像一段被反复播放、磨损严重的旧录像带片段。更近处,一块残破不堪、字迹模糊的金属广告牌,也短暂地回光返照,显露出一个笑容甜美、他从未见过的女人,她手中举着一瓶泡沫丰富的饮料,背景是碧海蓝天——那是如今只存在于老陈口述和极少数幸存数据卡里的奢侈景象。
“假的......都是假的......只是残影......” 林刻紧闭双眼,牙关紧咬,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他在“大裂隙”——那场将时间与空间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浩劫——之后,最早学会,也是最残酷的生存法则之一: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你的感官,尤其是在“波动”期间,更不要沉溺于那些短暂浮现的、来自“过去”的温暖幻影。它们是毒药,会消磨你的意志,让你在真正的危险降临时反应迟钝。
他今年二十岁。对于那个据说秩序井然、物资丰沛、天空是蓝色的“旧世界”,他的记忆就像被蛀虫啃噬过的书页,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字句和模糊的插图。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一种带着奶香的点心的味道;还有一个小女孩清脆的笑声,以及她小手中紧握着的一个......一个海豚形状的东西…这些记忆碎片如同风中残烛,珍贵,却也带来持续的隐痛。它们与生俱来的“时感”一起,构成了他与这个废墟世界的独特联系,也让他成了“钢骨镇”——那个依托废弃地铁枢纽和周边加固建筑群建立起来的、挣扎求生的聚居地——里一个既被需要(有时他的预警能救命),又被暗中疏远(人们本能地畏惧未知和异常)的异类。
“喂!林家小子!找到能用的玩意儿没?别在那儿发呆,像个被‘回响’勾了魂的傻子!” 一个粗哑、带着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林刻的自我挣扎。
林刻猛地睁开眼,强行将那些翻腾的幻象压回意识深处,尽管头痛依旧。他从阴影中站起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粗布裤子,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巴图,一个身材粗壮、络腮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是这次搜集小队的临时队长。巴图正警惕地半蹲在一堵矮墙后,手里端着一把造型粗犷但显然保养得不错的弩,弩弦紧绷,箭矢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处可能的威胁——摇摇欲坠的建筑残骸、幽深的巷道阴影,以及......那些无法预测的时空异常。
“桥底下没什么,巴图哥。” 林刻晃了晃自己几乎空空如也的帆布背包,声音还有些沙哑,“除了一堆彻底锈死的钢筋,就是塌方的混凝土块。连根完整的管子都找不到。”
巴图重重地“啧”了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旁边一个年轻队员阿虎的脸上。“妈的!老子就知道!这片‘旧安全区’现在越来越他妈的不安全了!‘波动’一次比一次厉害,范围也越来越大。以前还能捡到些边角料,现在连老鼠屎都快找不着了!再找不到那个狗日的泵阀或者能替代的耐压合金管,镇子里的净水器就真要彻底嗝屁了!到时候大家等着喝污水,看谁先变异!”
净水器,那是钢骨镇跳动的心脏,维系着数百口人生命的脆弱奇迹。但现在,它的核心泵阀磨损严重,裂痕肉眼可见,镇里唯一懂些旧时代机械原理的“扳手”李师傅已经束手无策,只能寄望于拾荒者们能从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里,找到那个特定型号的、或者材质足够坚韧能被改造的替代品。这也是他们这次为何要冒险深入到这片被标记为“波动频发区”边缘地带的原因。希望,往往与风险并存。
“队长,要不......我们往西边再探探?那边有个旧工厂区,虽然更危险......” 阿虎犹豫着提议,脸上带着年轻人的冲动和对现状的焦虑。
“放屁!” 巴图瞪了他一眼,“西边是‘扭曲工厂’!上次老王他们的小队进去,五个出来两个,还有一个疯了!你是想去找零件还是想去找死?”
就在他们争执的这几秒钟,林刻再次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悸动!不是头痛,而是一种......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被无形巨手揉捏、挤压的恐怖感觉!他猛地抬头,骇然望向天空。
原本是午后、被厚重灰霾笼罩的天空,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剧变!灰色的“幕布”仿佛被利爪从中撕开,露出一道狭长但不规则的裂口。裂口之后,不是预想中的更高层大气,而是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深邃虚空——浓稠如墨的黑暗背景下,点缀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诡异紫红光芒的、排列方式完全违背已知天文学常识的“星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股带着浓烈硫磺味和极端寒意的气流,如同瀑布般从那裂隙中倾泻而下,让周围的温度骤降!地面上细小的碎石甚至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不是普通的“波动”!这是......真正的时空裂隙!连接着某个未知异域的通道!
“裂隙!!时空裂隙打开了!快隐蔽——!!” 林刻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遵循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本能,朝着侧面一堵相对厚实的断墙猛扑过去,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巴图和阿虎等人的反应慢了半拍,但多年废土求生的经验还是让他们瞬间明白了危险的等级。惊骇的咒骂声中,他们各自寻找掩体,弩箭也下意识地指向了那道不祥的天空裂口。
但一切都太快了。
就在裂隙完全成型的那一刻,几个黑影从中坠落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布满瓦砾的街道上。它们不是血肉之躯,看上去更像是用生锈的金属零件、扭曲的骨骼和某种油亮的黑色甲壳强行拼凑、融合而成的噩梦造物。它们有着类似昆虫的多对节肢,支撑着一个不规则、仿佛布满尖刺和散热片的金属躯干,躯干顶端镶嵌着数对大小不一、闪烁着不详猩红光芒的复眼。它们甫一落地,便发出了如同指甲刮擦金属般的刺耳噪音,多对复眼快速转动,贪婪而充满敌意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似乎充满“猎物”的新环境。
“老天爷......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阿虎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些怪物,绝不是废土上任何已知的变异生物。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的、来自“非此世”的恶意和冰冷气息,让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都如同被冻结。它们是......“维度访客”,是老陈偶尔在讲述那些禁忌知识时,用颤抖的声音提到的、来自时空裂隙另一端的恐怖存在。
混乱,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爆炸。
“射击!瞄准它们的眼睛!” 巴图率先反应过来,怒吼着扣动了扳机。加装了破甲箭头的弩箭呼啸而出,精准地射向一只怪物。
“铛!”
一声脆响,箭矢撞在怪物的金属外壳上,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星,然后无力地弹开、坠落。怪物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停滞。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众人。他们的武器,对这些异域来客几乎无效!
怪物们动了。它们那看似笨拙的节肢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在废墟间跳跃、爬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它们的目标明确——这些散发着生命气息的人类。
离裂隙最近的一个队员,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惨叫,就被一只怪物扑倒在地。那闪烁着寒光的金属节肢如同餐刀切黄油般,轻易地撕裂了他身上聊胜于无的皮革护甲和血肉。鲜血,染红了灰暗的瓦砾。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林刻背靠着墙壁,感到自己的“时感”已经彻底失控,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大脑——燃烧的城市、士兵的呐喊、机械的轰鸣、婴儿的啼哭、未来的激光束、史前的咆哮、以及妹妹薇薇在灾变日那天,被一片炫目白光吞噬前那惊恐的眼神......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片信息的汪洋淹没、撕碎。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胸口处,那个贴身存放的、用某种特殊暖玉材质(灾变前捡到的,不知来历)雕刻而成的小小海豚吊坠,忽然散发出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这股暖流如同定海神针,在他混乱的意识中锚定了一个支点。那是薇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他对过去、对亲情唯一的实体寄托。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找到薇薇!
“这边!都到我这里来!快!!” 一个苍老但异常沉稳的声音,穿透了怪物的嘶吼和濒死者的哀嚎,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是老陈!那个总是抱着一本破旧电子书、研究着各种古怪理论的老头!他不知何时已经启动,并找到了一处隐藏在废墟堆下的、通往地下的维修通道入口,此刻正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焦急地朝他们挥手。
“这些‘访客’似乎对强光和特定频段的声波有排斥反应!我试试!” 老陈一边喊着,一边从他那个鼓鼓囊囊、永远不知道装着多少稀奇古怪玩意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经过他魔改的、锈迹斑斑的旧警报器,用力按下了上面的按钮。
“呜——嗡——!!!”
一道极其尖锐、刺耳、频率高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噪音骤然爆发!这噪音对人类来说同样难受,但对那些“维度访客”似乎效果显著。它们前进的动作明显一滞,猩红的复眼也似乎暗淡了几分,发出了类似痛苦的、更加刺耳的摩擦声。
“就是现在!走!!” 巴图抓住这个短暂的机会,大吼一声,率先朝着老陈的方向冲去。
林刻也猛地回过神,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和其他幸存的队员(包括受伤的阿虎)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黑暗的入口。身后,是怪物们逐渐适应噪音后发出的、更加狂怒的嘶鸣,以及它们金属节肢重重踏地的声音。
他们如同逃离地狱的亡魂,一头扎进了地下通道的黑暗之中。老陈眼疾手快,在最后一人进入后,用尽全身力气拉过一块沉重、变形的铁板,“哐当”一声,勉强封住了入口。
沉闷的撞击声和尖锐的刮擦声立刻从铁板外传来,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震动。通道内,暂时安全了。黑暗中,只有几人劫后余生、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声,以及老陈那个噪音发生器还在发出微弱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余音。
“死了......小马......小马死了......” 那个年轻队员阿虎瘫坐在冰冷的积水中,抱着受伤的胳膊,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污垢流过他年轻的脸庞。队伍出发时还是五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
巴图靠着湿滑的墙壁,狠狠一拳砸在上面,指关节瞬间破皮流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低声咒骂着:“操!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世道!‘时墟’......‘时墟’真的要吞噬一切了吗?!”
老陈关掉了噪音发生器,靠着墙壁缓缓坐下,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喘息着,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不是吞噬......是‘融合’,或者说......‘侵蚀’。维度之间的界限,比我们想象的更脆弱,也更不稳定。‘大裂隙’打开的不仅仅是时间的裂口.....我们不能再用过去的经验来判断安全与否了。” 他抬起头,浑浊但锐利的目光落在林刻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你的‘时感’,林刻......刚才它提前预警,救了我们剩下的人。但它散发出的那种特殊的时空波动…恐怕也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这些......‘异常’。你既是我们的护身符,也可能......是引来更大灾祸的诱因。”
林刻沉默不语,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个微微发热的海豚吊坠。暖意犹在,但老陈的话语,却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他刚刚平静一些的心湖。他知道,老陈说的是事实。在这片破碎而疯狂的“时墟”里,他的特殊,既是生存的依仗,或许也是通往毁灭的捷径。
黑暗的通道深处,仿佛传来了更久远、更锈蚀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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