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安当垆雪凤兮凤兮非无凰,酒旗焚尽始成王。
莫道白首空盟誓,长安烬里藏刀光。
柳拂衣是被棺材板的腐臭味呛醒的。
她睁眼时,眼前一片猩红——不是血,是蜀地嫁衣的残色,金线绣的凤凰在逼仄棺木里折断了翅膀。
耳畔有人哭喊“小姐”,声音隔着棺木闷闷传来,像是前世褪了色的残梦。
“开棺!
她还活着!”
轰然一声响,天光混着雪粒子砸进来,她猛地呛出一口浊血。
隔着朦胧泪光,望见司马长卿那张脸——比记忆中年轻,却比死前更苍白,连扶她起身的指尖都泛着青,像一尊被雨淋透的玉雕。
“拂衣……”他唤她,喉结滚动如咽下千言。
她忽然想笑。
前世他纳妾时也这般神色,仿佛负心的是苍天,薄幸的是日月,独他干干净净一身白雪,连休书都写得像“长门赋”一样哀婉。
“夫君。”
她借他手臂撑起身子,指甲掐进他腕骨,“今日的酒,可温好了?”
酒肆还是旧时模样。
竹棚上积着薄雪,酒旗被风吹成一道招魂的白幡。
柜台前煮酒的铜釜咕嘟作响,水汽晕开司马长卿正在写的“子虚赋”。
他总说这赋能换他们一世长安,却不知前世正是这赋文,让他跪着接下了驸马爷的冠冕。
“小姐,姑爷的墨锭用完了。”
丫鬟阿沅捧着砚台,怯生生像只淋雨的雀儿。
柳拂衣摩挲着袖中硬物——那枚从棺材里带出来的青铜钥匙。
前世她至死都没发现,司马长卿在酒窖深处藏了一匣密信,每封都盖着长安某位贵人的鸾鸟纹印。
“我去取。”
她起身时“不慎”碰翻酒坛,琥珀色的液体泼上司马长卿的素袍。
“我来……”他慌忙去擦,袖中滑出一卷画轴。
柳拂衣抢先按住画轴。
绢帛展开半寸,露出一角石榴裙裾,金线绣的合欢花刺得她眼眶生疼——这花样她认得,长公主最爱合欢。
“夫君要添置屏风?”
她笑问,指尖在画轴边沿刮出血痕。
司马长卿倏然收卷画轴,喉头动了动:“……友人托卖的古画。”
雪越下越大,酒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柳拂衣望着他仓皇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咽气时,他抱着那幅“文君当垆图”哭得撕心裂肺。
多可笑啊,他爱的从来都是传奇里的卓文君,不是活生生的柳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