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远为我定制的婚纱的确华丽，镶钻的袖口和裙摆，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只是从试衣间出来，原本该满声称赞的准新郎不在。
我顺着模糊不清的对话声，走到走廊的拐角。
“阿栀，你……你身体还好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栀笑了笑，似安抚。
“远哥，真是多亏了你。”
“姐姐的子宫很好用，也许再过不久，我就能怀孕了。”
纪修远贴心地说道：“阿栀，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只要你能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宋栀有些羞赧，咬咬唇背过身去。
“远哥，你别这么说。
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宋栀熟悉的茶言茶语，让我忍不住想要反胃。
六年前，我和纪修远领证那天，已经嫁为人妻的宋栀戴着头纱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姐姐，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
我和远哥已经没可能了。”
“我只是想完成小时候的愿望，和远哥拍一张结婚照片。”
于是本该和我站在宣誓台上宣誓的纪修远，却和宋栀拍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双人红底照片。
拐角后的对话还在继续，我却实在听不下去，主动站出来。
“纪修远。”
见到我出现，纪修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本能地呵斥：“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走路都不出声？”
注意到我放在宋栀身上的视线，他又急切解释：“你别误会，我和阿栀就是刚好遇到，她，我……”我打断他语无伦次的解释。
“我明白，刚才店员叫你去试西装，快去吧。”
纪修远动作有些犹豫，却还是在我的催促下离开。
他一走，宋栀就卸下了温顺的伪装。
她的视线在我的小腹上扫过，突然捂嘴轻笑。
“姐姐，听说你被男人糟蹋之后，子宫没了。”
“不如等我生个孩子后，你替我养怎么样？”
宋栀的话语中赤裸裸的挑衅。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样，宁可受伤，也要反击回去。
可现在我只是笑着收下她所有的攻击，再轻飘飘地还回去。
“我也听说你因为生不出孩子，差点要被离婚。”
“真有了孩子，你会舍得吗？”
“你！”
宋栀脸上满是怨毒。
“江苒，你少在我面前得意！”
“你以为远哥是真的爱你吗？
别做梦了！
他都是为了我！”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刚没了子宫，我就受到了捐献？”
“实话告诉你！”
“让你生不如死的那场绑架，是远哥亲手策划，为的就是摘掉你的子宫，换给我！”
我的冷静，衬得宋栀越发像个疯子。
她胸口上下起伏，喘着粗气，突然往身后看了一眼。
“江苒，就算我不要远哥，他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话落，宋栀拉起我的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倒在地上，委屈地看着我。
“姐姐，你受了那些伤害，我也很伤心，可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我？”
只一瞬，我就知道宋栀在做什么。
果不其然，身后一股大力将我推开。
纪修远紧张地扶起宋栀。
“阿栀，你怎么样？
有没有事？”
宋栀摇摇头，眼眶却红了。
纪修远眉头紧皱，恶狠狠地看向我。
“江苒，你自己有病，来这里发什么疯！”
“赶紧给阿栀道歉！”
听着纪修远对宋栀全心全意的维护，尽管已经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可我的心里，还是涌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深吸一口气，与纪修远直视。
“纪修远，我这一身病，你不清楚是怎么来的吗？”
纪修远神色一慌，他看着我，脸上突然露出几分愧疚。
“苒苒，我……远哥。”
宋栀拉住了他的手，眼泪像止不住的水龙头。
“我的头好痛。”
眼泪砸在纪修远的手背，他眼底的慌乱渐渐散去，换上对宋栀的心疼。
“走，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他横抱起她，匆匆离开。
只是在路过我时，纪修远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
手机上，是刚才宋栀歇斯底里的录音，以及身份注销成功的消息提醒。
我笑笑，脱下身上量身定制的婚纱。
距离明早九点的婚礼，还有十四个小时。
距离离开，也还剩十四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