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了爸妈希望的垃圾,也拥有了和他们一样的结局,只不过,我拥有了他们这辈子都没有拥有的东西。】
我从不相信爱。
就像从不相信各自出轨的爸妈一样。
他们错开时间把人带回家里,视我不见,随后不顾一切地变脏。
每一次,他们都会提前把我赶出家门,或者把我关进衣柜,我透过缝隙注视着床上交叠的人体,从惊慌失措到面无表情。
一具血脉相连,一具不知其名。
终于在这天,他们撞破了彼此的遮羞布,然后恼羞成怒地扭打在一起,最终与对方共织了一张鲜血淋漓的蜘蛛网。
破碎又恶心。
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他们像砧板上的死鱼不再动弹,鲜血从担架边上往下漏,到死,他们都要拉着对方垫背。
我跪在地上擦拭腥熏刺眼的血,不经意往门口瞥了一眼,看热闹的人快踏破门槛,只有一个穿着雪白衬衫的男生立在人群最后面,沉默地望着我,许久许久。
他叫宁川,老师的手心皮手背肉,还是有一群跟屁虫的校草。
不久之前,他把我拦在楼梯转角,将一袋情书郑重地交给我:「顾容,祝你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明明那么多人喊过“顾容”这两个字,我却格外讨厌他的声音:「你是在同情我吗?」
父母双亡,在外人看来,确实挺可怜。
只有我会为此狂欢。
宁川怔怔地看着我,没说出一句话。
我转手倒出里面的信,看它们落一地。
我等着宁川变得和那些被我拒绝上床的男人一样气急败坏,然后将地上的信甩我脸上,同我老死不相往来。
但我只等到他抿着唇蹲下身,将信一封封捡回怀里。
我数了数,一共是六十七封。
六月七日?还是六月初七?我从来不过生日,随便吧。
宁川把信封又放回了我手中的袋子里,然后扯出一丝笑:「你随便挑一封看看。」
我在心里骂了句“有病”,转身离开。
回家后,我把那些纸当生日蜡烛点了,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我许了平生第一个愿:
「菩萨,让那个神经病离我远点吧。」
半路就没了生命体征,都嫌晦气没人愿意拉,好不容易租了辆三轮车才把他们的遗体运回老家。
本想着随便埋在后山哪个土包里就算了,可那宁川非要跟来,为了装个孝子,我捡了两块木板插在土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无名碑,高级。」
宁川没接话,从兜里取出一条药膏,看我的眼神和路人看被车碾死的猫一样:「手给我。」
我不明所以,没动。
他很轻地拉过我的手,将烫伤药涂在了我已经起了一片泡的手背。
哦对,这是在警察来之前,我为了让自己哭出来而用沸水烫的。
「神经病吗你?」对于他的关心,我没由来的恶心,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甩手走人,上过药的伤口在山风里火辣辣得凉。
小时候我以为所有的父母都和他们一样,都会告诉孩子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是吃人的凶兽,隔壁的叔叔阿姨当过劳改犯,人可以和房子外边的人随便做爱......
他们说希望我以后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我以为那和广告里说的宇航员一样伟大。
我不懂,点头答应。
可是长大后,我在旋转木马旁边等了很久,没有凶兽出没,那些小孩子也没有被吃掉,隔壁的叔叔阿姨经常给我糖吃,家里还有许多流浪猫,而人和人之间乱搞原来是该呆在垃圾桶里的......
我恍然大悟,他们似乎算是别人口中的垃圾。
而我和他们一样,已经脏了。
我交了新男朋友,记不清叫什么,也没必要记住,都不过为了和我上床。
一开始都故作矜持,没过几天就提出开房,我拒绝后,他骂了一句「公交车。」
我笑了笑没反驳。
第二天晚自习结束,宁川把我堵在楼梯转角,光暗暗的,我只看得清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答应别人也不答应我?」
他这样问我,眼睛里似乎有泪。
我沉默没说话。
我想宁川一定也和那些人一样,先喂我糖再给我一巴掌,终见不得我活着。
再一次见面是在酒吧门口,我浓妆艳抹,挽着男人从灯红酒绿里走出,与骑着自行车的宁川撞了个正着。
他铁青着脸把我拉到后座,然后带着我跑了,就像狗血的校园偶像剧。
到家后,我站在门口点了根烟,看了眼宁川神情莫测的脸:「书呆子哪里借的胆子,再慢点你半条命就没了。」
见人不回话,我准备关门送客,却不料宁川突然上前,咬住了烟冒着火星子的另一边。
我心头一跳,照着眼前的脸就扇了过去,震惊与愤怒各半。
「吐出来!」
宁川依旧沉默,伸手将烟掉了个头,咬上我咬过的位置,吸了一口。
然后,我看见,死去的烟灰突然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