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庶子无敌小说全文免费阅读裴越裴戎》,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月到中天三更静。裴越使出浑身解数将谷范打发走以后,回到卧房时桃花尚未睡下,她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脑袋一晃一晃。桌上一灯如豆,屋内光线有些昏暗。裴越轻叹一声,正要走过去将桃花抱到床上,小丫头猛地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清裴越之后,疲倦的脸蛋上泛起笑容,说道:“少爷,你不要嫌我烦,读书虽然是好事,也要爱惜身体哩,熬太久了可不成。”裴越心中一暖,柔声道:“好。”桃花便起身向外走去,嘴里说道:“我去给少爷烧水,洗漱完再睡觉。”裴越喊住她,说道:“我在前面洗过了,咱们睡觉吧。”与当初在定国公府内的小院一样,卧房内有两张床,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两张床一模一样,床上的被褥也没区别。起初桃花不同意,只说少爷丫鬟哪能一样呢?但她终究拗不过裴越,小丫...
《庶子无敌小说全文免费阅读裴越裴戎》精彩片段
月到中天三更静。
裴越使出浑身解数将谷范打发走以后,回到卧房时桃花尚未睡下,她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脑袋一晃一晃。
桌上一灯如豆,屋内光线有些昏暗。
裴越轻叹一声,正要走过去将桃花抱到床上,小丫头猛地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清裴越之后,疲倦的脸蛋上泛起笑容,说道:“少爷,你不要嫌我烦,读书虽然是好事,也要爱惜身体哩,熬太久了可不成。”
裴越心中一暖,柔声道:“好。”
桃花便起身向外走去,嘴里说道:“我去给少爷烧水,洗漱完再睡觉。”
裴越喊住她,说道:“我在前面洗过了,咱们睡觉吧。”
与当初在定国公府内的小院一样,卧房内有两张床,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两张床一模一样,床上的被褥也没区别。起初桃花不同意,只说少爷丫鬟哪能一样呢?但她终究拗不过裴越,小丫头嘟着嘴表示无声抗议,实则心里也很欢喜。
因是夏天,所以两人都只盖着一床薄被。
一片黑暗中,裴越睁开双眼望着头顶,轻声道:“桃花,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桃花转了个身,侧对着裴越的方向,回忆道:“我不记得呢,从记事开始别人都这样叫我,或许是老太太帮我取的吧。”
裴越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桃花清脆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茫然:“不知道,最早的时候我在老太太屋里,平时就负责掀个门帘儿,后来八岁的时候老太太让我来服侍少爷,也许我三四岁就进了府。”
桃花不是家生子,这件事裴越很确定,因为他专门问过温玉。既然不是家生子,那桃花就是在府外买的丫鬟,可是从年纪上来说又有些奇怪。一般情况下,权贵府邸从外面买人,要么是骄奢淫逸的老爷们买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要么是身家清白的适龄仆役,极少会买三四岁的小丫头。
裴越有些心疼地问道:“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吗?”
桃花沉默片刻,声音稍显低沉:“老太太对我说,当初我很小的时候被家人放在国公府门前,幸好那天被总管家瞧见了,他将这件事告诉了老太太,然后我就被留了下来。至于家人,没有印象呢,只有一件玉佩,是当时总管家在我身上发现的,然后我就一直随身带着。”
“裴永年?”裴越脑海中闪过那个肤色白净略有些男人女相的大管家。
桃花应了一声,然后忽地起身,摸索到桌旁点燃蜡烛,只穿着一身小衣,从胸前拿出一块玉佩,取下来递到裴越面前,说道:“就是这个。”
裴越接过来,玉佩上面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他凝视着这块圆形的玉佩,发现上面的图案有些奇特,雕工却显得有些粗糙,显得糟蹋了这块玉。
桃花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其实我也知道,这块玉应该就是家人付出的代价,他们只盼着好心人看在这块玉的份上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
裴越心中感慨,将玉佩还给桃花,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便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宽慰道:“不要难过。”
桃花摇摇头道:“不难过呢,因为现在我有少爷呀,少爷就是我的家人。”
裴越微笑着点点头,温柔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是一家人,去睡吧。”
桃花吹灭蜡烛后躺下,此时已经没了睡意,想到前些日子听席先生提起的那件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你喜欢那位沈家姑娘吗?”
裴越一愣,随即笑骂道:“人小鬼大,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桃花心中念了一句少爷比我还小呢,嘴上犹豫道:“喜欢不就是想娶她做媳妇吗?唉,听说那位沈家姑娘家里不一般,少爷想要娶她恐怕很难呢,咳咳,少爷,我不是小瞧你,我知道少爷很厉害的,只是……只是娶媳妇要花很多银子,而且沈家姑娘又那么厉害,我担心少爷没那么多银子……”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言语,裴越忍不住笑着逗她道:“咱们不是有八千两银子吗?”
桃花惊道:“少爷,你真打算娶她啊?”
若非两人的床铺隔开来,裴越肯定会敲敲她的脑袋,没好气道:“娶个屁!我连她人都没见过,万一长得不好看呢?”
桃花低声道:“看来少爷真的想过这件事呢。”
“好了,不逗你了,我和沈姑娘只是朋友而已,你不要乱想,更不要乱说,否则对人家姑娘不好,背后议论人非君子所为。”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丫鬟,但少爷不喜欢,以后我不说了。”
“嗯,睡吧。”
裴越虽然很关心这个相依为命的小丫鬟,但不会无底线地宠着她让着她,至少在这些个人问题上,他不会允许桃花插手。
就算他有着一颗不同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不会严苛地守着上下尊卑的教条,却也不允许旁人干涉自己的终身大事。
桃花也不行。
小丫鬟渐渐沉睡,裴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万万想不到,这丫头的身世居然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总管家裴永年有关。至于桃花复述的裴永年当时的说辞,能骗过这个小丫鬟却骗不过裴越,因为定国公府在朱雀坊内,这里住的都是大梁顶尖权贵,普通人压根没可能闯进坊内,更何况堂而皇之地将一个小女孩遗弃在国公府大门前?
真当裴家军中第一豪门的底蕴是摆设吗?
只不过,裴越现在无法做什么,只得在心底埋下一个疑问,将来有机会再套套那个裴永年的话。
……
且说谷范被裴越连哄带骗地送出府后,仰头望着淡淡的月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那小子耍了,此时京都哪里还进得去?
举目望去,绿柳庄上一片寂静。
自己已经十六岁,按照大梁的规矩可以从军打仗,却被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用言语给哄了去。
但他并未愤怒,只是神色古怪地笑了笑,心道:“这小子好狡猾,要是沾了毛怕是比猴儿还精,父亲以往不是最不喜这种人吗?为何还要命我来与他结识,还得尽可能地照顾他,小爷我又不是随从,真是岂有此理。糟了,父亲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腹诽片刻后,他又觉得裴越其实很有趣,比都中那些要么章台走马要么喊打喊杀的无良纨绔强多了,似乎相处起来也不难受,如此一想便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谷范不急不躁地离开绿柳庄,虽然此时凭他自己叫不开京都的守门将,可在城外依然有大把好玩的去处。
少年无所畏惧,缓步而行,哼着悠扬豪迈的西境小调,身形隐入苍茫无边的夜色之中。
“诸位应知,从老祖宗做了这个决定之后,绿柳庄与都中至少在名义上没了关联,这对你们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唯一的区别在于,往年你们要上缴到都中的钱粮,以后需要交到我这里。除此之外,一切如旧,你们该怎样便怎样,不必担心因为我年幼就会胡作非为,误了大家的农时,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
裴越站在高处,声音清朗,态度谦和。
庄户们脸色轻松不少,其中一位老者说道:“少爷恩德,小的们感激不尽,两成租子的份例原比别家要宽厚许多。”
裴越笑着摇头道:“不是两成。”
众人微微变色,难道这位新家主要加租子?
虽然这些年天时比较好,没有遭过什么灾,但是对于在土地里刨食的庄户们来说,日子仍然不轻松。以王勇家为例,家中一共五口人,分得田地二十五亩,一年得粮约七十五石,要上缴十五石,家中可余下六十石。对于一个五口之家来说这看似不少,可是哪怕他们想方设法地节省,自家一年也要吃掉二十多石粮食。再加上平时需要耗费的钱财,全家一年下来能有个十两银子的结余已然值得庆幸。
若是遇到荒年或是遭逢大病,这种家庭毫无抵抗风险的能力。
当然,与其他那些动辄收三五成租子的府邸相比,这些庄户还算幸运。
可若是裴越想要加租,哪怕只加半成,对这些庄户来说也是很难接受的。
当那位老者嘴唇颤抖,想要乞求开恩的时候,裴越微笑说道:“大家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庄上的租子只收一成五,且只要我还在这里,这条规矩永远都不会改变。”
站在侧后面的席先生眼神微变,他自然能听出裴越这句话的分量。
果不其然,那些庄户们先是一惊,随后满脸喜色,在那老者的领头下,竟是纷纷给裴越跪下磕头。
“诸位起来吧,以后能不跪还是不要跪,小子毕竟年幼,当不起的。”裴越温和道。
那老者感激涕零道:“少爷恩义无双,小的们无以为报,心中实在惭愧。”
看来这人就是庄户们中德高望重的长者,裴越微笑问道:“敢问老丈怎么称呼?”
老者躬身道:“老头儿名叫邓实。”
席先生忽然开口说道:“你叫邓实?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邓忠?”
邓实点头道:“这位先生,我儿确实叫邓忠。”
席先生见裴越疑惑地看过来,轻叹道:“你爷爷当年有个亲兵就叫邓忠,我与其相熟,对他家中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虎城一战,邓忠被良节公派往先登营中,英勇战死。”
邓实闻言老泪纵横,问道:“这位先生不知高姓大名?”
席先生看着老者,目光平和地说道:“我姓席。”
邓实恍然,随即神情大变,看向裴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畏惧,对身后众人说道:“这位席先生当年是国公爷身边的大谋士,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
席先生淡淡道:“老人家保重身体,莫要激动。老夫如今不问世事,只因老太太相托,所以来这里陪越哥儿几年。”
说完之后,他便不再多言,似乎不想喧宾夺主。
虽只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庄户们对裴越的态度愈发谦卑,原因很简单,连裴贞当年最看重的谋士都来辅佐这位三少爷,那意味着什么还需要再想吗?
总之,这少年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人再质疑。
裴越心中好笑,这位席先生还真是个妙人。
两人目光交错而过,裴越继续对庄户们说道:“第二件事,我希望你们能懂规矩。这个规矩,并非指见面要磕头、说话要弯腰,而是你们既然成为我的家人,我对你们会有一些要求,具体内容也很简单,回头我会写出来在庄内张贴,不识字的可以找识字的念。现在大略说说,本庄之人,不可作奸犯科,不可欺上瞒下,不可懒惰度日,不可挑弄是非。总之一句话,不能做的事情不要做,做了就会有惩罚!”
“对于犯了规矩的人,轻者杖责二十以儆效尤,重者收回田地任你自生自灭,若是有那些罪孽深重的,我会让京都府衙的官差来抓人,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抗得过王法!”
裴越语气转厉,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些庄户们日子虽然不富裕,但相比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其实要安稳许多,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头上顶着定国公府这块金字招牌,往常莫说京都府衙,就算御史台也顶多弹劾定国御下不严,却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一言以蔽之,这些家仆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法外之徒,如果他们犯了错,惩治他们的人只能是定国公府的当家人。
见众人沉默,裴越喝道:“听清楚了吗?!”
庄户们醒过神来,连忙点头应是。
裴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既然做错了有罚,那么做好了自然要赏。王勇王明二人可在?”
庄户们纷纷望去,只见王勇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出来,他弟弟王明倒是有些混不吝的样子,脸上并无惧色。
裴越微笑道:“昨天我让你们通知大家,事情办得不错,所以每人可得一两银子,上前来。”
无论胆大还是胆小,兄弟二人都有些震惊,想不明白只是在庄子里转了一圈,竟然就有银子拿?
裴越也不解释,从桃花手中拿来那两角碎银子,递给兄弟二人,又让他们回去,然后便发现这些庄户们比起方才,眼神里多了一些渴望。
他朗声说道:“帮我做事,自然就有回报,因为你们的本分事只是耕种,这一点我很明白。所以我在思量过后,还有一些好处与大家,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最后一件事。”
庄户们面露激动,纷纷往前靠来。
裴越抬手止住众人,笑道:“从今年开始,每年我都会给三到五个名额,只要是用心替我办事,而且事情办成的话,就有一个名额,拿到这个名额之后,我允许你家中选出一人,恢复清白身份,从此不必世代为奴。”
“哗——”
所有人都震惊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狂喜,看向裴越的目光中充满着热切与崇敬。
其实在这个时代,勋贵府邸的家生奴仆远比寻常百姓的日子要舒服,首先不用担心那些官府的差役欺压,其次更不用在意市井之间的青皮无赖,最后田庄的租子也相对较轻。如果裴越真将某家庄户变成清白身份,那这家人多半会活不下去。
但是裴越这个举措的好处在于,这些庄户仍然是国公府的奴仆,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可以保障。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倘若家中某个子弟有读书或者从军的天赋,可以脱离奴籍,从此有了一条向上的渠道。在如今这个世界里,这种渠道对于家奴来说何其难得,而且这还是不影响他们基本生活的前提下,出现在面前的一条出路。
这才是庄户们如此激动的根本原因。
裴越站在高处,目光平静,然而下面的桃花却是一脸骄傲。
这可是我的少爷!
待众人稍稍平静一些后,裴越笑道:“现在我有一件事要请人办一下,办成之后,我会给他今年第一个脱离奴籍的名额,谁愿意?”
场面登时陷入恐怖的混乱之中,几乎所有人都高举着手,就连那些妇人也争先恐后地喊着要替少爷办事,仗着膀大腰圆将身边的男人们挤得东倒西歪。
裴越双手虚按,高声道:“事先说明,这件事很危险,可能会死。”
这话一出,倒是让不少人冷静下来,有人问道:“少爷,如果事情办成了,但是死了,那还有名额吗?”
裴越颔首道:“当然会有。”
“我干!”
“我我我!少爷,我力气大,不怕死!”
“少爷,你让我干什么都成,皱下眉头我就不是人!”
……
一番争抢过后,裴越选择了站在邓实身边那个身材壮实的少年,名叫邓载,乃是邓忠的侄子。将其喊到跟前后,裴越从高处下来,打量着这个面色黢黑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少年,问道:“你不怕死?”
邓载木着脸,沉声道:“不怕。”
裴越便将一封信和桃花递来的那张一百两银票交到邓载手中,说道:“你明日去都中,找一个叫做太史台阁的地方,然后找一个叫沈默云的大官儿,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中。然后再去西城的太平钱庄,将这一百两银票换成五两一个的银锭,记住了吗?”
邓载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裴越满意地点头,对他说道:“行了,你回去吧。”
见那些没有争到这个任务的庄户们很是失望,裴越便正色道:“希望大家记住我今天说的三件事,平时用心耕种,不要误了农时,年底关账的时候若是租子交不出来,我可不会客气。此外,做错了要罚,做好了有赏,我言出必行,绝不食言,否则天厌之!”
“谨遵少爷吩咐!”所有人躬身行礼。
裴越摆摆手道:“都家去忙吧,名额以后还会有,不必急于一时。”
庄户们面色极为尊敬地告辞离去,虽然裴越来这里只有一天一夜,可是所有人都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如同一潭死水中泛起波澜,往日平静却苦闷的绿柳庄仿佛突然有了活力。面色木讷的庄户们也有了鲜亮的神色,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交流着。
裴越望着这一幕,轻轻呼出一口气。
转头便看见席先生一脸古怪地瞧着自己。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妖孽。
不过片刻过后席先生就收回了目光,转身后温言道:“过些日子,你若有兴趣,可以来找老夫学些东西。”
裴越冲桃花挑了挑眉头,嘴角泛起些许得意。
开平三年,大梁京都。
定国府位于东城朱雀坊,面积广阔,足足占去大半条街。从外面看去,只能瞧见庭院深深,青烟如雾,富贵气象十足。国公府正门一年也开不了几次,一般来客都是从侧门进入。至于府内仆人婆子,自然是从东北面的角门出入。
沿角门入府,行一二里地,在一座抱厦旁有一间矮屋,与这处处透着雍容华贵气息的府邸显得格格不入。
矮屋无窗,仅有一扇半掩着的门,屋内光线昏暗。
一名身躯单薄的少年躺在拔步床上,黑白分明的眼中尽皆迷惘之色。
他叫裴越,年方十三岁,是如今定国府之主定远伯裴戎第三子。
然而这具瘦弱身体里面住着的,却是一个从地球穿越而来的成熟灵魂。
如果有的选,他肯定不愿意穿越。
前世他是旁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白手起家,筚路蓝缕,历经十余年打造出一个前程远大的商业帝国雏形。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生活,便在赶赴机场的时候遭遇一场意外车祸,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换了个身份。
穿越而来这大半个时辰里,他搜寻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碎片,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定远伯裴戎一共有三子两女,其中长子裴城与次子裴云皆为正室李夫人所出,裴越则是妾室周姨娘所生。这位周姨娘本是国公府的一个二等丫鬟,当年裴戎醉酒之后春风一度,周姨娘便有了身孕。
周姨娘十月怀胎,极其艰难,生下裴越之后便去世了。
都说没娘的孩子最可怜,更何况裴戎对于那位春风一度的周姨娘谈不上任何喜爱之情。不仅如此,就连裴越这样一个不懂此地规矩的外来者,在浏览完记忆中颇为凄惨的往事之后,也不禁纳闷这位定远伯竟然会对自己如此苛刻。
至于正室太太李氏,出嫁前是侯门嫡女,从小就娇生惯养,脾性偏执苛刻,对自己的两个儿子百般溺爱,对裴越则是动辄打骂视若猪狗。
生父厌憎,嫡母不慈,裴越在这国公府内的待遇可想而知。
他有些艰难地从拔步床上坐起来,腹内的饥饿感涌起,让他难以自制地咽着口水。
已然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
举目望去,逼仄的矮屋内十分凄凉,仅有一床一桌,连张椅子都没有。
桌上一盏油灯,内里却是光秃秃的,染上一层灰尘。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进来。
因为逆光,裴越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见她头上梳着双平髻,柔声问道:“三少爷,你还好吗?”
裴越迟疑道:“谁?”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闪身入屋,来到裴越跟前,先是仔细打量着裴越的神态,目光中满是怜惜之意,叹道:“婢子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良言,三少爷不记得了么?”
裴越平静说道:“刚才没看清你的脸。”
良言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裴越与以往有些不同。
虽只见过数面,以前裴越总是木讷怯懦,低头不敢看人,许是因为长年累月被李氏欺凌,就连府内的那些管家也敢大声斥责。然而此刻一见,良言惊讶地察觉到这位命运凄惨的三少爷眼神十分清亮,并无那种怯懦萎靡之态。
她想起大小姐的嘱托,便柔声宽慰道:“三少爷,眼下还需放宽些心,不要再想旁的,也许过几年便好了。”
裴越心中涌过一阵暖意,看着她说道:“谢谢姐姐。”
良言脸颊微红,垂首低声道:“三少爷切莫如此,婢子什么身份,担不起的。大小姐让婢子给你带了些点心过来,后两日婢子还会悄悄送来,只是还望三少爷不要声张,若是传出去,大小姐也会吃挂落呢。”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
裴越接过来,感受着温热的油纸包,心中十分感动。
他望着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色道:“良言姐姐,大恩必报。”
良言连忙摆手,轻声道:“大小姐很担心三少爷,只是她也无法多做些什么,只盼三少爷能保重身体。婢子得走了,若是让人瞧见就不好了。”
“好,你也要小心,替我谢过大姐。”
“嗯。”
良言急匆匆离去,裴越坐在床沿,望着手里的油纸包,心中百感交集。
她口中的大小姐便是裴戎长女裴宁,亦是李氏所生。说来也怪,裴戎骄横霸道,李氏偏执刁蛮,养出来的女儿却性情温婉善良,与她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同母兄弟截然不同。偌大一座国公府里,也只有裴宁从未将裴越当成可有可无的庶子,平时多有关爱,纵然不敢在明面上违逆李氏,私下里总是想方设法地照顾裴越这个三弟,一如今日。
裴越将油纸包放在桌上,动作轻柔地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八块糕点。
香气弥漫在鼻尖,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无比香甜。
只有饿到极致才知道食物的珍贵。
不过裴越只吃了两块,腹中饥饿感如故,他却没有继续吃。
短暂的慌乱过后,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在眼下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环境里,一味的自怨自艾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只会让自己陷入危局。他将油纸包重新包好,然后放在拔步床的角落里,用被褥遮挡住。
裴越前世亦读过很多书,对于古代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一般而言,庶子的地位肯定不如嫡子,但是像他这样艰难的处境却也少见,竟是连有些体面的家仆都不如,只不知那生父裴戎究竟是作何想法。
通过对脑海中原主记忆片段的搜寻,裴越渐渐明白被困在这间逼仄矮屋的原因。
其实他在府中也有一套小院子,之所以现在会被当做犯人一般看管,是因为府中近段时间有大事,往来贵客极多,前两日这副身躯的原主不小心冲撞了客人,于是被嫡母李氏关进这里以示惩戒。
理清楚状况之后,裴越觉得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晚上没有人送饭,明天良言又来不了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这间矮屋内自然不会有镜子这种奢侈品,他缓缓起身检查着自己的身躯。
十三岁,一米四左右的身高,身躯单薄瘦弱,弱不禁风,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
脑海中也没多少知识储备,读过几本启蒙书而已。
“这也太惨了吧?”
裴越微微皱眉,心中无语。
他上前数步拉开木门,看见的不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抹阳光,而是一片阴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人堵在门口,面容尖刻,一双三角眼泛着轻蔑的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三爷,您这是打算去哪啊?”
此人便是裴越的教引嬷嬷柳氏。
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也多,每个少爷身边按常例有两个教引嬷嬷,两个贴身丫鬟,四个洒扫丫鬟,两个贴身小厮,四名年长长随。实际上裴城和裴云身边远不止这些仆人,至于裴越则要惨得多,还是裴戎母亲裴太君提过一嘴,所以他也有一个教引嬷嬷和一个小丫鬟,否则李氏连这些都不会给。
这柳嬷嬷是李氏的心腹,名为教引,实为看管,不仅霸占裴越的月例银子,还经常假借李氏的名义打骂于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恶奴。
裴越眼帘微垂,面上带着一丝讨好说道:“嬷嬷,我想出去走走。”
柳嬷嬷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三爷,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前几日就是因为你在府里乱走,冲撞了贵客,夫人才让你在这儿反省自己。这几日府里正办大事,你要是到处乱跑,不是给我作祸吗?还是回去躺着吧,倒还能省点粮食。”
裴越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容诚恳地说道:“既如此,就麻烦嬷嬷帮我取些水来,我渴了。”
“等着吧!”
柳嬷嬷一甩手,没好气地说道。
申时初刻,阳光依旧炽热。
裴越将谷家兄妹送到宅外,微笑道:“今日招待不周,还请二位见谅。”
谷蓁摇头道:“裴兄弟无需客气,本是我们冒昧来访,做了一回恶客呢。”
有了一起共进午餐的经历,裴越在她面前自如从容许多,虽然还谈不上亲近,至少比之前的别扭尴尬要强不少。望着少女清秀灵动的双眸,他也放下心中的戒备与谨慎,爽快地道:“这是哪里话?谷家姐姐是旁人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改天若得闲儿,还请再来庄上散散心。当然,若是能换个人陪你来就更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瞟向旁边的谷范。
谷范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觉悟,大大咧咧地拍着裴越的肩膀说道:“你从哪儿寻的厨娘?手艺着实不错,还有食材都是你这些庄户自己弄的吧?比起都中买的新鲜不少。越哥儿,赶明儿再收拾一车新鲜的青菜,让人送到我家去。”
谷蓁闻言有些羞恼地说道:“四哥,不可如此劳烦裴兄弟。”
裴越笑着解释道:“谷家姐姐,世兄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跟我不见外。不过如今天气炎热,送一车去怕是无法长久贮存,不如我让人每隔七天一趟,将庄上摘下的新鲜青菜瓜果送到府上,也算是我对伯伯和伯娘的一点孝心。”
谷蓁略感喜悦,但仍旧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太麻烦裴兄弟了。”
裴越笑道:“不麻烦,反正世兄记得给送菜的人一些赏钱就行。”
谷范“嘿”了一声,不爽地说道:“你都这么有孝心,难道我会是小气的人?”
谷蓁虽然聪明,毕竟只是闺阁少女,平日里所见所闻仅有一方天地,不如旁边这两人心思通透,所以一时间没往深里想。谷范提出那个要求当然不是为了口腹之欲,否则以广平侯府的地位和谷梁的权势,区区新鲜青菜瓜果算得了什么?更不消说谷家在城外亦有绿柳庄这样的农庄。他此举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裴越,看看这少年对谷家的善意到底是什么态度。
裴越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就答应下来,也让谷范心中有些欣慰。
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原因皆在于谷蓁的出现。
谷梁对自己的善意来得突兀且莫名,总不至于是因为当日裴太君寿宴上听自己说了一番话,然后这位执掌京营的大佬就对自己如此亲善。他隐约感觉到谷梁的态度藏着很隐秘的原因,一直分不清到底是好是坏,直到谷范带着谷蓁来此后,他便确认对方没有恶意。
无论谷梁关心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必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牵扯进来。
能做到这一步,说明谷梁将自己当成最亲近的子侄看待。
且不说谷梁手中掌握的权势,光是这份情谊就让裴越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几个月前他初来乍到,良言奉裴宁之命送来点心都让他铭记于心,更何况一个长辈无微不至坦诚真切的关怀?
打量着裴越眼神中的亲近之意,谷范这时也回过味来,父亲让他带着谷蓁来此不仅仅是给小儿女们制造一个见面的机会,更是借机让这少年打消心中的顾虑。
怎么觉得裴越才是父亲的种呢?一样的狡猾,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谷范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诡异念头吓了一跳,旋即便是一阵恶寒,要真是这样,父亲又怎会让谷蓁与其相见,自己真是脑子出了问题。他摇摇头将这些念头赶走,对谷蓁说道:“小妹,咱们回去吧。”
谷蓁颔首应下,然后望着裴越说道:“裴兄弟,还望平时多保重身体,若遇上什么麻烦事,就打发人来找四哥,左右他也没甚正事,且能帮你一些。”
裴越拱手一礼道:“我记下了,多谢谷家姐姐。”
谷范面色不善地让谷蓁回马车上去,他怀疑再这么聊下去,自己迟早变成那小子的随从。
这要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闯荡江湖?
待谷蓁进了车厢后,谷范扭头略有些不爽地说道:“小妹她天性良善,所以见不得今天李子均那帮人做的事。但我必须提醒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破事儿都来找我。”
裴越呵呵一笑,也不和他争辩。
实惠已经占到了,口头上的便宜就让给这位游侠儿。
许是知道自己这番话很没有力量,谷范正要继续嘲讽几句,却见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脚步匆匆地走来,待看清这男人的相貌后,他不禁啧啧笑道:“李子均的人来了。”
中年男人来到跟前,先朝谷范行礼请安,然后小心翼翼地瞧了裴越一眼,低声下气地问道:“敢问是否裴公子当面?”
裴越点头道:“不错。”
中年男人的腰杆愈发弯了两分,恭敬地说道:“裴公子,小的乃是丰城侯府外院管家,奉家中大少爷之命,特地将赌注送来。”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五张太平钱庄开具的面额一千两会票,双手捧着呈到裴越身前。
“赌注?”裴越没有接过,皱眉问道。
“咳咳咳咳!”谷范在旁边大声提醒着。
裴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道:“世兄嗓子不舒服?”
谷范冲他翻了个白眼,意思表达得很明白:差不多得了,你觉得李子均好意思跟人说,他来这里闹事反被你拾掇一顿,然后不得不花钱消灾?让人知道他以后还怎么混,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命都可以不要的破落户?
裴越这才接过银票,对中年男人说道:“银票我收下了,你回去转告你们大少爷,他愿赌服输很不错,若事情还有什么手尾,可以再来这里找我。”
中年男人不知内情,只得喏喏道:“小的明白,定会如实转告大少爷。”
裴越挥挥手:“行了,你且回吧,我这里还有客人,便不留你喝茶了。”
“不敢不敢,两位公子,小的告辞。”中年男人行礼后离去。
谷范伸了个懒腰说道:“我送小妹回去,改天再来找你。”
“等等,世兄,这是你的一份。”
裴越取出一张千两会票,不由分说地塞进谷范手中。
谷范不解地问道:“越哥儿,这是什么意思?”
裴越没有像之前那样调侃打趣,笑容平和地说道:“世兄,这银子是你帮我要来的,自然要还你的情。口头上道谢估计你也不稀罕,但我也没什么你能看上眼的宝物,只好庸俗一些,就用这黄白之物聊表心意。”
谷范心中震惊,这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面前这个少年明明只是个白身庶子,出手却如此大气,实在是看不透他这点年纪是如何修炼出来的。
不过谷范显然不是那种啰嗦虚伪之人,他平时和那些江湖豪侠交际也很费钱财,又不好总是从家中拿银子,手头并不宽裕,所以爽快地收下银票,感慨道:“这银子来得便宜省事,越哥儿,下次还有这种事记得叫我。”
裴越抱拳道:“一定。”
谷范笑呵呵地骑着高头大马,护送马车离开绿柳庄。路上与谷蓁说起这件事,他仍旧有些惊讶,更对往后的日子多了些期盼,恨不得每天都有那等不长眼的纨绔来绿柳庄找裴越的麻烦,浑然忘记之前自己还让裴越别拿鸡毛当令箭。
谷蓁坐在车厢中,听着兄长略有些兴奋地侃侃而谈,她并未开口附和,那张白皙的面庞上挂着恬淡明媚的笑容,心中默默对那少年说出了三个字:“好气魄!”
清风苑位于国公府西北面,环境清幽雅致。
裴越一路行来,便见前方院外一带粉垣,院内繁多翠竹掩映。入院后是曲折游廊,自左右分别连向正屋,中庭面积颇大,翠竹种在庭中,抬眼望去只见竿竿青欲滴,中间有一条碎石子漫成的小路。两边墙根处有清水流动,引自穿府而过的活水,沿墙边蜿蜒,又从竹下盘旋而出。
“三弟!”早已接到丫鬟禀报的裴宁站在廊下,满面喜悦之色。
裴越沿着那条石子小路走到她身前,躬身一礼道:“请大姐安。”
裴宁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嗔道:“你呀,自家人行甚么大礼。”
裴越笑呵呵道:“姐,两日未见,你怎么瘦了?”
裴宁眼中尽是笑意:“净胡说,哪里就瘦了,快进屋坐坐。”
二人进屋,裴宁一叠声地喊丫鬟倒茶来,又命人取来各色点心干果,拉着裴越在桌边坐下,将那些吃食都摆在他面前,怜惜地说道:“三弟,多吃点。”
裴越揉了揉肚子,苦着脸道:“早知道姐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就不吃早饭了。”
裴宁被他的怪模怪样逗得笑出声来,面色微红,也在旁边坐下来,说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倒是个会作怪的。”
裴越微笑道:“在姐姐这里,自然是不用装样的。”
良言给两人上茶,立在一旁说道:“三少爷,小姐对你不比对大少爷二少爷差上一分呢,前儿在老太太那里,小姐她……”
裴宁瞪了她一眼道:“胡说些什么,廊上的鸟儿还没喂吧?你这丫头愈发懒了。”
良言吐了吐舌头,却拿眼睛瞟了瞟裴越。
裴越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实际上穿越这段时间以来的诸多纷争里,前天裴宁在定安堂里挺身而出是他最感动的时刻。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和这个世界建立起了联系,而不是单纯地以穿越者的视角来看待。初来乍到时的陌生与惶恐,惩治柳嬷嬷时的兴奋和得意,被李氏反手陷害时的惊讶与焦急,这一切都比不得裴宁拿着她自己准备的寿礼出现在定安堂时的那一刻,给他内心带来的震动。
记忆中某些片段变得鲜活起来,而不是只作为一个备份存在。
譬如几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他被柳嬷嬷按在小院中,刺骨寒意伴着木棍抽在他的后背上,是面前的少女冲进来,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然后斥退了那老妇。裴越两世为人,阅人无数,可是他从未见过像记忆中裴宁的那双眼睛,如此善良又温暖。
又如因为没有蜡烛而昏暗的小院中,他和桃花在一起吃着早已凉透的剩菜剩饭,是裴宁命人送来一些热腾腾的食物。
回忆着那些漫漫凄寒长夜中暖心的片段,裴越对良言说道:“你放心,大姐待我的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等将来姐姐有了孩子后,我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呀!”裴宁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害羞,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连人家都没看过,哪里就能想到孩子什么的?
那边良言也好不到哪里去,闹了个大红脸,她顿足道:“三少爷不是好人!”
裴越嘿嘿笑着,在这清风苑中,他觉得自己非常放松,不像在旁人那里要时时刻刻端着,是以流露出几分顽皮,倒也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性格。
裴宁不得不转移话题道:“三弟,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呢?”
“还没想好。”
裴越老老实实地回答,认真想了想说道:“等去了庄子以后,我再看看吧,现在倒也不急着考虑这些,当务之急我想锻炼好身体,不然将来什么都做不了。”
“去了那边,不管想做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你这次离府时间很匆忙,我也来不及再给你做套衣裳,便有些东西想送给你。”裴宁微笑着,然后冲良言使了个眼色。
丫鬟有些不情不愿地从屏风后的多宝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之后,裴越便看见一些首饰和十几张银票。
“姐,这是做什么?我……”猜到这些东西出现的含义,但裴越并不想接受。
裴宁忽地抬手打断他的话头,柔声道:“三弟,姐姐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这些首饰和银票,都是以往年节时候老祖宗赏下来的,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在府里也用不上这些,平时首饰也足够用了,总不能全部戴在头上,对吗?至于银子就更不用了,你若是不嫌少就收下吧。”
良言嘟着嘴,显然有些不太赞成。
首饰这些玩意,哪个女儿家会嫌多?至于银子,平时想买个什么物件又不愿麻烦管家们,或者拿来打赏丫鬟婆子也不错呀,至少这样他们可以更加尽心办事。
虽然同情裴越,但是良言心中最重要的人肯定是裴宁,无论何时何地这个立场都不会改变。
裴越望着裴宁温柔的面庞,认真地道:“姐,这些首饰和银票我不能拿,你放在身边备着更好。不是我嫌少,而是因为我现在真的老有钱了,老祖宗昨儿才派温玉去找我,送了我这么多银子!”
他边说边举起两只手。
“一百两?”裴宁问道。
裴越猛地摇摇头,轻声道:“五千两!”
裴宁和良言面面相觑,又看着裴越伸出来摇晃着的两只手掌,同时大声笑了起来。
裴越一脸迷茫地问道:“怎么了?”
良言笑道:“三少爷,你伸出两只手,怎么能是五千两呢?”
裴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挠挠头,叹气道:“都怪大哥,上次他就是这么比的,把我也带坏了。”
裴宁抬起手臂,纤纤玉指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嗔道:“又编排兄长,小心他揍你,到时候连我也劝不住。”
裴越笑着将那盒子盖起来,递回到良言手中,对裴宁说道:“姐,我之前立下誓言,要在庄子上闭门三年,为老祖宗祈福,所以平时可能没法经常回来看你,你要保重啊。”
其实他倒也不担心什么,李氏再怎么狠毒,对裴宁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再加上有裴太君疼爱,又贵为定国嫡长女,自己这位长姐的日子一直很安逸。
裴宁应下,想起一事,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怎么了?”裴越问道。
裴宁只觉十分尴尬,心里有些埋怨那位闺中密友,可是一想到她那位行事深不可测的父亲,又觉得可能真的有什么正经事,便斟酌着说道:“三弟,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
“啊?什么信?”裴越不解地问道。
这可真是稀奇事了,还有人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庶子写信?
更关键的是,这信是托裴宁转交,也就说明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女孩子。
裴宁缓缓道:“我也不知信里写了什么,昨日傍晚墨儿妹妹让丫鬟送来的,让我转交给你。”
墨儿?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见他一脸迷茫,裴宁便说道:“她父亲便是沈默云沈伯伯。”
裴越这才恍然大悟,老太太寿宴那日的中年男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如果说性情豪爽的谷梁是一团火,那沈默云就是千年寒冰,纵然面上春风和煦,可裴越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并不想跟这种身份的人发生关联。
大梁万千密谍的首领,那能是一般人吗?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沈姑娘为何要给我写信?”
裴宁难得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神态,打趣道:“三弟,你可知道京都里有多少权贵子弟想见她一面,又有多少人想花重金求她的一幅字?”
“不会吧?她父亲可是……”裴越有些不可置信,那些权贵子弟怕沈默云怕得要死,裴城就是例子,这种情况下还敢去撩拨他的宝贝女儿?
裴宁笑道:“就是因为墨儿妹妹极优秀,相貌又好,所以才那般引人注意呀。”
裴越接过那个薄薄的信封,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反驳道:“姐这话说的不对。”
裴宁怔怔地说道:“哪里说的不对?”
裴越一脸正色道:“满京都里不可能有比姐更优秀更好看的姑娘,绝对没有!”
“噗嗤”一声,良言没忍住笑出来,脸颊都红了。
裴越瞪了她一眼,小丫鬟丝毫不惧,跟他对视着。
裴宁拿他无法,原本想要拍他一下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微笑道:“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调皮呢,不然人家会说你不尊重,将来可娶不到媳妇。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裴越答应下来,起身说道:“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
“姐,我走了。”
“去吧,若得闲儿,记得回来看看。”
“我会的。”
裴越朝外面走去,裴宁站在门口,目光如山涧静水,望着他的背影。
忽然,裴越折返来到她身前,张开双手轻轻拥抱了一下比他要高出一些的少女。
待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竹林之后,裴宁依旧静静地站着,只是不知何时开始,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蕴出,顺着光滑白皙的脸颊滚滚滑落。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