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孙成旭陆婉瑜的其他类型小说《贵女楹门全文小说孙成旭陆婉瑜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今朝如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张怜失声哑然痛哭,潜藏十年的内疚排山倒海而来:“都是娘的错,没有打理好这个家,你......你有没有恨娘?”老妇人瞪着红眼睛,抓着陆以蘅的手腕力道凶狠却小心翼翼。小姑娘心头一哽,她看到张怜曾经的心如死灰和如今的渴望期盼,枷锁桎梏令她不得安息,陆以蘅摇摇头轻声道:“是阿蘅十年没有陪在身边照顾好您,”她趴倒在老妇人的被褥上,“阿蘅以后,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张怜的心头有着滚烫的热涌淌过,她捧起陆以蘅的脸轻轻将小女儿按在了怀中狠命的点着脑袋,一旁的陆婉瑜拧着帕子不敢哭出声,老妇人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跟前:“婉瑜,孙家欺负你,娘不能为你说一句公道话......你心里委屈,娘都知道。”嫁出去的女儿也是血脉相连,当母亲的心中痛楚不比任何人少,可惜,...
《贵女楹门全文小说孙成旭陆婉瑜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张怜失声哑然痛哭,潜藏十年的内疚排山倒海而来:“都是娘的错,没有打理好这个家,你......你有没有恨娘?”老妇人瞪着红眼睛,抓着陆以蘅的手腕力道凶狠却小心翼翼。
小姑娘心头一哽,她看到张怜曾经的心如死灰和如今的渴望期盼,枷锁桎梏令她不得安息,陆以蘅摇摇头轻声道:“是阿蘅十年没有陪在身边照顾好您,”她趴倒在老妇人的被褥上,“阿蘅以后,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
张怜的心头有着滚烫的热涌淌过,她捧起陆以蘅的脸轻轻将小女儿按在了怀中狠命的点着脑袋,一旁的陆婉瑜拧着帕子不敢哭出声,老妇人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跟前:“婉瑜,孙家欺负你,娘不能为你说一句公道话......你心里委屈,娘都知道。”
嫁出去的女儿也是血脉相连,当母亲的心中痛楚不比任何人少,可惜,她是个无能为力的妇人,连下床榻都做不到。
陆婉瑜的眼泪便决堤了,她“噗通”跪了下来,母女两顿时抱作了一团,撕心裂肺。
屋子里的泪水刺痛与人世沉浮,满目疮痍、一家无依,天伦都成了世间的苦楚。
陆以蘅眼角发烫,心头颤动:“娘亲,十年很长,总会改变万事沉浮,有人树倒猢狲散,有人平地起高楼,陆家在盛京不会如从前那般被人冷眼唾弃,”她的声音不大,可语气却坚定凛冽的好像冬日白雪皑皑中俏丽生出墙头的红梅,她目光灼灼,是信、是誓、是陆以蘅说出口的争锋,“陆家本该,重振声威,陆家本该,不受轻贱,”她顿了顿,“南屏陆家,就当——名满天下!”
南屏陆家,名满天下。
这才是魏国公府还留在盛京的缘由,这才是院中春花明媚坐等良辰的理由。
我们站在盛京城,我们立足大晏朝,几代忠臣、王侯将相,难道就要任由那些豺狼虎豹众口铄金,我们就要吞咽着血泪低声下气吗!
不。
陆以蘅绝不。
她跪在自己母亲和三姐的面前,信誓旦旦,女人们惊愕的深吸口气几乎是被这小丫头的语气和神色所震慑,她——还是十年前那个只剩下一口气奄奄一息的陆以蘅吗?
张怜的脸色惶惶却有种明丽的微光从眼睛里迸裂出,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到自己那天纵奇才的孩子,看到了陆家本该骄纵驰骋的恣意,她仿佛看到了魏国公府唯一的希望被收纳在心——她是明珠,是陆家的明珠,是张怜的明珠。
荆钗布裙遮挡不住的,熠熠生辉。
老妇人回过神来掩面而泣:“我的阿蘅,长大了。”是陈述、是肯定,是骄傲。
陆婉瑜袖中的指尖悄悄的也掐进了掌心,心头所受到的那种感染和热诚就好像陆家子女的血脉里就充斥着这样一股热血澎湃,而陆以蘅,点燃了它。
这一室的痴傻怨憎恨好似被春光消弭。
张怜经过一番大喜大悲情绪激昂片刻便昏昏沉沉入了眠,陆婉瑜安抚好了母亲退出房门时,明月高悬:“我不知道阿蘅你这么......”她似乎在寻找恰当的形容。
“不知天高地厚?”陆以蘅的声音本就俏生生的带了三分狡黠,明眸皓齿。
是啊,小丫头不可一世的很,嚷嚷着要陆家一鸣惊人。
陆婉瑜却摇摇头,指尖在她的鼻尖点了点:“不,是抱负。”叫自己也同样爱不释手,“十年前父亲将你送去南屏,我追了半程的马车都拦不住。”陆以蘅天生有疾,说的好听是送回去医治,其实就是听天由命罢了,陆婉瑜哭喊着从魏国公府追出了王都直至马车消失在风尘。
陆以蘅微微一愣,似是记忆中有过模糊的片段,她也会想起那个病怏怏的陆家幺女,哭哭啼啼被遣送回了老家等死,奈何撑不过两载,七岁那年药石无救魂归九天,那么现在的陆以蘅是谁——
呵,小丫头从嗓子里溺出一声冷厌,她是陆以蘅,也不是陆以蘅,十年来磨砺一颗陌生又强大的异世灵魂,在这不同的世界尝遍酸甜苦辣、人情冷暖,终出茅庐来往盛京。
“阿蘅,阿蘅?”月下的莺雀发出稀疏的鸣叫,陆婉瑜发觉那丫头发了呆。
陆以蘅眨眨眼回过神:“三姐,相信父亲是降将逃兵吗?”她突然道。
陆婉瑜就沉默了,这是一个盛京城的禁忌话题,是陆家不敢再提的罪孽之源,在她的记忆里父亲陆贺年曾经顶天独立地,可一朝崩塌,他们都成了替罪的羔羊。
魏国公府服侍过四代君王,风头最盛时家中鸡犬升天、门庭若市,陆家,是南屏城最大的骄傲,是大晏朝的峥嵘明珠,直到——她们的父亲四海征战在武怀门一战中辜负了先帝的厚望,大败而归。
殊不知与此同时朝中一十二位大*人联名上疏密奏陆贺年勾结了宵小在武怀门抛弃自己的兵卒成了降将逃兵才保住一命,他是罪大恶极,他是罪魁祸首。
八万手足同袍,惨死武怀关隘。
新帝龙颜震怒将陆贺年下了天牢彻查,魏国公在入狱一个月后招认了所有的罪状只求一人承担以死谢罪,然太皇太后怜悯陆家往昔所以并没有将魏国公之位裁撤,陆贺年上缴兵权从此驻守荒凉延平关戴罪立功,没有圣旨绝不回盛京半步,那一年,陆以蘅五岁,正被送往南屏老家——从此,盛京城的人再也没有见过魏国公陆贺年,从此,陆家开始了一段命途多舛。
三姐,你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我不信。”陆以蘅自问自答,利落干脆。
陆婉瑜在月下看到小丫头明眸璀璨叫人心头哽咽:“阿蘅不信,我也不信。”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的面容都变得模糊,十年没有一封家书,就好像那个男人在千里之外、风雪之后忘却了还有盛京城的一家老小。
温柔的女子不免落寞神色,手背就被人轻轻拍了拍,她抬眼看到阿蘅正眉眼弯弯,心头顿觉宽慰,姐妹俩初逢却好似这十年从未离了身边的熟稔,月色带着脚步清浅,这还没跨进厅门呢,就听到里头“咚咚”的有着翻箱倒柜的声音,陆婉瑜脸色一变如临大敌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大哥,你、你做什么!”她掐着嗓子秀拳都捏了起来。
阳春三月,大晏盛京城。
轻盈小轿晃晃悠悠走在林荫路上,红木有些脱了皮,轿边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小丫鬟,眼睛水灵灵的四下里张望,仿佛是初到盛京,掩饰不住好奇又不敢乱了规矩:“呀,小姐,瞧见府邸了。”
丫鬟眉眼弯弯,显然是看到了街角那头斑驳朱漆的铜门,恰是魏国公府。
呯——
突然的轰响惊得她笑声戛然而止。
原本紧闭的铜门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击开,女人沙哑又凄惨的哭喊充斥在小巷里,她是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家奴从魏国公府里拖拽出来的。
“孙家的少夫人又被抓回去了?这个月怕是有两回,我瞧着都心疼。”
偶尔路过的行人交头接耳却不敢驻足停留。
“可不是,这女人嫁去孙家几年无出,孙少爷又喜欢寻花问柳,家里妾室一个接一个的娶,孩子都一窝了,这少夫人哪里还有地位?”
“被欺到了娘家,魏国公府竟连一个出头的人都没有。”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女人筋疲力尽,长睫的泪珠滚落尘埃,吞咽的气息里满是苦涩腥咸,她妄图拉扯跟前男人的袍摆:“成旭......我陆婉瑜哪怕再落魄也是出生国公府的小姐,岂会和那些、那些花街作女一般无耻行窃......”
“哟,少夫人您是在说,账房丢失的真金白银是妹妹我教唆婢女偷的?”男人身后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儿眼角眉梢都是挑衅的刁难,矫揉造作挽住了正冷眼旁观的孙少爷。
孙成旭眼底对妻子的厌恶更是显露无疑:“你还当自己是魏国公府的小姐?呵——”他一把揪起陆婉瑜的长发,“国公府不过是盛京的蛀虫罢了,就跟那些死乞白赖的路边野狗没有区别,你三番五次的跑回来,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孙成旭亏待你了,成全你,让盛京的百姓都瞧一瞧!”
陆婉瑜头皮发麻只有眼泪流得更凶,男人的手掌已带着狠戾的风劲挥来。
她闭上了眼。
“啪”,那声音不响,不是手掌砸落在脸颊的刺痛,而是手腕被恶狠狠的一把掐住时扫过的力劲。
男人虎口徒然生疼,他定睛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的跟前站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小姑娘,手腕纤纤、指骨细长,眉目清浅好似远山悠扬,阳光透过树叶落了两缕斑驳在她的稚气脸庞,骄娇相宜。
只是那双眼瞳里不沾一分的厌和喜,风静无波。
这十四五的小姑娘扼住孙成旭的力道实打实的叫他这个大男人都无法撇开,孙少爷勃然大怒:“你是哪来的臭丫头!”他的话刚从舌*尖落出齿根,只觉得手腕到手臂有股巨大的蛮劲拧得他胳膊肘都发憷,有微风从耳边袭过,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和那阵春日清风一起——
呯!
被甩去了三丈开外滚成了狗吃屎,扬起的尘埃漫蔽了枝叶里的明光。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惊愕住了,荆钗布裙的小丫头拍了拍手又抖抖裙摆,好似方才将一个男人从肩头扔出去的蛮劲根本不是来自于她,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人置信。
孙成旭在小巷子里哀嚎连连:“狗奴才,你们看戏呢?!”他龇牙咧嘴,顿时身边目瞪口呆的家奴们纷纷挥起了拳头直直冲着那个对孙家大少爷不敬的小丫头。
惨叫和哀鸣顿时充斥在魏国公府的僻静巷子里,好似这里很久不曾如此热闹了,左邻右舍偷偷拉开了门缝——哟,这孙家是带人闹到了国公府上不成?!
可一瞧都傻了眼,烟尘过后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分明是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孙家家奴,站在中间的小姑娘正摩拳擦掌的,她歪着脑袋撩了撩裙摆,僻静下来时眉目眼睫中有几分温宁的淡漠,好似她什么也没有做。
“花奴。”她开口,声音娇俏不似寒凉,唯独带着收拾完一堆废物后的讪意,远处那风尘仆仆的小丫鬟心领神会已搀起了陆婉瑜。
挂着泪珠的温婉女人还在瞠目结舌:“你......”她的不敢置信和眼底里久违的身影缓缓重叠,那荆钗姑娘眼角下朱色浅痣恰似长睫后一抹斑驳的秀色光阴令陆婉瑜心头猛然一扼,“阿蘅......你、你是阿蘅!”
女人又惊又恐,手足无措,若不是还有花奴搀着,怕是腿脚一软就栽倒在地。
“陆以蘅?”孙成旭才咬着牙跟挣扎爬起身,紧捂着痛处恍然大悟,陆以蘅,魏国公府那个病怏怏的幺女,太医早断言她活不过总角之年,所以被送往了陆家远在千里的南屏老宅休养,却不想十年了,这条烂命还没上西天,近日倒是听闻她要回盛京,呵,真是赶巧不赶早啊,男人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反觉得可笑,论辈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要唤他一声姐夫,“你可知少爷我是谁!”
他横眉怒目,失却了面若冠玉,反像个小丑。
“孙成旭,孙家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整日里寻花问柳无所事事,”陆以蘅的柳眉疏淡细长挡在了自家三姐面前,“几年前仗着自个儿叔父的关系得了八品的宣节校尉,不过是个散官虚衔,天恩浩荡予了一分薄面却偏有人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孙成旭顿时脸色铁青,这丫头在讽他买官卖官,朝廷蛀虫,男人恨恨一脚踢踹上朱漆铜门,草木深深、人丁萧条,瞧啊,就连他欺到了门上都没人敢应:“就凭你们国公府还想当出头鸟?陆家无人,早该滚回南屏去!”少在盛京丢人现眼,他央央讪笑。
“陆家无人,那我是谁。”
陆以蘅的声音不响,却好像苍穹上徒然掠过的莺雀,击穿了云巅。
那姑娘眉目清敛,仰起脸时,傲慢皆被明光照彻,粗布鞋履无带贵气凛凛却坚定重踏的好似有着千万钧的分量,逼得孙成旭气息陡然一窒。
林荫巷里带着细小的波澜回荡,震动心扉。
“好啊——”
目不转睛的石大将军忍不住开腔,谁能想到这是个十年前病怏怏险上西天的小丫头,她年岁不大手腕纤细,力道上许会输给成年人,但胜在临阵对敌毫不慌乱且胸有成竹,仿佛曾面对过千军万马,也曾面对千钧一发。
身手就变成了其次,重要的,是那份沉稳和不惊的气度,已越过上场众人千百万。
渐渐地,喝彩声纷扬在了西校场的上空。
陆以蘅显然博得了一半的欣赏和一半的轻蔑。
欣赏的是那些求贤若渴又望尘莫及的小将士,轻蔑的自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女眷和大家闺秀——一个小丫头,在大男人堆里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高挽的衣袖、裸露的臂膀,毫不知礼义廉耻也不顾及众人目光,暖春午后的燥热令汗水顺着脸颊淌下,哪里有半点儿名门闺秀的样子。
野丫头,便是野丫头,永远难登大雅之堂。
九五之尊未发一言,龙案上的温茶换下了三五盏,熏香带着烟丝袅袅混着皇城外山林间遍地的野草藤蔓香。
擂台下爬不起身的陆仲嗣早已呆若木鸡,他知道自己的小妹身手不差却不知她竟这般出类拔萃偏又固执不服输,轮番的袭斗令她气喘如牛,肩头的伤口因为猛烈的拉扯而无法愈合,血渍缓缓浸透布衣,她的长枪握在掌中立在身侧依旧笔直笔直,就好像她不肯压弯半寸的脊背。
红花擂台上的对手换过一个又一个,唯她还屹立不倒,剑气如虹、长枪如练。
石海将军捋着胡须怅然感慨:“想不到——当真是想不到——这九九八十一重难,莫非竟要叫个小丫头给破了?”当然,他只是自言自语,校武试艺的魁首将会由圣上嘉奖封赏,不是一官半职也是万贯家财,多少的少年郎苦练三年,竟朝夕败在这半路杀出的陆以蘅手上,个个不堪一击。
十年,石海没有记错的话,他的确好奇,从一个药罐子,是怎么变成如今能手握长枪、横刀立马的丫头。
大将军不反感,反而乐观其成,大好江山自该有大好的英雄少年来推波助澜,这半柱香内若是还未有挑战者上来切磋,那么今年的魁首,便就是这位陆姑娘了,魏国公府四代名臣,一朝之内销声匿迹,如今,竟用了这等劈山阔海之态重回朝堂。
石海将军重重的握了握掌心,正要跨上擂台请求圣意,瞧瞧这台下的少年人,不是鼻青脸肿,就是战战兢兢,金炉中的香灰被微风吹散,眼见便要凋落下来——
大局已定。
“踏”,飞燕轻踏一般的脚步随声跃入了高台,周遭的噪杂顿戛然而止,石海将军错愕震惊浑身一僵,五彩雀羽半掩在月色的长袍逶迤下,最是明媚三月春将金丝银线都摇曳生辉,微风拂过男人前襟的长发,好似织羽水墨漾了心头微澜。
那人负手一笑,阳光就照透了眼睫落下翅羽的剪影,懒散轻曼又昭彰明灿。
校武场徒然安静的连呼吸都一清二楚,然后扑棱棱,银雀飞越过天际。
五彩羽艳,浮光掠影。
“是你这个混蛋。”陆以蘅挑起长枪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不就是那个糟她心的王八蛋,她震惊于会在这皇城校武试艺上冤家路窄,不,她早该料想到这副富贵荒唐骨岂会是寻常人家教养出的乖张和恣意。
“休要放肆!”陆以蘅虽压低着声可逃不过石海的耳朵,大将军正色蹙眉喝到,“先帝亲封,皇家勋爵,当朝凤阳王爷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别说老将军心头咯噔,就是周围那些听到了细语的小将士们都肝胆一颤。
凤阳王爷。
陆以蘅这一愣着实没缓过神来,她的目光扫过周遭羽林卫的脸庞才惊觉,自己没有听错。
凤阳王爷,凤明邪,那个天大地大都不及凤阳王大的盛京小王爷,享尽了大晏朝的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两代帝王的隆恩盛宠在他身上淋漓尽致,若试问谁能在千里之外,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凤明邪,还有谁。
陆以蘅震惊,她的确很震惊。
这个看起来善在风花雪月里谈笑自若的男人,会是盛京城最招惹不得的家伙,自己呢——无端轻薄、出言威吓,在这尊太岁头上动了不少的土。
而现在,报应到了。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拦路虎。
“陆以蘅,”高台看座上的九五至尊站起了身,周围的文武百官哪还敢坐着,忙一窝蜂站的直挺挺,“刀剑无眼,点到即止。”
这句话简单,可意味就深了,上擂台的世家子弟有多少,谁不是大晏朝将来的国之栋梁,可哪一个惹得天子大动干戈,这岂非明摆着,陆以蘅要安安稳稳赢下魁首,难上加难。
凤明邪听着天恩浩荡还微微一笑,闲散慵懒的调子好似所有的眷顾都理所当然,这个人富贵担得起,荒唐不需忌:“木柄金锋,七尺有二,魏国公一门枪法冠绝,泼水不能入、矢石不能催,变幻莫测,故,神化无穷。”
“承蒙谬赞,”陆以蘅微微退却一步,他的话字字句句怕都是陷阱:“还请王爷挑选兵器。”
“何须,”凤明邪漫不经心的摆手,袖袍上翻飞的雀羽都如蝴蝶翅翼的磷光煽动,“本王可不想以大欺小,遭人诟病胜之不武。”
他轻言挑眉,和着优雅倦怠活色生香,哪里是来比武试艺的,分明,是来迷惑众生!
陆以蘅心头难免生出两分嫌恶,手中的长枪顿被一股力量横劈扼下,那劲道不蛮反而巧妙,凤明邪出手的速度远比她预料的快。
陆以蘅失神之下已丢先机,她反手转过枪杆,锋锐尖刺与把柄齐眉,委身掠躲过凤明邪探手攻势,花枪自背后一耍便作虚势进枪,这一回定能激得敌手横臂虚拨,只要千钧一发便能无中生有,击敌破绽——陆以蘅脑中电光火石,将所有的较量都算计的万无一失,却在眉眼微抬间乍见凤明邪眼角余光含笑而隐,几在同一瞬,她肩胛骨狠狠刺痛,那虚枪的攻势顿戛然而止,枪头扎到了一半,虎口已被掌心所挡。
今日的盛京城内车马如龙,人声鼎沸。
陆以蘅早就耳闻这三年盛会的况景却不知那些世家子弟们的车马长队带着旌旗漫天真是从城头一路压到了城尾,这究竟是要比武学技艺还是比谁家的排场铺天盖地?
陆家姑娘冷哼着嗤笑一声驾着自个儿红漆斑驳的小马车就入了禁门。
驭过金水桥,进了紫荆廊,陆以蘅放慢了速度轻轻在马肚子底下一踢,突就听闻后头传来了阵凌乱马蹄,几股劲风猛然从身边呼啸而过,是清一色的黑甲重铠,高头大马的脖铃阵阵响彻,一眨眼那小队的人马就绝尘而去。
好大的胆子,进了内苑竟还敢如此疾驰狂奔。
“那是晋王手下的虎贲卫,”马车里的陆仲嗣掀开帘子一角,“皇宫十二卫之一,半个禁城的安危可都在他们手上。”深宫禁卫保的是皇家子孙和江山社稷,任重道远自然也不会轻易托付,无端端多两分嚣张跋扈、盛气凌人倒能理解。
“难怪晋王殿下的风评威望一直越不过东宫这道门槛。”陆以蘅了然,晋王明狰,是当今圣上的四子,弱冠之年便已在朝中树立威望、培植亲信,道听途说里雷厉风行、手段激猛,如今看来可见一斑。
陆仲嗣连忙伸出胳膊扯住了马缰绳:“哎,深宫内苑的,可别当刺儿头。”
有些话关起门来说说便罢,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睛耳朵,上一刻的窃窃私语,下一刻也不知传了个千儿百八,晋王年轻,心高气傲本就有心与自己的大哥东宫太子明琛一较高下——人人皆知,可人人不言,那些朝中大臣们都在看这几只老虎争个你死我活呢。
陆以蘅不以为意,小马车正晃悠悠:“秦徵便是在这等人手下,求得荣华富贵?”秦大人高官厚禄、书香门第,在朝中当然会党群而立,道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
可这言笑还未落下,突得身后猛然响起道凌空扬鞭声,“啪”的一下,恶狠狠的抽打在了马身,吁——来人急喝骤停,竟是一辆金穗银铃的花车,暗纹绸缎将明光倒影其上,窗牖被一帘玉*珠阻挡。
“本宫道是谁如此大胆无理在这儿直呼秦大人的名讳,”珠帘飞扬,锦绣花色的鞋履就跃下了花车,那是个年约十六却已显妩媚动人的小姑娘,明丽华贵不可方物,“原来,是魏国公府不懂规矩的小奴才。”
她不认得陆以蘅,可是认得那从马车里爬出来,正神色惶惶的盛京败家子陆仲嗣,秦徵乃当朝四品、天子近侍,就连文渊阁的大学士们也不敢在人前背后议论纷纷,怎么容得这些个下人品头论足的。
陆仲嗣这一瞧顿时腿脚发软、脸色大变:“公主、公主万福,是我这小妹初入宫廷,还不明事理。”他一边涎着脸讨好,一边忙给陆以蘅使眼色,还不赶紧——赶紧给这位小祖宗赔个不是呀。
小公主眼睛锃亮,她闻言昂首阔步就踏了上来:“你是陆以蘅?就是那个和秦大人指腹为婚的,陆以蘅?”口吻里有着好奇,更多的是轻蔑不屑。
陆以蘅虽不识得內苑那些公主贵妃的尊容可也该猜出来了,这大晏后宫之中有一位娇生惯养又刁蛮任性的明玥小公主,多年来倾慕秦徵而不得,这不,撞到了枪口上还不把气撒?
“臣女,见过明玥殿下。”她福身行礼。
“本宫听闻你年幼病重就被送往南屏,哎呀,可真是命大。”小公主从来不知适可而止,陆以蘅就是个药罐子,陆家一门没个有出息的玩意,若是早年夭折,哪还有那么多乌烟瘴气的事,现在凭什么来和她明玥公主争夫婿?
陆以蘅眨眨眼睫淡淡道:“回公主的话,南屏的先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陆以蘅能留着命十年后回来盛京城,可没打算平平稳稳安然如日。
万事万物皆是枯木逢春、否极泰来。
小公主嘴角轻轻一抽,眼前这丫头的言语中没有愠恼却字字争锋相对:“你少得意,父皇是心怀仁慈才留你们在盛京城苟延残喘,给了一分颜色却偏要开染坊,这皇城校武试艺,是你们陆家能来的?”魏国公府门是落地淤泥,陆仲嗣这种只会吃喝嫖赌的货色,就是靠近禁城都觉得沾染晦气。
“盛京城可不是什么耍猴戏的地方!”
容不得你们这些山野猴子在这里前跳后窜——明玥双手环胸,傲慢刻薄,今日到场的不是京中的权贵世家便是皇亲国戚,魏国公府配吗?
一旁随侍的宫娥们急忙上来替她顺着后背心的气:“公主别与这些不值当的粗人怄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婢女使个眼色,跟随的奴才们纷纷附和。
“您就当看场猴戏还不成?”
“就是就是,公主息怒,陛下和娘娘瞧见了可要心疼呢。”
就连这些小侍从都心知肚明,陆家没权没势顶着空名头却仗着铜雀金珠抢了明玥的心头好秦徵大人,小公主曾多次暗示都被“指腹为婚”给搪塞了过去,在这金枝玉叶看来,秦徵拒她千里不过是因为陆以蘅在中间做着挡路石。
如今狭路相逢,哪咽得下这口气。
“殿下说的是,臣女也正好奇,”陆以蘅拂袖,目光坦然扫过所有的嘴脸,她仰头似笑非笑,“这宫门禁地不知为何偏生多了飞禽走兽喧嚣扰人,坏了紫禁安宁。”
瞧瞧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整日里只知道阿谀奉承、捧高踩低,与圈养的家畜有何区别。
陆仲嗣“咕咚”咽了下唾沫星子头疼欲裂,小公主不是个省油的灯,可自家这小妹哪里是息事宁人的主,别人不敢开花的杠,她偏生要闯。
果不其然,明玥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她听的出来,陆以蘅是在讽刺自个儿的奴才就跟山里的禽兽般无异,这皇城的确是一个耍猴的戏场,但看笑话的,是她陆以蘅——小公主的脸涨得通红,她旋身一把从那小宫娥身后抽出一道凌空金鞭。
“啪”,直扫向陆以蘅。
随侍的小宫娥们无不讶异于自己的主子今日对一个无权无势的野丫头如此热情,直到茶水糕点一桌散尽,那荆钗布裙的身影谢完恩踏出缀霞宫门,她们还面面相觑。
雍容华贵的女人听着耳畔珠钗晃动落下的翠响,指尖扣了扣碧玉茶盏。
“娘娘,您当真如此喜欢这位陆小姐?”一旁的小宫娥忍不住了。
元妃的眉眼温婉如画,可一笑,味道就变了,她看着茶盏中的碧绿茶叶上下翻腾,好像水深火热:“一个刚回盛京城就想要翻天覆地的小丫头,有什么可以值得本宫欢喜的。”
陆以蘅的那些把戏不过是将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让全盛京的人都对陆家产生了旧念,这其中,包括荣耀,自然,也包括罪孽。
“那为何还要应承她?”
元妃就娇笑了起来,似个千面小玉狐。
“陆仲嗣是个什么货色,盛京皆知,不过是戴罪之身、事事无成的败家子,”陆以蘅不甘默默无名,那么,就成全她,让她知道,王城的天可不是由着野丫头来翻覆的,“既往不咎,方显陛下仁慈泽披,方显本宫母仪天下。”
每一步路,每一颗棋,都要尽其所用。
身后那两个宫娥顿时眉开眼笑的:“娘娘真是心思慧敏。”
缀华宫里只剩下了元妃那娇俏可人的笑声,她受之无愧自然放肆张扬。
那厢陆以蘅踏出了缀霞宫,她突得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不知想到了什么拍拍裙摆,仿佛是在抖落方才跪地之时沾染膝上的灰尘,这才昂首挺胸跨步而去。
斜阳落了三分,陆家姑娘被侍从们领出宫门时倒是瞧见了那头在长柳树下正焦灼等待的花奴,显然忙完了魏国公府的杂事,小丫鬟迫不及待来候着了。
陆以蘅打招呼似的叩了个响指,花奴一个激灵连忙跟了上来:“小姐,元妃娘娘如何?”这可是头一回见宮里的大人物啊,小小花奴出身卑微,盛京城就够她目不暇接的,更别说深宫内苑了。
“漂亮极了。”陆以蘅说的是坦坦荡荡,对,这是实话。
花奴就跺跺脚:“三小姐可担心您呢!”还在这里说不着边际的话,元妃是宠冠六宫的女人,若是一个不小心冒犯了她,哪里还能走出这铜墙铁壁的禁城。
“三姐让你来的?”她看到花奴点点头,就轻轻叹了口气,“表面上温良贤淑、美艳动人,实际上——笑里藏刀、佛口蛇心。”陆以蘅就事论事,半点也不客气,那些看起来随和的寒暄无不是在试探她的口风和目的,那个女人身处高位又小心翼翼。
花奴蹙着眉头直犯难:“那......元妃娘娘可好应付?”
“难上加难。”这够中肯了吧,就凭那张美艳绝伦、难测意图的面庞——陆以蘅愣了愣,脑中还当真闪过了什么念头——五彩雀羽华贵昭彰又招摇过市,小姑娘用力甩甩头,突得眼睛都瞪直了起来,“六幺?”她下意识的喃喃出口,真是念什么就来什么,宫门外的长柳树上可不正趴着一只懒洋洋的黑猫儿,吊着尾巴晃荡晃荡的,那双橙黄眼睛在晴天日宴下煞是好看,若不是陆以蘅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不过是一只小宠儿,她几乎要怀疑这猫是不是通了人性在......跟着她。
尤其是那神色之中的恍然若离,不着痕迹。
花奴顺着陆以蘅的目光瞧去却开怀笑了起来:“小姐说的是这猫儿吗?您认得它?”小丫鬟眉眼弯弯,“奴婢近日时不时的总在府里瞧见,真是漂亮的小狸奴。”
六幺仿佛听到了花奴的恭维,顿时眼睛都睁得圆溜溜的,还伸出爪子直往身上油光发亮的毛上挠。
陆以蘅眉头一蹙,顿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王八蛋。”她嘴里暗暗咒骂了一句,这种叫人无时无刻盯着的古怪的感觉如坐针毡。
“啊?什么王八蛋?”花奴没听明白。
陆以蘅摆摆手,目光从六幺的身上挪开:“不提也罢。”那个男人仗着一副金贵模样拿捏着自以为是的把柄就在她面前出言威胁,等等,好像被威胁的人是他才对吧?
狗屁!
陆以蘅心底里的粗鄙之语可没停,大王八蛋带着一个小王八蛋,总来遭她的心。
花奴可不管自家小姐神神叨叨的,她一伸手就把那柳树上的六幺给抱了下来,柔柔软软胖乎乎叫人爱不释手:“小姐小姐,它好可爱,您不喜欢吗?”小小狸奴谁不爱呢,花奴就跟哄宝宝似直将黑猫往陆以蘅身上凑。
“你,你离它远些。”陆以蘅突得后退一步跳了脚,瞧瞧这猫儿跟个鬼精灵似的,在花奴的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可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小王八蛋在阅华斋中那傲慢的神色和拦住自己去路时呲牙咧嘴的凶态。
小狸奴,装腔作势的绝不好惹,偏是这个花奴还一副当宝贝似的抿着嘴笑吟吟。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夕阳斜影回到了魏国公府,陆婉瑜早已备妥了晚膳,陆家重振本不宽裕,难得她还学得一手好厨艺,日日三菜一汤的烟火人家也不叫人觉得腻味。
小花奴早早将张怜的膳食送去了房内,陆家的子女们落座厅堂,可不消多时,这厅门内就突得传来杀猪般的怒吼——
连窗台上的小兰花盆都“啪”的应声而落。
“不——!”陆仲嗣拍案而起,拒绝地义正词严,“我绝对不去!”他刚扒拉下的最后一口饭都险些给喷了出来。
一旁的陆婉瑜错愕之后硬生生的忍下了笑,原来阿蘅说的“坏事将尽,好事临门”指的是——盛京城校武试艺大会。
陆以蘅求得元妃首肯,令陆家在十年之后得以重回王都禁宫一展风姿的机会。
的确是好事,可瞧瞧那头脸都刷白刷白的陆仲嗣,额头的汗跟黄豆那么大,陆婉瑜不由感慨:“阿蘅,你——你这是把你大哥往火坑里推呢。”陆仲嗣是个游手好闲的无用少爷,怎能和那些王侯将相出生的少年公子相提并论,这若是上了擂台,怕是要五官移位、四肢分家。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