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记忆起，她一直就是灰扑扑的，比同龄人更显老。
要不是几年前翻出了那本相册，我还真没见过我妈那么明艳的一面。
我妈舍不得捯饬自己我舍得啊。
赚到钱后，护肤的抗老的，美白的化妆的，我统统陆续给自己安排上。
我坚信人的精神面貌会因为追求年轻而变得年轻。
我妈也从一开始对着我这张脸欲言又止，转变为现在目露新奇，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总是要多看两眼。
看着她提到我爸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知道，离婚的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真的有必要离吗？大不了像现在这样，我们搬出来，不跟他一起住不就好了。”
事到如今，我妈还是心存期望。
“再说你爸确实不嫖不赌，比在外边吃喝玩的要强……”
我耐着性子将话摊开来讲。
“当然有必要的妈妈。你跟这个人过了快三十年，他既没有因为你陪他吃一穷二白的苦，而感念你为他，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在情感上尊重你，爱护你；也没有承认过你这几十年专心打理这个家的价值，从而在经济上支持你，抚慰你。”
“他是无穷无尽的深渊，是没有回应的死水。他只会消耗别人的感情与精力。跟他在一起只会被敲骨吸髓，吃干抹净。你才五十出头，未来还有五十年呢，你不能一直被消耗下去。”
“还有我，我也不能。只有你离了他，我才能真正同他割席，你是一手把我养大的妈妈呀，如果你一直跟他绑定在一起，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摆脱他，让自己远远躲开呢？”
“更何况嫖和赌是犯法的，不嫖不赌是做人的最低要求，不是功勋。他不出去吃喝玩是因为他爱钱又没钱。他舍不得，舍不得给自己花，也舍不得给别人花。”
14
我爸提离婚只是为了给我妈敲警钟，以期望能更好控制她，并不是真的想离。
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离婚，那势必要划分财产，婚姻存续期间我妈尽心尽力为这个家付出，而他只是每个月把自己的工资存进了银行。
在他眼里，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他自己的。
那天我妈崩溃跑出家门，大概也是听到了这样的话。
以前她一直以为是玩笑话。
但那一次，她才算真真切切意识到这个男人，享受了她付出的所有，依旧拒绝为她提供任何保障。
不离婚，他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妻子为这个家，为她，为他的家人做任何他觉得应该做，但自己不想做事。
一旦离了婚，那就什么便利都没有了。
不受掌控，关系淡薄的女儿给不了他舒适的退休生活。
年迈父母的健康状况也岌岌可危。
这个关头没有妻子，意味着后来的一切他都要亲自面对。
像我爸这种精于算计的人，作为他的女儿，我自是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