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中的闲散修客,师父和师兄三年前去世后,我大病一场。
自那时起,身边除了一个平时洒扫的老嬷,再没有了能说话的人。
不过无所谓,我话不多。
我守着师父留下的三本剑谱,日复一日地练剑。
鹿鹿,别练啦,吃饭咯!
老嬷手中拿着一条汗巾,站在厅堂门口呼唤我。
我呼出一口气,练完最后一招式,提起剑朝着老嬷走去。
老嬷为我擦去额上的汗,接过我的剑。
她絮絮叨叨在我身边讲着日常每天都会讲的事,无非是后院的瓜果蔬菜,前院的鸡飞狗跳。
我静静听着,不置一词啃着面前的馒头。
等到我吃完,老嬷也大概讲完了。
她默默收好了碗筷,鹿鹿,快去歇息会儿。
我点点头,拿起我的剑。
老嬷一言不发看着我穿过厅房躺在了床上,端着一桌子的盘子也离开了。
山中的岁月便大概如此罢,只是一朝一夕风云变幻。
师兄在时,我倒是能压下门前的翠柳,堪堪扰他微嗔。
一觉醒来,只觉得厅堂外的天色都变得灰暗了。
老嬷拿了两身衣服进来,小心翼翼唤道:鹿鹿,我去山下给你做了两身衣服。
你好久没穿女儿家的衣服了,起来看看合不合身罢。
我微微抬眼看到那惹人的粉色,抿了抿唇角正要拒绝。
看到老嬷暗存期待的眸底,话到了嘴角却又变成了:阿婆,我过会子试。
老嬷欣喜地点头,轻轻地将衣服放在我床头,在原地踱了两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拍在大腿上,懊悔地说:瞧我这笨脑袋,怎么没给鹿鹿拿来首饰。
说罢,她急匆匆离开,又风风火火地进来。
老嬷腿是不太灵活的,此刻两条腿快速摆动,我看着倒真是心惊。
老嬷放下首饰,已然出了好多手汗。
她手足无措擦了擦自己的衣襟,责备道自己:哎呀哎呀,手汗都要把首饰弄脏了。
我知道老嬷为何今日这样反常,今天是师父的祭日。
师父素来喜爱打扮我,她说她年轻的时候没这福分。
老嬷走后,我默默穿好衣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发起了呆。
上一次祭日的时候还不长这样子。
我到了下面,师父是不是不认我了。
恍惚中,师父又像往常那样,满脸慈爱,拿着发簪站在我身后,说:鹿鹿越发标致了,等师父攒点钱,再给你买身漂亮衣裳。
老嬷在门外催促道:鹿鹿,再拖今天就过去了。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站起来,双手死死握着我的佩剑。
跟老嬷一路走到山上,那里埋葬着我的师父。
刚到墓前,老嬷的泪水便止不住地淌。
老嬷和师父做了三十年的闺中密友,师父一朝去世,她也仿佛一夜间了无生机。
我右手握着剑,左手指甲深深地嵌进剑穗中。
师父,今年,您可还怪我?
我跪在离墓前六七丈的位置,再不敢前进半分。
老嬷止不住地抽噎,似乎要在墓前把前半生的眼泪流干了。
待流干后,便追随师父而去。
师父,今年,我依旧没找到师兄的尸首。
你说,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没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