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云荆谢余的其他类型小说《被抄家后,小锦鲤她多金多福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代号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而且娘马上要来给二哥送药,她们不见了,娘肯定会很着急的。他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谢余站起来,拧了一把自己湿透的裙摆,表情无奈,“四哥,你先别问,在这儿照顾好二哥。我和二嫂出去,把娘她们都带进来。”她可没办法一遍遍重复,还是一次性给家里人说清楚的好。谢云荆扶着谢云祁,顺从点头。他大概懂了,这里是一方可以容人的特殊小天地吧。柳萦萦是一个聪明人,她没有多问,只是猜测谢余身上是不是得了什么奇缘。两人一出去,就和端着药进屋的崔六娘直接撞上。“……”看着凭空出现的姑嫂两人,崔六娘目瞪口呆,手里的药都险些撒了,那惊骇程度,无异于撞鬼。尽管崔六娘为母则刚,可也不是这么个刚法。这几日的惊吓让她有种脑子出问题了的感觉,兴许她也该给自己抓两副药喝喝。柳莹莹...
《被抄家后,小锦鲤她多金多福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而且娘马上要来给二哥送药,她们不见了,娘肯定会很着急的。
他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谢余站起来,拧了一把自己湿透的裙摆,表情无奈,“四哥,你先别问,在这儿照顾好二哥。
我和二嫂出去,把娘她们都带进来。”
她可没办法一遍遍重复,还是一次性给家里人说清楚的好。
谢云荆扶着谢云祁,顺从点头。
他大概懂了,这里是一方可以容人的特殊小天地吧。
柳萦萦是一个聪明人,她没有多问,只是猜测谢余身上是不是得了什么奇缘。
两人一出去,就和端着药进屋的崔六娘直接撞上。
“……”
看着凭空出现的姑嫂两人,崔六娘目瞪口呆,手里的药都险些撒了,那惊骇程度,无异于撞鬼。
尽管崔六娘为母则刚,可也不是这么个刚法。
这几日的惊吓让她有种脑子出问题了的感觉,兴许她也该给自己抓两副药喝喝。
柳莹莹有些不适应的眩晕,伸手扶着床架子,谢余却没什么,快步来到崔六娘面前,“娘!!”
这可真是巧了,居然正好撞上。
“……小余啊…”娘怎么感觉有点晕。
崔六娘眨眨眼,使劲摇晃脑袋,差点没绷住,“你们……”
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刚才没有眼花吧?
等等,老二呢?
“你二哥呢?他怎么不在屋中?”崔六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脸色急得不行。
柳萦萦适应后,走上前来,拉着崔六娘的手安慰,“娘,您别急,夫君没事!”
不过她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将目光投向谢余。
“娘,小鱼得了一个机缘,可以救二哥,你先别急好吗?”谢余也乖巧的给崔六娘解释。
啥?啥机缘?
难道是刚才那凭空出现的能力?
崔六娘压下心头悸动,缓缓点头。
想来老二媳妇也不会看着老二出事的。
谢余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娘,咱们去找大哥和爹她们,小鱼带你们一块去看看。”
此刻,谢云霆正躺在屋中,他腿疾发作,疼痛难忍,眼睛里也渗着血泪,只是因为现在众人都在担心谢云祁的病情,他没敢出声,一直强行隐忍着。
顾明舒想给他找大夫,但被他拒绝了。
谢家兄弟一个赛一个的倔,顾明舒早有领悟,眼下她就只好在屋中照顾谢云霆。
“……舒儿!”谢云霆咬破嘴唇,浑身颤抖,艰难的叫着顾明舒的名字。
“欸,我在呢。”顾明舒给他按摩着腿,见他被折磨至此,眼中泪光不断闪烁,口中却是清脆的应了一声。
“我们……我们和离,你回家去吧,我不想再连累你了。”谢云霆佝偻着颀长的身躯,在床上翻来覆去挣扎着,深受折磨。
他才二十七岁,头上就已生出些许花白头发,形消骨瘦,比起长期卧床的谢翀也是不遑多让。
五年来的每一次折磨都让他无比痛苦,可为了家人,他但凡能忍就绝不吭声。
可他这次太痛了,就像那种骨头被敲碎又被强行接上的感觉。
痛不欲生!
跗骨之毒,早就将他折磨的失去了人样,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丑态。
可舒儿还年轻,不能耽误了她。
“你……你说这话不是让我去死吗?”顾明舒闻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伤心的看着谢云霆,但也明白他在畏惧什么。
“我不会走。
夫君,忍忍好吗?你定会好起来的。”
这么多年,他已不是第一次说出要和离的话,甚至有一次自己摸着写好了和离书,可她又怎会愿意。
夫君与她的情分,上辈子就注定了,一点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谢云霆握紧拳头,手背青筋凸现,虚空的眼神落在顾明舒脸上, “舒儿,算我……算我求你了。”
这个家已经没有家的样子,二弟怕也是早就做好了同样的打算,只是昏迷突然,没来得及对弟妹说而已。
顾明舒摇头,捏着他干瘦双腿的动作一愣,强势道,“我不要。
夫君莫要再提,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她说得出做的到。
谢云霆苦涩一笑,殷红鲜血从唇瓣处渗出来。
舒儿怎么这么傻呢。
不值得的。
崔六娘带着谢余和柳萦萦走进来,察觉气氛有异,又见谢云霆难受的模样,她心里一惊,“老大,你是不是腿又疼了?怎么不跟娘说呢?”
她忙走过去帮谢云霆施针压制痛苦。
“娘,我没事,二弟呢?”谢云霆摇摇头,牵强一笑,感觉那股疼痛已经缓解了很多。
“……”她要怎么说,老二不见了,她还没看到人呢。
“你二弟没事!”崔六娘看着瘦成皮包骨头的儿子,心情低落万分。
柳萦萦端着颜料走进来,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大嫂,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顾明舒不解,但还是信任的抬脚朝她走去。
……
一番折腾,谢家所有人包括谢云澜都被谢余带进了空间里。
崔六娘拍拍自己的小心脏,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盯着四周瞧了又瞧。
这是何地?
太不可思议了。
不仅是她,顾明舒也惊呆了,扶着谢云霆的手都掐进了他肉里。
“舒儿……”为何如此激动,发生什么事儿了?
谢云霆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伸出手,感觉好像跟屋子里不一样,有风,很轻微,很舒爽,气息中带着点泥土味道。
方才他有一息头晕的迹象,所以,他们这是到哪儿了?绝不是在谢府。
可一瞬间的工夫,他们又能到哪儿去呢。
噫,欺负他这个瞎子。
谢云澜张大嘴,表情呆呆的站在原地转圈,然后尖叫一声,挥舞双手撒丫子就跑了出去,跟兴奋的吗喽似的。
“三哥……”谢余拦截不及,就见他像风一样窜出去了。
不过没关系,这个空间是有界限的,他知道回来找人。
谢翀迅速反应过来后,也连忙叫了谢云澜一声,“老三,回来!”
可他太久没有下地走路,刚往前一步,就摔在地上,双手撑地,险些砸进泥土里。
“爹!”
谢余和柳萦萦急忙去扶他,被他摆手拒绝。
“没事,没事。”
他能站起来的,只是太久没有触碰过泥巴,他太激动了。
摸着黑色的土壤,谢翀激动的不行,险些老泪纵横。
在床上躺了五年,他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离开屋子,所以尚不能能体验山川河流,但今日摸到这土,也足以令他兴奋了。
谢余站在旁边,看着神色震惊中的几人,指着小溪开口说道, “娘,大嫂,先把爹和大哥都放进溪水里去吧,这水有助于他们疗养身体。”
她也想泡一泡,毕竟鱼就该待在水里。
崔六娘放眼望去,在溪水里看到了谢云荆和谢云祁后,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谢云霆满头雾水,拉着顾明舒询轻声问,“舒儿,什么小溪不小溪的?”
他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顾明舒抿唇,拍拍他的肩膀,同样小声回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妹妹带我们来的,这个地方很大,脚下土地颜色是黑的,前头有个小溪,云祁和云荆也在这儿!”
应该说,她们一家子都在这儿。
她现在也云里雾里呢,不过她想妹妹一会儿肯定会告诉她们的,不必太着急。
谢云霆稍稍放下心来。
谢云荆从水里站起来,对他们招招手,灿烂大笑,“爹,娘,你们快来,二哥醒了。”
这水真神奇。
“咳咳……”谢云祁捂着胸口,看向岸边的一家子,想要站起来,可力气又不太够。
他虽醒了,也没那么难受了,但仍然站不起来,身子还是沉重得紧。
他也会些粗浅的医理,能感受到自己现在的身子似乎在一点点恢复,只是怎么形容呢。
就像一条大河破了个窟窿,用小溪里的水去补救,太杯水车薪了。
他刚才正在和谢云荆研究这是什么地方,一家子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可把他吓得不轻。
“夫君!”柳萦萦欣喜异常,赶紧跑过来,脱了鞋子就下水。
谢云祁对她温柔一笑,面色泛白,却不像往常那般透着死气,“萦萦!”
谢云荆总算可以脱手了,他又去扶谢翀和谢云霆。
等一家子都泡在水中后,场面顿时有点滑稽。
谢云霆入水便发现自己的腿疼缓解了些许,他惊奇的摸了摸四周,又捧起水闻了闻。
好干净的水,不知道能不能喝。
谢余在水里翻腾,就是水位太低,只能勉强趴着时将她淹没,一点也不好玩儿,根本就游不起来。
崔六娘将她拎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摸摸她脑袋瓜,慈爱道,“小余,小心些,这溪中有石头,别划着你。”
她先前还觉得谢余像小猫,这会儿又感觉像鱼了,在她身上,满是自由自在的气息。
谢余将口中的灵泉水咽下去,对崔六娘乖巧一笑,软声道,“娘,我看着呢。”
“乖孩子!”崔六娘对她眨眨眼,欣慰极了,又看看周围光秃秃的黑土地,好奇道,“这里是不是你给娘说的机缘?”
今日这事,可是让她惊讶至极,一般来说,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呢,只存在于乡野传闻或者话本杂书上,万不能是真的存在。
得亏她年轻时也看些话本子,不然还真不太了解所谓的机缘。
谢余点点头,坐在崔六娘腿上,从怀里掏出几个刚才顺来的茶杯,递给哥嫂们,“是的,娘。”
来,边喝边说。
谢云荆有些激动的手舞足蹈,左右比划,终于可以问妹妹是怎么回事了。
“你四哥说这里是不是话本子里说的神仙洞府?这水又是不是菩萨手里的杨枝甘露?”充当翻译的谢云祁笑笑,轻声细语的对谢余开口,眼中也不时流露出好奇。
众人的视线都集于谢余一人身上,她也不慌张,只是慢慢的将想好的借口说出来。
先点头,再摇头。
“四哥猜对了一半,这里……不是神仙洞府,但也差不多,不过没神仙存在。
它叫共享灵泉种植空间。
之前小鱼救了一条漂亮的鱼,没想到他居然是河伯的儿子,为了感谢我,河伯就送给我一根神奇的鱼竿。
这个鱼竿有时候可以钓到各种各样的宝贝,二哥危在旦夕的时候,我想给二哥钓个解药出来的,但没想到只钓到了这个空间。
不过可惜,这个空间对二哥来说,并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有这水,勉强可以缓解二哥身体里的毒素。”
十世缘分方能成一世家人,谢余对她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把前世的事情抹去,用另一个新奇的故事给她们解释。
她不乏有赌的成份,可无论是鱼竿还是这个空间,都是握在她手中的。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同归于尽,她没什么好怕的。
谢云祁内心沉甸甸的,他其实也并未对堂妹有过任何施救之恩,倒是她,小小年纪,还顾着他的病。
“妹妹,谢谢你,多亏有你在,不然二哥还以为自己要去见阎王了呢。”
能醒来已经很好了。
至少还能看到自己的家人。
谢余摇摇头,本来有些难受,但转念一想,“二哥,别怕,我以后说不定可以给你钓到解药呢。”
只要有鱼竿在手,一切皆有可能,她一本正经的拍拍自己胸口,话语坚定感十足。
众人发笑,宠溺十足。
谢云祁也笑弯了眼睛,顺着她的话答应,“好,那二哥就等着你的解药了。”
崔六娘摸摸她的小脑袋,心中晴朗,她的女儿真是可爱极了。
“对了,妹妹,这水是可以喝的吗?”捏着茶杯,顾明舒笑得脸都酸了,反应过来后,盯着溪水,有些蠢蠢欲动。
“可以的,大嫂!”谢余点点脑袋,正儿八经的跟大家介绍道,声音清脆极了,“这水大家可以多喝点,虽然不是什么圣水,可也能延年益寿,调养身子。
不过这水只能在空间里才能食用,带不出去。”
崔六娘有些担心,蹙了下眉,抱着谢余接过柳萦萦递来的水,“那其他人也可以随意进来吗?”
小余的这个空间可是个极品宝贝,要是被外人知晓,少不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如果外人可以进来的话,小余岂不是就危险了。
谢云荆腿软的扶着墙壁,脸色比谢余还白上几分,浑身上下有种不在人世间的飘飘然。
谢余被他逗笑了。
这人好傻的感觉,胆子比她还小。
谢云荆在逃与不逃中挣扎几番,想着不能连累家里人,他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跟这个小女鬼对峙。
但转念一想。
鬼好像不会打喷嚏。
再一想这是侯府柴房,经常有犯错的下人被关在此处,他立马松了口气儿。
不过,这小女鬼……不是,小丫头是不是有点太小了,感觉才四五岁一样。
谢家有这么小的下人吗?
咕咕咕~
谢云荆猛地听见谢余肚子发出的饥饿声,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靠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香喷喷的小点心。
谢余眼前一亮,有吃的。
谢云荆瞧着她,慢慢,慢慢的把点心递过去,抬了抬手。
谢余眼神亮晶晶,似乎在问真的是给她的吗?
谢云荆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他不会说话,只是嗯嗯两声,点点头。
愣了两息的功夫,谢余在身上擦擦手,伸手接过这块诱人的小点心,“谢谢你。”
好沙哑的声音。
她差点以为不是自己在说话。
谢云荆摇摇头,比了一个让她吃的动作。
他今天偷柴火被这个小丫头发现了,这是收买她的贿赂,得看着她吃下去,自己再提要求。
谢余饿极了,没有多想,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咳咳……”点心很甜,味道很好,就是她喉咙痛,有点咽不下去。
谢余呛咳起来,脸蛋儿通红,随后,又是一口瘀血喷出。
“!!”谢云荆惊呆了。
他没有给点心里下毒的。
谢余一口没吃,又晕了,看起来气息奄奄。
“啊啊啊啊啊………”谢云荆急得上窜下跳,抓耳挠腮。
怎么办?怎么办?小丫头晕倒了。
可他的点心是没毒的,出门前,他才吃了好几块呢。
这是二嫂亲手做的,肯定没问题。
可是……
看着呼吸越发微弱的小丫头,谢云荆急得一脑门儿汗,就差没怀疑人生了。
这时,他发现谢余背后有些渗血,屁股上也是鲜红一片。
她受伤了?
那她会不会死啊?见死不救……
这样她就不会把自己今晚的事儿给说出去了。
但那不符合娘和大哥教他的道理啊。
算了,算了。
谢云荆怕再想下去谢余会没命,干脆直接将她扛起来,转身朝外走去,还不忘拎上他的柴火袋子。
一边扛人,一边扛袋子,他纵身一跃,很是轻松的就翻过围墙。
一股药味儿弥漫在谢余鼻尖,她昏昏沉沉的睡着,恍惚间,又开始做梦。
不过这次,她梦到了很好的事情,她梦见有人给她做新衣服,梦见有人给她摘果子烤兔子,还有人给她唱摇篮曲。
她们生活在一起……
床边,谢家大夫人崔六娘手法轻缓的给小姑娘擦洗上药,眼中不甚怜惜。
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四房的人也能下得去手。
纵然是奴婢,可也是条活生生的命,怎能如此重责。
屋外,谢云荆给自家二哥比划着,讲述他怎么发现谢余,怎么被她吓到,然后不忍心她丧命,就把她带了回来的过程。
谢云祁看完他比划后,责备的摇摇头,声音虚弱道,“云荆,以后别胡闹了。
你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带回来,咳咳咳……
而且咱们家不是一个好去处,你把她带回来,要是被四房知道了,会很麻烦的,咳咳……”
谢云荆一脸沮丧,小狗难过。
但他摸摸脑袋,还是听话的点头。
脚步声靠近。
柳萦萦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反驳着自家夫君的话,对谢云荆一通夸奖,“谁说的,我觉得云荆做的对。
夫君,你都不知道,这小丫头伤的有多重。
要是云荆不把人带回来,说不定她熬不过今晚。”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虽然这丫头是其他房的人,可她实在可怜,娘都心疼得差点掉眼泪。
看着这丫头,她就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娘去世后,她也遭过一段时间的毒打虐待。
感同身受,当时也是有人将她拯救于水火之中,所以她才能活下来。
谢云荆咧嘴,灿烂一笑,眼神无比明亮。
嘻嘻。
还是二嫂好。
(小狗开心)
谢云祁脸上带着温和又无奈的笑容,自家新妇不知侯府的情况,他们大房已经不和其他房来往多年。
其他几房对大房避如蛇蝎,生怕沾染分毫。
这个丫头要是被发现来过这边,回去之后,下场恐怕会很惨的。
他也是为这个小丫头考虑。
柳萦萦把药端进去,崔六娘换出来,端着一盆血水,白色布条都浸透了。
谢云荆赶紧接过这盆水,殷勤的端出去处理掉。
谢云祁拢着披风,递过一杯热茶,声音略微担忧的问,“娘,她没事了吧?”
崔六娘叹息一声,喝了口水,“烧着呢。”
小丫头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内伤,得亏她手里还有几片百年人参,用了两片,倒是把气息稳住了。
能不能熬过今夜,就看她运气了。
说罢,她又皱起眉头,看了一下眼前唇色青紫的儿子。
“你怎么还不休息,不是让你赶紧回屋睡觉嘛。”
这孩子也是,多大个人了,一点也不听话。
谢云祁浅笑,眨眨眼,周身书卷气十足,“马上!”
他睡觉浅,一有动静就醒。
就算回屋也睡不好,还不如陪萦萦忙会儿。
“娘,您早些休息吧,我跟萦萦留在这儿就行。”
说到这个,崔六娘表情一变,眉头一压,气场就出来了,“我可睡不着,云荆偷东西的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要不是今晚被她发现,恐怕他们还要一直瞒着自己呢。
她就说厨房里的柴火怎么用的这么慢,天天熬药都不见少。
糟糕!
谢云祁呵呵,心里打鼓,皮笑肉不笑,“云荆只是想锻炼自己的轻功,没想偷东西。”
崔六娘眼睛一瞪,柳眉上扬,谢云祁顿时就怕了,“是我让云荆去偷的,京中柴火贵,家里银钱不太够,我就……咳咳,我就让云荆没事去隔壁拿点回来。”
家中进项就靠着大哥刻木雕、大嫂绣花维持,可家里一半人要吃药,还都是极其贵重的药材,娘和大嫂的嫁妆都快用空了。
日子还要过,能节省一点就节省一点。
“胡闹!”崔六娘虎目一瞪,脸上狰狞的伤疤张牙舞爪,她压着声音告诫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云荆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手有脚,怎么能行偷窃之事。”
家中情况就是再不好,也不能去偷东西啊。
要是大郎知道云荆……她心中不禁酸涩起来。
谢云祁抿着嘴角,连忙摇头,“娘!”
“咳咳咳……”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导好云荆,你别怪他,我让他把柴火换回去就是了……咳咳……”
崔六娘赶紧站起来给他顺气,疲倦的眼中露出一抹担忧,“好了,好了,快别说了。
子不教父之过,你们爹管不了你们,都是我的错。”
她虽指责孩子不该这样做,可心里更多的还是自责。
她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没有能力,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要是不托生在自己肚子里,她这几个孩子定都不会被折断羽翼,屈于内宅,潦了一生。
若真是她前世做了孽,那就报应在她身上,何苦要让自己的孩子承担这一切呢。
崔六娘神色郁郁,谢云祁握住她粗糙的大手,对她温厚一笑,“娘,都会好的。”
娘照顾父亲已经很辛苦了,是他不该纵着云荆胡闹。
主要是之前四房的堂弟抢了云澜的玉佩,云荆气不过,就一心想跟四房对着干。
“是!”吼声震天,官差小跑起来,沿着左右两侧快速包围整个侯府。
门口的护卫大惊失色,机灵者,连忙跑进府中禀告。
官差并没阻拦,只是冷哼—声,翻身下马,来到身后轿子旁,躬身请教,“大人,到侯府了!”
剩下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官差拿下,面色惊惧。
烧毁的房屋还冒着袅袅白烟,奉命抄家的兵部侍郎从轿子里下来,冷着脸,手里拿着—卷明黄色圣旨。
他站定后,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大门,武安候府,百年望族啊,也不过是皇权下,轻飘飘的—缕烟尘罢了。
侯府老夫人扶着下人的手,急匆匆走出来,脸上表情倨傲,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干人等,神色如出—辙的高高在上,丝毫不曾掩饰。
门口已经围了—圈的百姓,他们看着圣旨,指指点点,目光中满是好奇。
老夫人卢氏见此情景,皱起眉头,身上威压四溢,看向拿着圣旨的兵部侍郎,语气不快。
“你是何人?为何无故带兵包围我侯府?”
为何,自己心里清楚。
兵部侍郎没有多说,只是面无表情的拿出圣旨,站在台阶上,俯视众人,“老夫人,接旨吧!”
看到圣旨,卢氏眉心—跳,心中泛起—丝欣喜。
莫非,事情成了?
身后众人倒是配合,乌泱泱跪倒—片,卢氏站立在前方,久久没有听见宣旨的声音,疑惑抬头。
“大人,不是宣旨吗?”
怎么还不念。
“老夫人,为何不跪?”兵部侍郎冷着脸,手捧圣旨,话语严肃。
“老身乃是皇上亲封的老太君,有见君不跪之权,为何要跪?”卢氏皱眉,越发不悦,神色高傲的睨了他—眼。
此人究竟是不是侯爷派来宣旨的人,磨磨蹭蹭做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不仅没有对她行礼,还如此倨傲。
等侯爷回来,非要罢黜他的官位不可。
兵部侍郎握紧圣旨,心中气愤,不由得大喝—声,“跪下!!”
此—时彼—时,再贵重的身份也不能凌驾在皇权之上。
噗通!
两个官差走上前,在卢氏惊疑的目光中,将他强行摁来跪倒在地,发出—声不小的巨响,感觉膝盖骨都碎了,痛得她面色扭曲了—瞬。
“娘!”身后众人闻声大惊。
卢氏哀嚎—声,怒不可遏,“撒手,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老身是什么身份?”
多年尊贵的身份,连她放个屁都会被人当圣旨,眼下这个小官却敢—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她,真当她不敢动怒是吧。
圣旨,什么圣旨她没接过,从前都是站着接的。
兵部侍郎冷冷的扫了她—眼。
管你什么身份,他只知道,对皇上不敬之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没有搭理卢氏的质问,直接开始宣读起圣旨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武侯候谢朗专权乱政,罔负上恩,谋国不忠………教唆六皇子谋逆逼宫,是为十恶不赦之重罪。
剥去谢家候府爵位………即日起,谢家所有人等,五族之内,通通打入天牢,听侯发落。
钦此!”
沉重高亢的声音打破侯府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之景,清晰传入每—个跪着的谢家人耳中。
他们惊骇万分,猛地抬起头来,满眼震惊。
“……”
“不可能,不可能,假的,这—定是假的圣旨!”卢氏率先反应过来,面目狰狞地尖叫—声。
怎么可能呢?
侯府怎么可能被抄家下狱呢。
荒唐!
这道圣旨如同—盆冷水泼入油锅,瞬间沸腾起来,谢家所有人都是—脸难以置信。
周氏捏着手帕,呵呵一笑,解释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我们不要谢余这个女儿了,以后,她就是大房的人,跟四房再无瓜葛。
正巧,大嫂不是没有女儿吗?以后就将她养在膝下承欢吧。”
以后,她就只用在家当贵妇,享清福,也不用管教谢余了。
这样的日子,她想想都开心极了。
谢四爷也附和的点点头。
他这一生虽出息不大,可儿女都厉害啊。
大女儿嫁了世子做正妻,大儿子年纪轻轻也是秀才,再进一步便是举人。
出门在外,谁不尊他敬他,可谓是风光无限。
但偏偏有谢余那么一个污点。
如今,这污点也被洗干净了,岂不快哉。
崔六娘难以置信,天下竟有这样的父母,“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颇有些愤恨,“小余才六岁,乖巧懂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慢慢教导便是。”
怎么能不要孩子了呢。
周氏满不在乎,轻抚自己发髻上的宝石簪子,红唇张合,“谁想管教一个满嘴胡话,诅咒亲姐姐的死丫头。
正好,听大嫂此话,想必她与你十分投缘。
打今个儿起,谢余便是大嫂你的女儿了。
我一会儿就叫人把她的东西和户籍送过来。
明个儿就请族长把她过继到大嫂名下。”
乖巧懂事?她呸。
昨天把四房闹的鸡飞狗跳后,又跑到大房来躲着,她没有这样恶毒的女儿。
一想到昨晚大女儿气的觉都没睡,她便心中懊恼。
崔六娘眉头紧锁,心绪紊乱,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四弟妹,小余难道不是你亲生骨血吗?你就这样舍下她?”
“她害的我难产,又伤了身子,难不成我还要感谢她。”周氏对这个可有可无的傻子女儿本就没半分好感,前几年她是痴傻,这一个月来是疯癫,再这么下去,可不得一把火烧了四房。
这样的孽障她宁可甩的远远的。
“当初是你自己跟妾室相争,把自己吃的胎大难产,怎么能怪在一个孩子身上呢。”崔六娘又不是不知情。
她听周氏这样说,心中不禁替谢余感到悲凉。
身为父母,不仅没有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还不多加以照顾,如今还把她当做一个狗皮膏药一样想甩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啊。
四房日子过得可不差,难道连一个孩子都养不起吗。
提起往事,周氏恼羞成怒,声音一下子就尖锐了,“大嫂,你少提当年的事情。
对了,我忽然想到,当年就是你在我生产前来看望我,把晦气带给我了,不然我好好的怎么会难产。”
崔六娘错愕,没成想她居然这样蛮不讲理。
周氏阴暗一笑,指着崔六娘,话语蛮横,“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因果,合该你来照顾她。”
“如果你敢不照顾她,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她打死,然后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有多么冷血无情。”
崔六娘睁大眼,身形晃了晃,全然有些不懂周氏的奇葩想法。
她自己照顾不好女儿,还怪在她身上?
要是她的女儿身子不好,她一定会寸步不离的照顾着长大,绝不会像她这样胡搅蛮缠,弃之不顾。
崔六娘心中有气,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指责,咬咬牙,她也豁出去了,“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这样,这个女儿我认了。
只要你别后悔就行!”
她气势不弱,院子里外的人都听见了。
顾明舒走到她身后,像是为她撑腰一般,不甘示弱的说道,“对,从今天起,小余就是我大房的人了,你们以后要是想再要回去,门都没有。”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她大房养的起。
大夫说她这辈子难以有孕,大不了她就把小余当做自己女儿来养,总不会让她像在四房那样吃尽苦头和折磨的。
周氏冷哼,求之不得。
“可以,谁以后要是反悔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天谢地,她总算能甩掉谢余了。
谢四爷也不由得一笑,心情舒畅,“大嫂,那就恭喜你了,白得了一个女儿,可一定得好好养着。
我看你们能将她养成什么样。”
他觉得谢余合该跟大房待一块儿,一群扫把星,当年定是投胎投错了,才会投到四房来,还让她白白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便宜她了。
崔六娘气势不屈于人下,身姿傲立如竹,眼神清明,“那你们就瞧着吧。”
她养大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不好的。
谢四爷轻蔑一笑,看了眼她身上灰扑扑的旧衣,心中已有定数,懒得多说,吊儿郎当的打开折扇,故作潇洒,“夫人,我们走!
一会儿伯爵府还要上门送礼呢。”
他就怕大房的人活不到那一天了。
这里待久了他都觉得晦气,还是赶紧离开的好,顺带把死丫头过继到大房去,早些处理完,也好了去他们一件心事。
崔六娘站在原地,握着拳头,锐利的目光中夹杂得些许失望。
这夫妻二人可真是……
蛇鼠一窝。
关上门,柳萦萦凑过来,挽着崔六娘的胳膊,关心到,“娘,没事吧?”
“我没事。”崔六娘笑笑,抬脚往里走。
她只是在想,是否真的要留下小余。
大房的境遇不是她自我诋毁,实在是无法给她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这一家子太棘手了,只会是她的拖累。
谢云澜洗了手,傻乎乎的跑到崔六娘面前,扬起一道笑脸,指着站在屋檐下的小小的一团,“娘,妹妹……我家的…陪我玩。”
谢余听见刚才外面的所有对话,眼神无辜懵懂的看向崔六娘,拘谨道,“大伯母,对不起,小鱼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那一家子居然先开口想摆脱她,太好了。
她简直迫不及待的想鼓掌庆贺。
“没有。”崔六娘可不会对一个孩子生气,她来到谢余身边,弯腰和善道,“你也听见了,你爹娘怕是不想让你回去了。
大伯母不会赶你走,只是怕照顾不好你。”
谢余伸出手,拉住崔六娘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她,“大伯母对我很好,小鱼想留下来,小鱼吃的很少的,也不需要谁照顾。”
她虽什么都不会,但生活自理还是没问题的。
崔六娘怎么会不心软,她老早就想要一个女儿,可生了四个都是儿子。
让谢余做她的女儿,是她的福气。
但她也有她的顾虑,大房现在状况太糟糕了。
万一她也被连累了怎么办。
看出自家婆母的顾虑,谢大嫂性子急,忍不住开口,“娘,不如你就让小余留下吧。
我可以照顾她的。
咱们先看看,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再给小余想个出路也行。”
或者到时候送到她娘家去,她爹娘也一定会照顾好小余的。
她见这个孩子有眼缘,跟其他几房的人不一样,一看就知是个好孩子。
“娘,我就要妹妹,妹妹。”谢云澜也巴巴的拉住崔六娘的袖子,使劲晃了晃。
他要妹妹陪他玩儿,他可以给妹妹抓虫子的。
“要要要,你什么都要,你二哥教你的字都认识了吗?”崔六娘见不惯他这这副大小子还撒娇的模样,没好气的敲了敲他脑袋瓜。
“我不学!”谢云澜捂住耳朵,转身噔噔噔的跑走了。
谢余眉眼弯弯,觉得大房的小两个堂哥都很有意思。
崔六娘再度叹息,握住谢余的小手,温柔开口,“小余,那你就先在大伯母家里住着,咱们把身子养好再说。”
小姑娘太瘦了,看的她心疼。
“谢谢大伯母。”谢余开心的点点头。
四房雷厉风行,没多会儿就派人把谢余的东西送来了。
婢女丢在地上就走。
柳萦萦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袱,她也不由得心疼谢余。
她记得家里还有些料子,等明个儿空了,她给小丫头做几身新衣服。
不过这个鱼竿是怎么回事?
她把包袱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连同鱼竿一起送到谢余面前,“小余,给,你的东西。”
“谢谢二嫂!”谢余被迫趴在床上休息,笑眯眯的对柳萦萦道谢。
咦,她的鱼竿…
太好了,她可以接着钓鱼了。
就是不知道大房这边有没有池塘。
在大房住了两日,四房不仅把谢余的户籍送了过来,连带着过继文书也一并夹在一起的,看来是铁了心不想要她。
崔六娘拿着薄薄的两张纸,神色无奈至极。
将过继文书看了又看后,她小心翼翼的叠好,收在柜子里。
来到床边,她熟练的给床上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揉捏肌肉,一边揉一边念叨,“大郎,别睡了,你不是说想要个女儿吗?如今咱们有女儿了,你得起来保护她啊。”
“四房太不像话了,没想到这种事儿都能做出来,可怜小余才几岁就被父母抛弃。
要是你醒着,肯定会狠狠收拾他们一番的。”
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风吹过,淡淡的花香浸润在空气中,安静的屋子中只有衣物摩挲声和崔六娘自言自语的声音。
另一间屋子里,谢余趴在窗边,一脸呆呆的看着院子里谢云澜撅着屁股玩泥巴。
在大房待了两日,她总算是了解清楚大房的情况了。
她从未见过这么惨的一家人。
她转移视线,看向在回廊下摩挲着雕刻木头的大哥,见他熟练又轻盈的操纵手中刻刀,大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每雕刻几刀就要吹吹擦擦,以防止自己雕刻错误。
大哥身残志坚,她佩服啊。
像是感受到谢余的视线,谢云霆疑惑的侧着脑袋,可没谁说话走动,他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另一头,四哥谢云荆正举着石锁在练武,尽管他不能说话,但他应该是目前家中最厉害的人了。
小小年纪,不仅轻功了得,武艺也十分高强,听说打小大伯父就在教他练武,算一算,也有很多年了。
谢余撑着小脑袋,无聊的吹了吹刘海。
家中没人让她干活,她一干活,大嫂二嫂就会拦住她,连烧火这种小活儿也都被四哥包圆了。
其实她的伤早就好了,什么都不做,让她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唉!
小鱼叹气!
她收回视线,忽然谢云澜从旁边窜过来,捏着两条肥肥的虫子在她面前晃荡,“妹妹,给!”
“啊!”谢余起初没看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两只大胖蚯蚓,正不听话的在谢云澜手里扭来扭去。
“云澜!”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谢云祁额角划过一抹黑线,连忙起身呵斥自家弟弟。
他在干什么?小余是女孩子,最怕虫子了。
这捣蛋鬼,又欠收拾。
“快把虫子给拿开!”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谢余并未拒绝他的礼物,直接伸手接过了两条大蚯蚓,还眼神亮晶晶的对谢云澜道谢,“三哥,你好厉害。
你还能再找几条虫子给我吗?”
嘿嘿,有了蚯蚓,她就有钓鱼的饵料了。
谢云澜傲娇的看了谢云祁一眼,又对谢余点点头,拍拍胸口。
当然可以了。
“……”谢云祁扶额,有些搞不懂这两个孩子的行为举止。
难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小时候也没玩过蚯蚓啊。
“怎么了,夫君?”柳萦萦从屋中出来,准备去做午饭。
谢云祁抬眉,温和轻笑,“没什么,看三弟和小余玩儿呢。”
说起来,小堂妹在他们家中时,气氛莫名的融洽。
谢余把两条蚯蚓装进一个竹筒里,又用东西盖住。
这可是她下午钓鱼的饵料,不能放跑了。
大房这边没有池塘,但旁边的巷子走完,就是护城河。
她可以去河里钓鱼。
顺带用一下她的神奇鱼竿,看看能否钓到新的宝贝。
老龙王送她的那根神奇鱼竿必须要在水里才能使用,每天有一定几率钓起来一种宝物,她休息这三天,已经浪费很多机会了。
谢府的困境仍然存在,不是她忽视就会消失的。
基于之前在四房的教训,她决定先别把此事告诉大伯母她们,她算着时间,应该还有十来日,不急。
等她了解一下具体的抄家流放程序再说。
吃过饭,午睡了一小会儿,谢余起床,准备出门。
崔六娘没有午憩的习惯,在院子里捣弄她的药材,谢云荆在旁边盯着捣乱的谢云澜。
“大伯母,小鱼想要出门钓鱼去,可以吗?”带上谢云澜给她抓的几只蚯蚓,谢余斗志昂扬,势必要给家里每个人钓到一条大鱼回来。
片刻后,抓人的官差押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从后院出来,“大人,抓住几个想跑的。”
“杀无赦!”
刀剑出鞘,逃跑的几人还未来得及申冤就—命呜呼。
鲜血流淌,死不瞑目的几人就躺在谢家人面前,形容恐怖。
“啊啊啊!!”见此情形,谢府所有人吓得惊声大叫,难以扼制内心的恐惧。
不少人被吓得下身失禁,当场晕倒过去。
哭声更是连成—片。
抄家的官兵拿出—个托盘,来到谢家众人面前,厉声大喊,“哭什么哭,所有人脱下身上的珠宝首饰放进盘子里来,胆敢藏私者,棍棒伺候!
快点!”
拿着谢家嫡系的人员名单,兵部侍郎计超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刘大鹏,本官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些人。”
他记得,老侯爷还有—个儿子吧,大房,对。
怎么没有大房的人?
难道死光了?
刘大鹏正是奉命查抄的武官,他听到上司询问,连忙转过身来,“回上官,您说的是大房—家子吧,卑职问过了,他们啊,被分到候府最偏僻的院子去了。
卑职已经派人去了,—会儿就到。”
抄家之前,他就已经将谢家所有宅院、出入门堂给弄得—清二楚,这大房的人,实在有些惨。
不过活该,谁叫大房那位也是武将之耻呢。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还活着没有?
砰!!
官差—脚踹开谢家大房所在的偏院大门,刚要持刀大吼,就被院子里整齐排列的—家子给惊呆了。
“……奉旨……抄家……咳咳……”
带头的官兵愣了愣,嗓子眼差点被口水噎住。
什么情况?
这群人怎么跟早就准备好了—样呢。
他们冲进来,看着这—家子,脸色迷惑。
“抄家……”
“都跟我走!!”
崔六娘泰然自若,背着谢翀,抬脚往外走去。
因为暂时不能暴露谢翀的情况,所以他们决定先暂时让他装昏迷。
谢云荆背着行动不便的谢云霆,柳萦萦扶着谢云祁,顾明舒—手牵着谢云澜,—手牵着谢瑜,面色沉稳地跟上去。
如此离谱的—家人倒是把官差搞得心里发慌。
他们对视—眼,握紧手里佩刀,汗颜的将他们押去前院。
剩下的官差则开始查抄家产。
可等他们进入屋子后,脑瓜子嗡嗡作响。
懵了!
东西呢?
这间是空的,那间也是空的……
除了厨房还剩—点土豆,整座偏院愣是找不出—个铜板来。
不仅如此,屋子里更是空的可怕,连床都不见了。
估计老鼠来了都还得给他们留点口粮。
“大人,大房的人带到!”
“赶紧站过去吧!”
随着崔六娘—家的身影出现在前院,所有人闻声看去时,皆是—愣,连哭声—时间都小了不少。
谢三爷扶着卢氏的手—抖,眼神有片刻恍惚,好似看陌生人—般看着他们。
谢翀居然还没死?这都五年了啊。
卢氏眼眸转动,嗓子喑哑,啊啊叫了两声,眼里死寂—片,无心关注他们。
倒是谢家四房和五房,个个跟见了鬼似的盯着他们。
谢二夫人小卢氏眼泪横流,—边担心自己的夫君,—边忧心眼前的处境,所以在取首饰时,就有些磨磨蹭蹭。
不耐烦的年轻官差直接上手帮忙,—把扯下她耳朵上和脖子上的坠子,疼得她捂着耳朵痛呼—声。
“你做什么!!”小卢氏咬牙切齿瞪着官差,显然还未适应自己此刻的身份。
“啪!”—个巴掌甩上去,官差并未手软,直接将她打翻在地,伸手扯她身上其他首饰。
听女儿说梦里放血的场景,和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的大大小小的伤,她的性子根本就不允许她这样离开。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矗立的宗祠,眼中暗云涌动,冷光直冒。
将孩子安置在马车上后,崔六娘又带着谢云荆返回宗祠,她要让他们尝尝,报应的滋味。
来到后门处,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崔六娘点燃谢云荆找来的枯枝烂叶,然后借着一股风,尽数扬进了院子里。
她可是看准了厨房的位置,特意先点燃这里,等他们来后院救火后,她就让云荆去点宗祠里前院的火。
祠堂全是香油和烛火,只要添一把火,就能快速烧的渣都不剩。
这都是侯府欠她们,今日就先收一些利息吧。
“着火了,着火了,厨房着火了!”
“来人啊,救火啊!”
“快快快,后院着火了!”
崔六娘听着里面惊慌的呼叫声,心中郁气消散了不少,她呸了一口,理了理衣服,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她前脚刚点了后院,谢云荆跟着就点了前院,两处位置一起燃烧,浓烟滚滚,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宗祠。
火光冲天,疯狂席卷,崔六娘隔的老远,都能感受到大火那股嚣张的势头,她冷笑一声,坐上马车。
城门口,柳萦萦和沐烟分别。
小男孩儿坐在马车角落里,抱着膝盖,听着外面前所未有的嘈杂声,目光越发凝重。
他这是被带到哪里了?
谢余坐在柳萦萦身边,看着他隐隐发抖的小身子,对他安抚一笑,“别怕,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是你姑姑,这是你二婶,这是你四叔。”
谢云荆咧嘴,憨厚轻笑。
男孩儿眨眨眼,理解不了她所说的话,摇摇头。
柳萦萦抿唇,就如同当初心疼谢余一样,心疼的看着这个小男孩儿。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她蹲下,极其温柔的和他开口,尽量没有触碰他。
他听懂了柳萦萦的话,磕磕绊绊的开口,“……我…没……没名字。”
村子里的人叫他小灾星,宗祠里的人叫他小贱种,可他知道,人不该叫这些名字,他们都是在欺负他。
但他确实没有名字!
柳萦萦目光和善,放轻声音,“那你想要爹娘吗?”
爹娘?小男孩儿沉默了很久,懵懂的点点头,随后又摇头,揪着手里的松子糖纸皮,失落低头,眼神看得人心里酸涩,五味杂陈。
“别怕!”柳萦萦眼眶一涩,继续和他说话,稳住他的情绪,“好孩子,等到家你就知道了。
你有家人的,爹娘都在,他们很想你。
家里很温暖,没人打你,骂你,娘会抱着你,哄你,你爹爹可厉害了,他还会给你做木头玩偶。”
小男孩儿听着柳萦萦的话,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抹微弱的期待,“真…的吗?”
他有爹娘?
可他为什么没在爹娘身边呢?
柳萦萦郑重点头,温柔一笑,“当然了!”
到了西市,崔六娘去还马车,小男孩儿在谢云荆怀里好奇的左看右看,眼里倒是不怎么害怕了,就是看什么都新奇。
他从未离开过村子,顶多就是在宗祠周围和后山活动。
好多人啊!
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他从未见过呢。
崔六娘还了马车回来,带着一家子先去吃饭,她们早饭没吃就出了门,现在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找了个偏僻些的面摊,崔六娘坐下来,从谢云荆怀里接过小男孩儿,开始给他检查身体。
“好孩子,饿了没有?”
小男孩儿倒是不抵触崔六娘,即使她脸上有个很长的伤疤,他也没觉得害怕,老实的点点头。
“……饿了!”
崔六娘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眼泪就跟断线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根本绷不住。
她可怜的孙儿啊,这是遭了多少罪?
“阿婆,不哭!”小男孩儿看着崔六娘伤心的样子,笨拙安慰起来,小手拘谨得厉害。
崔六娘擦了擦眼泪,对他笑了笑,心中酸楚,强打精神,“好,阿婆不哭!
来,孩子,面来了,你尝尝喜欢吗?”
小男孩儿眼睛盯着桌上香喷喷的牛肉面,咽了咽口水,大眼睛半耷拉下来,“……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崔六娘给他挑了下面,微笑着说道,“要不要阿婆喂你?”
老大跟他这么点大的时候,还在她怀里撒娇呢,想想这孩子,她是真的难受。
小男孩儿摇摇头,赶紧拿起筷子,“我……我可以自己吃的。”
他只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而已。
还有肉诶!
好吃!好香哦!
小男孩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眼神看了看众人,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礼节,毕竟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崔六娘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和蔼的看着他,又把碗里的肉夹给他。
她也不敢让小孩儿多吃,他身子太虚,不能进食太多油腻的东西,等回家去,她慢慢给他补。
女儿要补,孙子也要补,正好一起了。
安抚好小男孩儿后,崔六娘又转身去关心谢余,“小余,慢慢吃,不够的话娘这儿还有。”
她今日也是疏忽了,早知道该给孩子先买着吃食垫吧垫吧的。
谢余嗦着面条,乖巧点头。
站在巷子外,谢云荆确定周围没有盯着的人后,对暗处的崔六娘比了个手势。
崔六娘抱着孩子,柳萦萦牵着谢余,她们一溜烟儿跑进巷子,推开门回家。
顾明舒正扶着谢云祁出来晒太阳呢,被她们鬼鬼祟祟的动作给逗乐了,不由得一笑,“娘,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吃午饭了吗?我去给你们做。”
“嘘!”崔六娘抱着睡着的小孩儿,对她摇摇头,面色严肃的指挥道,“回屋去说!”
顾明舒一怔,这是咋了?
这时她才发现,自家婆婆怀里还抱着个陌生小孩儿,脏兮兮的,屁股对着她,看不清脸。
这……又是上哪儿捡了个孩子回来?
谢云祁却是一清二楚,他看着那个瘦小的孩子,指尖颤了颤。
妹妹果真没说错!!
谢翀站在门口阴影处,看向崔六娘怀中的孩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相见的急切,又不敢踏出屋门,以防被人发现。
等她们进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查探起来,“是这个孩子吗?”
他把孩子接过来一瞧,这眉眼,跟大儿子幼时真是一模一样。
天啊!
今早云祁给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信呢。
他当年甚至不知道孩子跟他们同时出的事儿,还期待着凯旋后,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呢。
崔六娘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沙哑着嗓子道,“像吧,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惊住了。”
亏得女儿发现早,还没落到她梦里的那般场景,不然她真的会疯掉。
谢翀不断点头,抱着孩子,眼神乍一看十分痛苦。
他紧紧抱着孩子,沧桑的面容带着一丝欢喜,浑身的激动无以复加。
这是云霆的孩子啊,那么艰难才保住的,如今总算可以认祖归宗了。
随着顾明舒把谢云霆推进屋子,她们俩被众人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感觉浑身怪怪的。
柳萦萦把门关上后,走到谢云祁身边去,小两口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
“娘,怎么了这是?”顾明舒见家里人这副模样,不禁疑惑挑眉,忍不住开口询问。
崔六娘走过来,拉住她和谢云霆的手,神色惭愧道,“娘给你们俩说件事儿,你们可一定得忍住。”
“娘?”谢云霆唤了一声,感觉不太对劲儿,“您想说什么说便是!”
他还有什么承受不住的吗?
唉!崔六娘沉重叹口气,让谢翀把那孩子抱过来,指着他对顾明舒开口,“舒儿,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的那个孩子,他其实没死。
你妹妹梦见他被老侯爷调包了,如今我们找到了他,你瞧,在这儿呢!”
顾明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恍惚了一瞬,等她缓过神来,再去看那个瘦小的孩子,脑中一片空白!
“娘,你说什么?”即使理智如谢云霆,可他一听崔六娘的话便直接激动起来,抓住崔六娘的胳膊,声音急切,就差没站起来了,“娘,什么孩子,是不是当年我跟舒儿的孩子,让我瞧瞧,让我瞧瞧吧。”
活着?当年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他真的没听错吧。
顾明舒难以置信,盯着那个长相和谢云霆相差无几的小孩,眼前一阵一阵发晕,张了张嘴,“我……是我的……”
她嗓子发紧,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崔六娘眼眶湿润,把孩子递给谢云霆,“别急别急,在这儿呢。”
孩子一入手,谢云霆抚摸着孩子的脸庞轮廓,手中力道稍微有些重,一下子就把睡着的孩子给惊醒了。
他一睁眼睛就看见谢云霆扭曲的面容,顿时害怕起来,在他怀里疯狂挣扎,“你放开我,你是谁?快放开我。”
他不认识他,他害怕!
顾明舒呆呆的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见他醒来时那双明亮又倔强的眼睛,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
小男孩儿愣住,挣扎力度都小了几分。
这个婶婶在干嘛?他吓到她了吗?
屋中人都被顾明舒给吓得一咯噔,崔六娘赶紧安抚她,又指着顾明舒和谢云霆,对小男孩儿慈爱的开口,“好孩子,别怕,祖母给你说,这是你爹娘,她们没有恶意的。”
小男孩儿睁大眼睛,不再挣扎,看看谢云霆又看看顾明舒,表情呆滞。
顾明舒扑过去,抱住他小小的身躯,大掌抚摸着他瘦小的脸颊,眼泪疯狂涌动,“铭儿,真是我的铭儿吗?”
谢云霆也是激动到不行,搂着她们娘俩,都快高兴傻了。
“娘,你没骗我吧?”
他的孩子竟然还活着?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难怪今天早上起来没有看到娘她们,原来是出去办大事儿了。
崔六娘拍拍他肩膀,心中轻松了些许,“娘可不骗人。”
她瞧着就是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云霆摸着小男孩儿,又哭又笑,情绪起伏不定,“孩子,我…我……对不起!爹对不起你。”
是他没能保护好妻儿,当年的事一直是他心中最痛的那根刺,如果当初他们小心谨慎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顾明舒抱着孩子,痛痛快快的哭着,一边心疼他瘦小可怜的模样,一边涌上失而复得的激动之情。
两口子各哭各的,把中间的孩子都给看愣了,他被夹在两人温暖的怀抱中,有些委屈的撇着小嘴,默默泪流。
她们真的是自己的爹娘吗?
看在她们哭这么惨的份上,那就原谅她们一次吧,下次,下次再不要把他弄丢了。
他也会伤心的。
顾明舒情绪实在有些激动,一直哭,谢云霆劝不住,崔六娘也劝不住,她抱着孩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她的孩子,她再也不要离开他。
当初的事实,她不知用多久才勉强接受,如今孩子没事,她说什么都要一直守着他。
谢余打了个哈欠,有些困。
今天起的太早,她有点撑不住了,到底还是小孩子。
崔六娘没办法,只好让谢云霆在这儿守着她们娘俩,她们先离开。
今日本该要去完成的事情也没做完,她见天色还早,估计还得出趟门。
抱起谢余,崔六娘带着一家子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一家三口。
等谢余睡着后,她又去找谢翀,给他说自己今日放火烧宗祠的事情。
谢翀无比赞同,反正谢家的祖宗也不庇护他,就知去庇护他那个黑心肝儿的爹,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也留不住多久了。
“我怕主院会有所怀疑,你让舒儿带着孩子这几日都别出门。”
崔六娘抿着嘴角,眼神犀利,带着对主院的不耻,“说到这个,我还想问,孩子怎么办?
如果要抄家,孩子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还是找个靠谱的人家托付一段时间?”
谢翀拿捏不定,估计大儿媳妇不会让孩子离开她身边的,“这样,不急,还有几日,咱们先忙正事吧。
等舒儿心里好受些再问问她。”
谢云澜在她身边坐下,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机灵的神色,“去,要去,偷偷去。”
抓鱼好玩儿,他喜欢。
谢余笑了起来,谢云荆一巴掌拍在谢云澜背后,双手叉腰,生气的盯着他。
不许乱跑。
谢云澜可不怕他,他虽和谢云荆长得一模一样,可他体型圆润,看着白白胖胖,个头也高些,顿时就用头去顶谢云荆的胸口。
坏蛋!
坏蛋弟弟!
他就要去抓鱼。
两兄弟在院子里你追我赶时,四房那头的热闹总算平息下来。
谢余下午也没能出去,崔六娘将门扣得死死的,就怕她们俩往外跑。
夜里,谢云祁发起了高热,只是谢余睡得熟,并不知道。
第二日起来时,才得知谢云祁早已昏迷不醒。
家中一下子愁云惨淡,又回到从前那种压抑氛围。
天色将将亮,崔六娘就出门去请了宝华堂的老神医过来。
可来人一看谢云祁的症状,都没施针开药,只是可惜的感叹了两句,便叫谢家准备后事。
谢云祁所中之毒,乃西域番邦秘药,棘手程度,当为天下之最,若非当年谢云祁中毒浅,身子康健,早就撑不到今日了。
五年已是奇迹。
谢云霆在旁听着,忽然冒出来一句话,“元大夫,若是用渡血换命之法呢?”
用他这副残躯,换二弟一命。
左右他对家人而言,都是拖累,若能救下二弟,家中情况应该会好上许多。
崔六娘当即就明白他的想法,直接严厉拒绝道,“不行,娘不同意。”
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失去哪个孩子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痛苦。
就算要用渡血换命之法,也是用她的。
顾明舒神色黯淡的站在谢云霆身后,别开头去抹眼泪,似乎早已猜到了他的打算。
老大夫捻着胡须,面色沉重的摇头,心中感叹他们兄弟情深,“若能用换血之法,当年就用了。
二公子所中之毒,犹如附骨之蛆,早已深入五脏六腑,换血是没用的。”
“诸位节哀吧,老夫先走了!”
屋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谢余听着墙根,感受着众人的无奈和伤心,她当下不再犹豫,趁大家伙儿都不注意的时候,带上鱼竿儿出了门。
她没去人多的地方,还是选择了前日的桥下。
把鱼钩掰成直条,没有用饵,谢余将鱼线抛出去,与此同时,把太上仙竿从识海中挪出来,附在鱼竿上。
她没有用饵料且是直竿,要的就是不上鱼,只钓宝物。
谢余坐在桥下,揪起一根野草摆弄着打发时间。
钓鱼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可这两样她一样都没有,现在心里十分着急。
听大夫说,二哥也时日无多,就这两日,如果她昨天也来钓鱼就好了……
河里的鱼游来游去,却因为鱼钩问题,根本没办法咬竿。
水面波澜起伏,几条大鱼扑腾着往岸边跳,谢余一脚就把它们踹下去,气性还不小。
半个时辰后,她的识海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成功钓到生骨丹一颗。
坏了。
钓错了。
谢余急得差点没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她要的不是生骨丹啊。
丹药转移到识海存放,谢余肩膀一耸,沮丧的盯着水面。
今天出了宝物,想要再钓到宝物的几率可就微乎其微了,而且明日也不一定能钓到她需要的东西。
一串漂亮的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谢余惊讶之余,转头过去,咧咧嘴,“四哥?”
谢云荆对她笑笑,眉眼弯弯,又将糖葫芦递到她手里,比了个吃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谢余捏着糖葫芦,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谢云荆笑容明媚,少年气十足,对她比划起来:娘让我来找你的,我一下子就猜到了你在这儿。
谢余看着手中颜色鲜艳的糖葫芦,心里闷闷的。
谢云荆看出她在担心什么,伸手轻轻拍拍她脑袋。
他很想告诉她,不用这样。
可他也明白,妹妹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她担心二哥也很正常。
他们都很担心二哥。
自从前日妹妹给爹敬了一杯茶后,他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小丫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
他觉得,她的到来让家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色彩,大家都喜欢她。
家里情况一直都是这么糟糕,跟她没关系,她还小,不用胡思乱想。
谢余咬了一口糖葫芦,味道在舌尖弥漫开,甜滋滋的,“谢谢四哥。”
成功钓到共享灵泉种植空间。
什么?
又钓到了一个宝物。
谢余小手抖了一下,一颗糖葫芦掉进河里,鱼儿们在水里争抢起来。
空间她知道,她上一世也有姨妈送的随身空间,不过只能存放死物,跟什么灵泉和种植没关系。
具体情况她不了解,这里也不是一个可以了解的地方,还是等回家再说吧。
不知道这个东西可不可以救治二哥,谢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今天的运气已经用光了。
差不多也快到午时,她收了鱼竿跟谢云荆一起打道回府。
家中静悄悄的,谢云澜依旧在院子里玩泥巴,往常晒太阳的身影不见了,谢云霆也没现身。
崔六娘午饭是和谢翀一起吃的,柳萦萦没吃,顾明舒照顾着谢云澜和谢余,谢云荆照顾谢云霆,大家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吃完饭,谢余想要帮忙洗碗,被顾明舒推进了屋中。
正好她想研究一下那个空间。
把空间从识海中挪出来,下一秒,一道白光钻进她身体里,手腕内侧传来一阵细密的疼,她定睛一瞧,一条栩栩如生的红色鲤鱼图案浮现在她手腕皮肤上。
她惊讶的挑眉,伸手去触碰。
忽略不计的一丁点下坠感出现后,她顷刻间便消失在屋子里。
白茫茫的光线十分刺眼,谢余用手挡住光线来源,待光源一点点消散后,她慢慢睁开眼。
澄澈的眸子中映出一片辽阔的黑色土地,土地上寸草不生,一条长长的溪流横穿而过,水声潺潺,是这空间中唯一的声音。
谢余保持警惕,摸了摸地上的黑土,又走到溪边,看了看里面清澈无比的水流。
她……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空间里也没有人和器灵。
像是感知到她的疑惑后,天空中呈现出几行字来,细细记载着空间的使用方法。
原来,这个空间不仅可以存放东西,还可以用来种植一切农作物。
溪流中的水是灵泉液,可以食用和浇灌农作物。
而这个空间最独特的点在于,它是可以共享的。
只要身为主人的谢余将手腕上的图案临摹在其他人身上,就可以将其一并带入空间,她不想让某个人进来时,可以自行改变手上的图案。
但除了她主动带进来的人,其他活物进来就是死。
另外用灵泉水浇灌出来的农作物,口感鲜美,蕴含灵力,可以滋补身体,美容养颜。
谢余记下这些话后,目光落在溪水中。
出去!
站定后,她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使用方法她已知晓,可这个空间似乎还救不了二哥。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先给二哥喂点灵泉液。
拿起桌上的茶壶,她又闪身进入空间。
让她意外的是,空间中的灵泉水并不能带出来,气的她只好咕咚咕咚大喝了几口。
出不来,那就进去。
谢余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谢家人带入空间中。
因为有了空间后,她就有了自保之力,就算谢家人起了歹心,那也不可能跟她同归于尽。
谢余溜到谢云祁屋子里,柳萦萦正坐在床边,听到脚步声都是一副浑然不察的模样。
“二嫂!”
柳萦萦连忙擦了擦眼泪,松开握着谢云祁的手,转头看向谢余,眼神赧然,“妹妹,怎么了?”
谢余来到她身边,看了眼床上面色越发苍白的二哥,举起自己的小手,“二嫂,你会画这个图案吗?”
鲤鱼图案一点也不难,看起来还挺简单的。
柳萦萦看了一眼,点点头,温柔的对她开口,“会,等你二哥好起来,嫂子给你画好吗?”
她现在只想让夫君快些醒来,没什么心情给妹妹作画。
谢余背着小手,十分认真的对她开口, “二嫂,你相信我吗?你帮我把这个图案画在二哥手上,我可能有办法救他。”
柳萦萦眼皮一跳,讶异的看着谢余,面露不解,“妹妹,你知道你……”
她不相信妹妹是个会瞎说的孩子。
可夫君的病情,连元神医都束手无策,一个六岁孩子的话,她要是当真,会不会有点太奇怪。
谢余打断她的话,黑眸中泛着一丝坚定的光芒,“我知道,二嫂!”
不知怎的,柳萦萦想起前天晚上公爹起死回生的事,她心口噗通噗通狂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希冀,连忙答应谢余,“好,二嫂帮你。”
她起身,在屋中搜寻起笔和墨水。
“要红色的颜料。”谢余看看她手里拿着的墨条后,赶忙提醒。
柳萦萦为难了,红色的颜料,夫君许久不曾作画,家中也不知有没有。
等等,她记得大嫂给木雕上色时,好像用过红色的颜料,也不知还有没有。
“妹妹,你等我一下。”她有些慌乱,披上外套后往外去。
只是她出去后,谢云荆又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给柳萦萦的饭菜。
见到谢余,他歪了下头,眼神询问她怎么也在这儿?
谢余对他招招手,“四哥,快来。”
一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神秘一笑。
柳萦萦找到颜料后,按照谢余的要求,紧张的在谢云祁手腕上画出相似图案来。
完全一模一样她有些做不到,只能尽可能画得相似些。
“可以吗?妹妹。”柳萦萦眼神小心翼翼,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什么不太正常的事情一样。
一个鲤鱼图案,能救回夫君?
她将信将疑,不信的成份占大半。
谢余看了看,点点头,指向旁边的谢云荆,“二嫂,在你和四哥手上也画一个。”
谢云荆眼神古怪,不懂她想做什么。
柳萦萦也是豁出去了,隐忍着心中难受之意,快速在她和谢云荆手腕上画出红色鲤鱼图案。
“二嫂,四哥,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惊讶,我会给你们解释的。”谢余拉过谢云荆的手,让他拉着谢云祁,她则是拉着谢云荆和柳萦萦的手,对他们郑重交代道。
柳萦萦心急如焚,忙不迭点头,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能看到夫君恢复健康的画面啊?
谢云荆一头雾水,突然,身子一轻。
眼前画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上一秒还在屋中,怎么下一秒就身处在一片苍茫的黑土地上?
谢云荆睁大眼睛,瞳孔轻颤,怎么也遏制不住自己的震惊。
柳萦萦也是傻眼了,这…这是哪儿啊?
她左右环顾,发现这个奇怪的地方只有她们四人。
“妹……妹妹……”
难怪妹妹让她们别惊讶呢,可话虽如此,谁遇见这事儿不得惊讶半天啊。
“咳咳……”一旁躺在地上昏迷中的谢云祁呛咳起来,点点血沫喷洒在他衣襟上。
柳萦萦惊吓的扑过去, 花容失色,“夫君!”
谢余松开谢云荆的手,指着不远处散发着粼光的溪流,急忙道,“二嫂,四哥,快把二哥放进那条小溪里。”
谢云荆回过神来,顾不得再观察,赶紧一把抱起自家二哥,听从谢余的话,将他放进溪水中。
溪水不深,刚过脚踝,谢余拿起刚才放这儿的茶壶,装了水,往谢云祁嘴里灌。
柳萦萦在一旁帮忙,三人手忙脚乱一阵处理后,谢云祁总算呼吸平稳下来,手指动了动。
可他仍未醒,谢余猜到了灵泉水的作用没那么大,估计只能缓解些许他体内的毒素。
“妹妹,这样…这样就好了吗?”柳萦萦擦擦额头上的汗,握着谢云祁逐渐有些温度的手,惊喜的问。
太神奇了。
谢余抱歉的对她摇摇头,声音沉闷道,“对不住啊,二嫂,这里好像只能缓解二哥的病情,不能彻底根治他。”
“……”柳萦萦面上笑容一窒,顿时心又提了起来,看向浑身湿透的谢云祁,抿紧嘴角。
“没关系,能让你二哥活着,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至少还有希望不是,万一以后找到了解药,夫君仍可以活命的。
总比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的好。
“啊啊啊…”谢云荆抽空比划起来,震惊完后,他很想知道这是哪里?
反正他妹妹是个天才!
谢铭如今跟着顾明舒学做饭,倒也不急着认字。
对他来说,学会做饭更重要,谢翀还专门给他做了一个缩小版的灶台。
成功钓到大力丸两颗!
谢瑜手一顿,识海中多了两颗漆黑的丹药,有她手指头那么大。
大力丸?她抿了下嘴角,表情略怪。
两颗?这给谁吃呢?还是一人舔一口?
“嘶……”一旁,柳萦萦低呼,指尖被针扎破,冒出一颗殷红血珠。
谢云祁第一时间注意到,轻蹙眉头,关心道,“萦萦?累了就休息会儿,过来喝口水。”
崔六娘也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对她叮嘱道,“还好吧,萦萦,你去歇歇,不急!”
剩下的也不多,她来做就行。
柳萦萦把手指放进口中,对她们摇摇头,抿着嘴角惆怅道:“没事,我不累。
我只是想到还有两日就会被抄家,心里有些紧张,脑子恍惚了一下。”
即便知道会被抄家流放,可她心中隐约还是生出些许恐惧。
毕竟是在皇权时代,谁又能保证一点都不害怕呢。
崔六娘微怔,眨眨眼,“娘想安慰你呢,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还有两日了……”
应该说,明日就是最后的时间。
她这一想,心里也怪怪的。
不过只要她们一家子在一起,不分开,她想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该准备的,也准备齐全了。
谢云祁盯着柳萦萦,张了张口,“萦萦……”
他觉得,还是让她走吧。
来得及!
柳萦萦俏丽的眼眸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不许说!”
她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感叹一下而已。
谢云祁张口还想说什么。
忽然,一棵大树从天而降,茂盛的枝叶唰唰抖动,砰的一声,落在地面上。
众人大惊,顾明舒抱着谢铭连连后退。
谢瑜扬眉,这是哪里来的大树?
“……”崔六娘连忙站起来,狐疑的看着这一幕。
谢翀也走过来,眼神警惕。
谢云霆侧耳,眉头微蹙,“二弟,发生了何事?”
谢云祁握着他胳膊,安慰的拍了拍,“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谢云荆自认为帅气的进入空间。
见大家伙儿都盯着他,他后退两步,心里有些毛毛的,举起手挥了挥,咧嘴微笑。
怎么了⊙_⊙。
看他做啥呢?
“云荆,你小子做甚?”谢翀叉腰,脚下生风的走到他面前,表情严肃。
消失一下午,就是为了找棵树?
谢云荆拍拍手上的泥巴,比划起来:爹,快帮我把树种起来。
“??”谢翀看了看那棵树,种什么?
这么大棵树,就凭他们俩?怎么可能种的起来。
太重了,这糊涂蛋搞什么呢。
谢瑜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他身边,看向那棵大树,“四哥,你是不是专门去给我找树了?”
谢云荆眼前一亮,微微羞涩的点头。
这是他专门去城外找的一棵大果树,妹妹不是需要吗?他就想着满足她一下下。
谢翀一听,表情微变,轻咳两声,“你不早说是给你妹妹找来的。”
斜了儿子一眼,一转头,他表情立马温和起来,“乖女儿啊,你拿这树做什么?”
谢云荆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撇撇嘴,哼!
糟老头子!
谢瑜喜笑颜开,对谢翀撒娇,“爹,我有用嘛!”
至于具体什么用,还是先保密吧。
“好好好,爹不问,爹想个法子帮你种起来。”谢翀笑得牙不见眼,摸了摸下巴,又转头去盯着那棵树。
闺女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最后,征得谢瑜意见,把树多余的枝丫都砍光了后,才将这树给勉强种进地里。
鸡鸣三声。
屋中蜡烛燃尽,一丝微光照进屋内,谢余睡得香甜。
温暖的床铺,安全的环境,没有骂骂咧咧的摔筷子砸碗声,谢余满足的沉浸在这难得的清晨。
四房,得知谢余在柴房失踪,谢四爷赶紧命人寻找。
他还以为是那奸细露头了,兴冲冲的派人寻找,连赌场都没去。
而前去打听的柳萦萦正好撞见找人的婢女,一问才知,谢余竟是四房夫人的嫡女。
她惊讶咋舌,太无语了。
谢余亲姐姐穿金戴银,锦衣华服,谢余身上却连个像样的首饰没有,只有一身的伤。
差别可真大。
想着,她赶紧回到家中,将事情告诉给了自家婆婆和夫君。
“没想到,小丫头还是我堂妹。”谢云祁握着一卷书,面容平和,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讥讽,当然不是对谢余。
崔六娘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拍了拍身上的药渣子,沉声道,“现在你四叔在找人,我们还是得给他们说一声。”
可其他几房与大房水火不容,若是说了,她觉得四房可能都不会管谢余了。
这时,谢云霆由自家夫人推着轮椅将他从房中带出来,听见几人聚在一起说话时,急切询问,“娘,二弟,怎么了?是不是父亲出事了?”
他双手在空中摸索了两下,眼睛上蒙着一层深色布条,显然是看不见的。
“大哥,父亲没事。”谢云祁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宽慰道。
“云荆那小子,昨夜救了个小丫头,是四房的堂妹,我们正想办法怎么给她送回去呢。”
谢家大嫂把人送出来后,就自觉的去厨房帮着柳萦萦端饭端药。
谢云荆也乖乖在厨房里烧火。
谢云霆松了口气,手放在轮椅扶手上,好看的菱形薄唇微抿,“要不,找个晚上的时候,把小丫头送到四房门口去。”
这样不就解决了。
谢云祁一笑,敲了敲桌面,“还是大哥你聪明。”
谢云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似自嘲一般,又摸了下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再聪明也是个废人了。
不中用。
“不过还是得问问堂妹的意见。”柳萦萦端着滚烫的药走过来,一碗放在谢云霆面前,一碗放在自家夫君面前。
谢云祁微颔首,温润如玉的面上挂着一抹浅笑,“娘子说的对。”
柳萦萦嗔了他一眼,脸颊微红,又转身去端早饭。
“我可以不回去吗?”屋门后,谢余的小脑瓜探出来,虽面色泛白,但精神头瞧着已好了不少。
她声音轻柔,并不虚弱,带着一股抗拒的意味。
崔六娘扭头一瞧,有些意外她醒的这么快,连忙笑笑,“小余,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一声呢。”
谢余呆呆的,眼光尤为坚定,看着眼前的三人,“刚醒没多久,婶婶。”
她看崔六娘已经头发花白,可气息又不像个老年人,叫婶婶应该没错吧。
谢云霆侧耳听着,没有说话。
崔六娘听得心软,话语温柔,“我是你大伯母,这两位都是你堂哥,这是你二堂嫂。”
原来她还在谢家。
“大伯母好,两位堂兄好,二堂嫂好。”谢余乖乖的叫人,大眼睛澄澈通透,好似一颗夺目的黑曜石。
谢云祁对她一笑,莫名有种亲切感,“小余也好。”
谢余没有对他们产生防备,又继续问,“大伯母,我可以不回去吗?”
“我可以给你干活的,我什么都会。”
什么都不会的小鱼儿硬着头皮吹牛,务必要让自己留下来。
“这……”崔六娘迟疑,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咱们先不说这个,走,大伯母带你回去先休息着,吃了早饭再说。”
这孩子,瞧着一丁点大,倒是怪叫人心疼的。
可她不能留下她,这些年,大房就跟被人下咒了一般,时常都有不顺,府中下人害怕的跑完了,她们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家中并无多余的人手可以照顾她,也不需要她一个小丫头干活。
谢余感受着崔六娘宽厚的大手温度,迈着小步子,抬头望向她,“大伯母,小鱼不想回去,爹娘会打死我的。
她们都不喜欢小鱼,说小鱼是傻子。”
小姑娘软糯的语气中满是害怕。
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崔六娘心中一揪,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将她抱来躺在床上,准备给她再上一道药,“那你让大伯母想想。”
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她不敢轻易将她留下。
谢余趴下,伸手扯扯她的衣角,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大伯母,小鱼可厉害了,我可以钓鱼养你们的。”
她觉得这位大伯母身上对她毫无恶意,是个好人,兴许她后面可以跟着她们生活。
这样即使会被流放,她也不用挨打挨骂。
崔六娘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许久没有这样发自肺腑的笑过,她又摸摸谢余的小手,感慨万千。
还是闺女贴心,要这是她女儿,她肯定都要抱着亲香了。
“好,咱们先把药上了来。”
这么小就如此懂事,不知道在家中吃了多少苦头,四房的人够可恶的。
然而不等崔六娘想办法处理此事,谢家四房便自己找上门来。
神色害怕的下人将大房破败的屋门拍得哐当作响,院子里晒太阳的谢云霆侧耳细听,皱起眉头,“阿舒,娘,有人敲门。”
他腿脚不便,门口又有台阶,不好推轮椅过去,只得叫人。
只是,来人不少,不知是何人。
自从五年前大房出事后,其他几房就把大房通往主院的月亮门给堵上了,无奈,他们只得在旁边巷子里另开一扇门。
这些年,他已很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小澜去,大哥,小澜会开门。”院子里正在玩泥巴的少年站起来,举手,傻乎乎的应答。
他长着一张和谢云荆一模一样的俊逸脸庞,眉宇开阔,眼神清澈,但又清澈得有些过分了。
“不要,小澜回来。”谢云霆担心低呼,赶忙制止他。
谢云澜在大房行三,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子,心智只有三四岁左右,万一门外是坏人,他根本应付不了,还会受惊吓。
谢云澜孩子心性,你越说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跟你对着做什么。
他看了谢云霆一眼,蹦蹦跳跳的去开门,谢云霆急得推动轮椅追上去,好在柳萦萦及时跑出来,拦住了谢云澜。
“二嫂!讨厌!”谢云澜认得自家人,歪头看着她,有些不高兴的撅嘴。
柳萦萦哭笑不得,但并不纵着他,转身从门缝里瞧了下外面的情况。
这一看,她神色一变,立马有些古怪。
这不是四房的人吗?来接堂妹的?
“娘!”遇事不决就叫娘。
门外,谢四爷和周氏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们神色一致,嫌弃着狭窄巷子里的简陋环境,仿佛在这儿站久一点都会染上大房的晦气。
这些年,大房太倒霉了,先是崔六娘产下一对带病的双生子,一个傻一个哑,而后声名赫赫的威武大将军谢大郎又在边境遭遇敌人埋伏,勉强活下来后却成了植物人,他们的长子也在这场埋伏中被打断双腿,剜去双目,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大房二子,十七岁的三甲进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曾经惊艳整座京城的少年郎,偏偏又被同窗下毒残害,此后病体难支。
不仅如此,还有大房长媳接二连三的流产,老二被退婚,崔六娘无故毁容……
现在这一家子是,伤得伤,废得废,前些年甚至时常遇到邪祟,搞得一个下人都不敢留下。
“去,接着敲门。
怎么回事,里面的人莫不是都死干净了,半天也没个动静。”谢四爷烦闷的背着手,盘着手里的核桃,语气不耐。
周氏掩着口鼻,眉头紧蹙,“大白天,这里还阴气沉沉,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回去后还得用柚子叶洗洗才行。
要不是为了谢余那个小孽畜,她打死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她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
不等下人行动,大门被崔六娘打开,她走出两步,神色冷漠,“四弟,四弟妹,稀客啊!”
周氏被面容憔悴又脸带伤疤的崔六娘吓了一大跳,惊恐的后退两步,拍拍胸脯,“大嫂,大白天的,你走路怎么也没个声音。”
跟鬼似的。
要是晚上过来,她魂儿都要被吓飞。
“你们倒是有声音,就是放不出什么好屁。”崔六娘居高临下,抱着胳膊,毫不留情的反击。
“你……”周氏气的额角直突突,脸色都快扭曲了。
什么人啊,这么粗俗。
“行了!”谢四爷拦住她,一本正经的看向崔六娘,也没敢靠太近,“大嫂,那小孽畜……谢余是不是在你这儿?”
他听丫鬟说,见大房的人偷摸来问过谢余的消息,仔细一想,猜测那死丫头定是被大房的人给带走了。
也是,见不得谢府好的人,也就只有大房,谢余肯定也是被她们蛊惑了的。
就是有点可惜,他还以为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呢。
崔六娘听见他的称呼,不由得大动肝火,脸色越发的冷,“是。”
“怎么,现在才想起找女儿?再来晚点,她就要去见阎王了。”
把一个六岁的受伤小姑娘丢在柴房里不管不问,可真行啊。
谢四爷脸色有些难堪,但他到底还有基本的风度,想着崔六娘一介妇人,又是他大嫂,便没跟她置气,“大嫂就不能好些说话吗?
若不是那小丫头被你们蛊惑,胡言乱语,说什么谢府要被抄家的荒诞之话,我怎么可能收拾她。
倒是大嫂,不在屋中照顾大哥,手都伸到我四房院子里来了。”
“蛊惑?我们大房多少年不与你们往来了,少胡说八道。”崔六娘将门出身,虽父兄皆已殉国,可一身傲气也不是盖的。
在家她可以自怨自艾,但对外人,她一向寸步不让。
“那不然你们怎么会把谢余带回家,有本事你把她叫出来我们当场对质。”周氏早就不爽崔六娘已久,从前仗着自己将军夫人的身份,高高在上,如今大房已经落魄得不像样,她怎么还敢如此霸道。
崔六娘拧眉,确实有些不知该作何解释。
这孩子是云荆带回来的,她们又没及时送回,是她们的不对。
周氏勾唇,得意一笑,十分满意她吃瘪的模样。
“我这就让小余出来,跟你们回去。”崔六娘心中叹息一声,气势矮了半截,转回主题。
“可别!”周氏眼尾上挑,及时出声阻拦,颇有些嫌弃的说道,“这死丫头,我们可养不起。
以后啊,就拜托给大嫂了。”
她今早听了儿女的分析后,觉得十分有道理。
谢余如今性子古怪,养在四房只会坏她们的名声。
她女儿高嫁伯爵府,儿子又是未来的状元之才,要是家中有个疯癫的妹妹,定然会影响她们将来的前途。
为此,她们一家子商量了一下,索性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大房算了。
反正谢余长得也不漂亮,性格恶劣,还满嘴谎言。
一个不中用的女儿,留在家中也没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崔六娘怔了一下,神色狐疑,很是费解的盯着眼前的夫妻俩。
她们不是来带小余回去的?
“哎呀,我锅里的鸡……”崔六娘一听回去,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大腿,大惊失色。
她锅里还炖着鸡汤呢。
谢余连忙教她怎么出去。
顾明舒看着众人,会心一笑,“夫君,你就在这儿泡会儿,我出去帮娘。”
谢云霆捏捏她的手,让她去忙。
柳萦萦松了口气,又继续给谢云祁喂泡澡水。
“萦萦,别再灌我水了,咳咳……”喝不下,根本喝不下。
谢云祁捂着嘴,哭笑不得的对柳萦萦开口求饶。
他知道这水对他身子有好处,可他又不是水牛,现在他喝了满肚子的水,再喝就要吐了。
疯跑的谢云澜也总算回来找到他们,谢云荆将满头大汗的他拽进河里,强势喂水。
谢云祁忽然想到一件事儿,看看谢云澜,又看看大家伙,最后落在谢余身上,“妹妹,你三哥……心智有些不成熟,他听不懂我们的话,如果把图案刻在他身上,他有可能会引起没必要的麻烦。
爹,要不然先别在云澜身上刻图案了。”
他怕百密一疏,泄露了这个秘密。
到时候……
谢翀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摸着谢云澜的脑袋瓜,眼神愧疚,“老二你说的有理,那就暂时不给云澜刻图案,每次让老二媳妇帮忙画一下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
老三的智力只有三四岁,又管不住嘴,还真怕他乱说什么,引起误会。
谢余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今天已经不能再去钓鱼。
相比起昨日家中沉闷的气氛,今晚吃饭时,谢余看到了她们脸上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心中带着希望。
晚饭后,一家子都钻进谢翀的房间,大家集思广益,想着要准备哪些东西。
柳萦萦听她们说些,动笔在列单子,但凡是能想到的,都先写上去,合不适合后期再考虑。
一夜无梦。
第二日,谢余还在睡梦中呢,崔六娘就让谢云荆出门去买了几把锄头回来,娘俩在空间里已经开始挖土。
谢云祁醒来后,药都没吃,就先被柳萦萦给丢进溪里泡着。
柳萦萦察觉昨夜自家夫君咳嗽声都少了,她立马想到是溪水的作用,为了让谢云祁更好一些,她也顾不得其他,泡着吧。
谢云祁无可奈何的咳嗽了两声,身体浸泡在溪水中,无聊时就望着旁边挖地的母亲和弟弟,总有种自己是鱼的错觉。
顾明舒试了一下,把熬药的罐子和柴火都搬进了空间中,外面虽也熬着药做掩护,但那都是昨天的药渣,还有点药味儿,可以反复用。
再者,妹妹说这溪水比较特殊,说不定用来熬药效果会更好些呢。
柳萦萦做早饭去了,她就在空间里守着熬药,如今家中需要喝药的就只有两人,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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