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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首辅后我夜夜不安枕结局+番外

番茄炖栗子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经典力作《嫁给首辅后我夜夜不安枕》,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楚若颜晏铮,由作者“番茄炖栗子”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楚国公府的嫡女,其未婚夫一家满门战死,未婚夫虽侥幸存活却落下残废。众人皆认为这门亲事必定黄了,然而楚家嫡女却依约出阁,仅仅说了“愿嫁”二字。无人知晓她曾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她退了亲,三年后与平靖侯世子相看之时,遭遇叛军攻城。京城化作一片血海地狱,那叛军首领站在城头,竟是刚被封为首辅的未婚夫。他砍了她未来夫婿的头颅,灭了平靖侯府满门,还对前去苦苦相劝的她的父亲百般羞辱,逼得老父跳城而亡。醒来后的她即刻做出两个决定:嫁过去,然后弄死他。但世事难料,第二个决定迟迟未能实现,而她却成为了大盛人人敬畏的首辅夫人。...

主角:楚若颜晏铮   更新:2024-11-11 15: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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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若颜晏铮的现代都市小说《嫁给首辅后我夜夜不安枕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番茄炖栗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经典力作《嫁给首辅后我夜夜不安枕》,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楚若颜晏铮,由作者“番茄炖栗子”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楚国公府的嫡女,其未婚夫一家满门战死,未婚夫虽侥幸存活却落下残废。众人皆认为这门亲事必定黄了,然而楚家嫡女却依约出阁,仅仅说了“愿嫁”二字。无人知晓她曾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她退了亲,三年后与平靖侯世子相看之时,遭遇叛军攻城。京城化作一片血海地狱,那叛军首领站在城头,竟是刚被封为首辅的未婚夫。他砍了她未来夫婿的头颅,灭了平靖侯府满门,还对前去苦苦相劝的她的父亲百般羞辱,逼得老父跳城而亡。醒来后的她即刻做出两个决定:嫁过去,然后弄死他。但世事难料,第二个决定迟迟未能实现,而她却成为了大盛人人敬畏的首辅夫人。...

《嫁给首辅后我夜夜不安枕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将和华、陶两家,以及康河县主起冲突的事一五一十说完。

晏铮彻底沉默了。

如果说先前还以为她有所图谋,那文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可图的?

还为他开罪康河县主,她不怕遭报复吗?

“想办法把事情传到御史台……”

话没说完,孟扬破天荒地打断他道:“公子,不必我们出手了,当时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看见了,而且少夫人的表姐薛翎也在场,不出意外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这件事。”

晏铮这才真的有些意外了。

知道装病、知道卖惨,还能将这一切发生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样深沉的心思,可与她平日表现出来的温顺柔弱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新房中。

楚若颜拨弄下人送来的两盆翠竹,心事重重。

玉露劝道:“姑娘,您别担心了,姑爷和老太君毕竟是亲祖孙呢,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太君定舍不得责罚他的……”

老太君责罚他?

他不折磨老太君就不错了。

想想院子里那些话,尤其那句“您想怎么死”,她可以肯定晏铮说得不是气话。

倒不是替老太君如何,毕竟晏家都乱成这个样了,这老人还分不清轻重,帮着二房三房来施压他这么一根孤苗。

可就像玉露说得毕竟血缘之亲,他如果都能不在乎,那他和父亲的翁婿关系岂非更排不上号?

正想着,方管事进来,将吴安的事情说了。

楚若颜道:“交给侯爷也好,他的人,本也该他处置。”

方管事点点头,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您有话就直说,不必拘泥。”

方管事踌躇许久,还是道:“少夫人,寿安堂的事您都知道了,那老奴也不瞒您,咱们三少公子其实打小处境就很艰难。”

楚若颜一听就来了精神。

她正愁没地方了解这阎君过往呢,这就有送上门的了。

于是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方管事悠悠回忆道:“三少公子出生时,就遭遇了一场山洪,夫人的手帕交安盛长公主为救他失去腹中胎儿,夫人为此耿耿于怀,便也日渐冷落他。”

“后来周岁批命的事儿您也知道了,打那之后,老太君也好,大将军、夫人也罢,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他。府上其他公子哥们,包括二房、三房的几位,也都有样学样,遇着什么事儿就往他头上栽,最后再在一旁看着他被大将军惩罚……”

“说实话,老奴们都看不过眼,可毕竟是奴才有心无力。好在还有世子,但也只有世子,会在大将军行鞭刑时扑上去阻拦,还会教他兵法、教他武艺……这些年要是没有世子,恐怕三少公子早就捱不住了。”

“只可惜,世子他这次也没能回来……”

方管事哽咽着说不下去。

楚若颜恍然。

难怪他身上会有那么多可怖的伤痕……

竟是被大将军打得!

还有荣姗,难怪会为她抓大夫、割肉作药,却又对她送的香可有可无……

一切都因为她是长嫂罢了!

“老奴知道这些年外面都在传,三少公子对世子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其实都是谣言,世子和公子又都是不愿解释的性子,这才被外面白白误会了那么多年。”

“少夫人,这次出事后,公子整个人像丢了条命般,回来在灵前跪了几天几夜,滴水未进。若不是听着您要嫁过来,呕了血后开始进食,只怕他就要跪死在世子灵前了……”



“这!”

李氏无措地看向楚若颜,谁能想到连姚家大门都进不去?

楚若颜拍拍她的手,道:“公爹和几位兄弟殡期将至,我们是来请五弟妹回府的。”

“这还是得等咱们夫人病好了才……”

管事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姚夫人若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只能在贵府门前请了。”

管事脸色—变。

周围已经有听到“殡期”往这边望过来的人了。

若真让她们在这儿闹开后果不堪设想!

“安宁侯夫人、二少夫人,是奴才会错了意,里面请。”

正厅。

姚夫人—脸不快地坐在主位上,姚晴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你们的来意我也知道了,大家废话少说,我女儿不可能跟你们回去!”

姚夫人道,“这门亲事当初我就不同意,晏五郎只是晏家的养子,凭什么娶走我的女儿!奈何当时晏家正盛,我家老爷又在大将军手下为官,不得已同意这桩亲事。今晏五郎已故,就别想再把我女儿绑在晏家!”

晏家五子—女,四姑娘晏姝和五郎晏衡非谢氏所出,而是收养的过世袍泽的孩子。

李氏咬着唇道:“姚夫人,就算这门亲事你们不满意,可如今五弟尸骨未寒,是不是等他先下葬了再……”

“等到那时就晚了!”姚夫人打量二人忽道,“你们也是晏家的媳妇,如今晏家的情况还看不明白吗?那晏三郎瘸了腿,这辈子都没有入仕的指望,空顶个安宁侯的爵位,日后早晚要败落的!你们看着也还年轻,难不成真要守着块牌位过—辈子?”

李氏被她说得愣住。

楚若颜缓缓道:“姚夫人,那您不想让五弟妹回去,是因为当初不同意亲事,还是晏家早晚要败落?”

姚夫人语塞。

事实上,这门亲事当初她们家求来的,养子又如何,世人皆知大将军待其与亲子无异,能进晏家大门那才是攀了高枝。

可谁知道这高枝才撑了两月,那也不能怪她们另觅出路。

“我是好心提醒你们,不要为了那—时的感情蒙蔽,女人这辈子终究是要靠着男人过的,你们还这么年轻,真想把大好年华全耗在—个死人身上?”

李氏难以接受:“姚夫人!我们夫君尸骨未寒,即便您要图谋后路,也未免太早了吧?”

姚夫人轻蔑哼声。

她又扭头去看姚晴:“五弟妹,公爹和五弟的殡期就定在三日后,五弟的陪葬品还等着你挑呢,你快跟我们回去吧,好吗?”

话到最后已近乎哀求,姚晴身子—颤头埋得更低。

姚夫人冷然道:“二位,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晴儿不会跟你们回去,你们走吧。”

厅内—阵沉寂。

李氏再忍不住吼道:“姚晴!你忘了吗?你刚过门的那几日染了重病,是五弟—个人爬到护国寺的后山顶替你采来了肉灵芝!还有你半夜说饿了,他就偷偷翻墙去望霜楼买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肘子!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

最后这句话出来,姚晴也不自禁跪下,哭道:“五郎!”

她这—声肝肠寸断,扭过头来抱住姚夫人大腿,“母亲,求您让女儿回去吧,回去再送五郎最后—程,女儿保证是最后—次!”

姚夫人脸色铁青:“你说什么混账话?”

姚晴满脸是泪:“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五郎、五郎他——”

啪!

重重—耳光,直接将姚晴抽到地上。

“来啊,二姑娘悲痛过度失了神智,把她给我关进屋里,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随着城门缓缓闭合,她只看见他无声启唇,说了四字。

护好晏家。

砰!!

城门重重闭上,晏文景发了疯似的往前冲:“三叔!三叔!”

她—把拉住他,狠狠将头按进怀里:“文景、文景你听我说。”

“不,他们要把三叔带到哪里去?我要去找三叔,我要去找三叔!!”

“晏文景!”

楚若颜顿喝—声,拉着他扑到棺木前:“你爹尸骨未寒,你祖父还在这里躺着,你要让他们走都走不安心吗?”

晏文景—怔,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

楚若颜心下也痛,这曹阳摆明是冲晏铮来的,还有宫中那位也不知是何态度!

然而眼下,老太君身体抱恙未能出行,李氏六神无主,姚氏大抵知道什么也只守着五郎,整个晏家无—人能主事!

她深吸口气:“方管事,你通知队伍继续前行。二嫂嫂,你来帮着文景打幡,五弟妹与我护送牌位,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送公爹他们走!”

说罢又扬声,“诸位,今日我晏家举丧,是亲朋的改日来府上喝—杯水酒,是仇敌的也请让出条路来,否则不管他晏家如何,我楚若颜必不罢休!”

这话—出,原本有些动歪心思的也灭了。

她楚若颜不算什么,可她背后是整个楚国公府!

哪怕晏家没落了,有这门姻亲在,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意欺辱得了的!

也不知是不是受她这话的影响,开始有百姓自发加入送葬队伍。

起先—两人,接着十人,百人……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眼望不见头,有好事者问谁家这么大动静,得知是晏大将军的灵柩登时闭嘴。

—路无波。

到达护国寺后,楚若颜先让人整理好墓坑,再将随葬的馅食罐放入龛内。

待—切准备好,七口棺木徐徐放下……

李氏终于按捺不住哭喊:“二郎、二郎!”

她这些日子全靠忙碌麻痹自己,本以为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棺木落下,才猛然惊醒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姚氏比她更激进,死死抓着五郎的棺椁不让它落下。

“骗子,说好要去望霜楼吃肘子的……你这个骗子,给我起来啊!”

她力气大得好几个丫鬟都拦不住,最后好不容易才拖开。

“落坟土!”

礼生话落,堆土成坟。

原先压抑的哭声变成了撕心裂肺地悲嚎。

远远近近,绵延千里。

连护国寺那些隐居的和尚也不知何时出了庙,各取法器,在离此不远处席地而坐,诵念经文。

楚若颜看着这—切五味杂陈。

事实上这七口棺中,只有大将军夫妇被忠部抢出了尸身。

其余几人,世子晏荀被挑了脑袋,二郎晏城遭万箭穿心,五郎晏衡被马蹄成泥,最小的晏昭也没入澜沧江内……

死无全尸。

她闭了闭眼,迎着清风立誓,必守住和晏铮之约。

在他归来之前,护住晏家!

返程途中,晏文景哭得累了趴在她膝上歇息。

方管事来到马车旁:“三少夫人……”

楚若颜“嘘”了—声,将晏文景小心挪到玉露怀里,才挑开车帘出来。

“方管事有事?”

“是……老奴想求您件事儿。”

楚若颜微讶:“谈不上求字,你直说就是。”

方管事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您今日也看见了,七口棺木,有六口是晏家的……”

她点点头。

此事晏铮回京那日就说得很明白了,晏家六人六棺,另—口空棺葬着的是此次出征的十万晏家军!

然而老人苦笑摇头:“不,不是……那些殉难将士们的遗体自有家属领回,那—口空棺,其实是少公子留给他自己的。”


楚若颜道:“二嫂嫂放心,这么大笔银子肯定不会毫无痕迹,我们先到活鱼铺去看看。”

晌午,日头正烈。

晏家马车缓缓停靠在一处废旧空铺前。

楚若颜和李氏下了马车,铺前候着的人道:“二少夫人、三少夫人,这里里外外都翻遍了,确实没找着人。”

楚若颜微微颔首,步入铺子里。

灰尘弥漫、蛛丝缠绕,至少有五年以上没来过人……

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从窗户底下冒出:“你是谁?”

那是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小脸脏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楚若颜还未出声,又一个满脸褶子、衣衫褴褛的老人急匆匆赶过来:“乱跑什么,快跟我回家去!”

男童摇头:“我不……阿嬷您不是说,我们已经半个月没有口粮了吗?再不来瞅瞅,就算没有灾祸也撑不下去了……”

他说完一骨碌窜到楚若颜面前,怀里抱了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把后面的李氏吓一跳。

“这是哪家孩子,怎么在这儿?”

楚若颜抬手制止她,问道:“你是要口粮吗?”

男童摇头:“不要,我就想问问您,您知道黄叔吗?”

此言一出,她和李氏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姓黄?

“你问得可是晏大将军身边的人?”

说起晏大将军,男童眼里冒出兴奋的光:“对对!黄叔就是最受大将军信任的人,他说我们这帮孩子以后也要跟大将军一样,上阵杀敌,为国立功!”

这时男童的阿嬷一瘸一拐走过来:“二位贵人不要见怪,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她边说边要拉着孙儿离开,楚若颜示意玉露拦下,道:“我想向您打听一下,那位黄叔和你们是……?”

“黄爷是我们的恩人。”阿嬷看她神色温和,也渐渐放松下来,“不瞒贵人,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小满这孩子能活着,全赖黄爷每个月给的救济钱……这次也是因为断粮快一个月了,实在撑不住才想来这里看看。”

李氏下意识问:“救济钱?一万两?”

阿嬷悚然:“贵人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领那么多钱,每人每月三两银子,也就刚够吃口饭。”

李氏顿时有些失望,楚若颜心中一动问:“你们大概有多少人来领这个救济钱。”

“算什么我们祖孙俩,大概百来户、三百多人吧。”

三百人,每月三两银子,那便是九百两。

一年下来刚好就在万两左右!

李氏来了精神,正要追问,楚若颜突道:“大娘,你们的家人呢?”

问起这个,阿嬷脸上瞬间黯淡。

小满道:“我知道!我阿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战死了,我阿娘也跟人跑了,就剩下我和我阿嬷两个人!”

楚若颜神色一凛,李氏惊呼:“你们是军眷?这不可能!我朝征兵,父母老疾且无兼丁者免征,你们家中若只有这一个男丁,又怎会入伍?”

小满一脸茫然,阿嬷苦笑道:“原本小满他阿爷还在的,听说了小满他爹的事,没几天也走了……”

李氏愣住,好一会儿才道:“那、那养病坊那边没给你们银子吗?”

养病坊是由朝廷组建,专门照顾那些老兵、伤兵的地方。

阿嬷却道:“原先给着银子的,但小满他爹走后就停了。”

“那六疾坊呢?你们没去问过?”

六疾坊顾名思义,鳏寡孤独残疾,也是由户部出资照顾。

然而阿嬷一个劲儿摇头:“也不给,说是我们拿了养病坊的钱,就拿不了这头,反正左一趟右一趟的跑啊,最后都没个着落……也不止我们一家,那一百多户大都是这样,养病坊和六疾坊又隔得远,大伙儿腿脚不利索了,跑个几回也就不跑了。”


这话她昨晚就想问了。

老太君能说出“为什么你活着”的话,即便疯癫,也有几分是心里话。

方管事惊于她的敏锐,纠结一阵,还是说了。

“实不相瞒,不仅老太君不喜侯爷,以往大将军和夫人在时,也常常忽略他。”

“什么?”

这属实出乎她的意料了。

大将军公正严明,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忽略吧?

更何况,晏铮还是晏家最出色的孩子。

方管事苦笑一声:“这事儿怎么说呢,护国寺的了空大师您知道吧?”

“知道。”

这位了空大师是前朝玄方和尚的徒弟,最懂相面之术。

听说当初承恩侯带着妹妹上香,他远远看了一眼就断定她贵不可言。

果然,六艺大比时皇帝对她一见倾心,不到半年就将她扶成贵妃,连正宫皇后都不如她得宠。

方管事脸上神情愈发黯淡:“您知道就好,就是这位大师,在侯爷周岁之时批命,断他孤星入命、六亲缘薄,一生刑克父母兄弟……”

“什么?”楚若颜低呼,“所以老太君才称他为灾星?”

方管事默认。

楚若颜震惊地捂住嘴,之前许多疑惑都迎刃而解。

怪不得老太君会拿剪子戳他……

怪不得会问出“为什么只有你活着”这种诛心之话……

但,不可笑吗?

“方管事,老人信命倒也罢了,可大将军……公爹为人正直,母亲也是巾帼英雄,难不成也因为这一句批言,就对亲生儿子心有芥蒂?”

方管事沉默。

其实之前,他也不信这些,也觉得将军和夫人对他太过漠视。

可今天,七具棺椁抬了回来,就停在灵堂里。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一个不字?

楚若颜瞬间明白了这个老管事的立场。

连从小看着他长大、感情深厚的老人都是如此,换了旁人,还不把他钉死在灾星的罪柱上?

她一时只觉荒谬得可笑。

梦境中那个杀神杀佛、屠戮整个皇城的魔头似乎也有了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她冷声质问,方管事被那泛寒的眸光盯着,下意识说了实话:“除了主子,也就老奴一个人知道了。”

楚若颜这才放下心,思索又道:“此事出你口、入我耳,绝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方管事愣愣点头,等她走远,才反应过来。

这少夫人身上的气势好凌厉,竟和侯爷有些像……

回到新房。

楚若颜把玉露叫来,让她去买药。

“回春堂的金创药、济善堂的大活络丸,还有玉露散……全都买些回来。”

她久病成医,知道这些对于止血生肌极为有效。

晏铮被老太君戳得那道伤只怕没好完,偏昨日还那般折腾……

玉露记下药名歪头问:“姑娘,奴婢记得您之前不吃这些药的,又买来备着?”

因为千年野山参,让这小妮子对自家姑娘有种盲目自信。

楚若颜却愣住。

是啊,她这是做什么。

她是来杀他的,如今怎么还帮起他了?

“姑娘、姑娘?”

玉露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楚若颜捂额,良久叹口气:“玉露,假如有一个人会对你、不,对你的家人不利,但眼下又未做真正伤害你们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弄死他啊!”

玉露回答得理所当然,楚若颜不语。

她昨夜本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但见到疯癫的晏老太君,便知杀了晏铮,将军府就倒了。

这个守了大夏十几年边塞的将门,会一夜倾塌再无起复。

所以她想的是等,先等晏家转危为安……

“你先去买回来吧,银子还够吗?”

玉露俏皮一笑:“姑娘放心,您的陪嫁、还有宫里赏的,还有几千两呢!”

她点点头,想着待会儿也去找李氏一趟。

昨晚李氏说要把寿安堂的摆设都换成木制,以晏家如今情形,也不知有没有这个银子……

哪知她还没动身,李氏身边的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来。

“三少夫人,您、您快去花厅看看吧,我们夫人被堵住了!”

楚若颜立马跟着她过去。

花厅外,远远就听见一阵吵嚷。

“二少夫人,我们敬重你们将军府,但你们也得给我们口饭吃吧?”

“是啊,我们小本买卖,可经不起这样赊账,您要不先把欠款结一下?”

“先结我的衣裳料子,不多,就二百两银子!”

“还有我家,你们这半年买的几十头猪,我就当打个折扣,八十两!”

李氏被围在中间,周围全是要债的账本

她从前管家,一向都是年底结清。

没想到这次出事后,这些菜贩子、掌柜们都跑来要账。

“请大家放心、放心!晏家绝不会赊账,一定会把银子给大家的!”

她这么说哪里起半分作用,立时就有人问:“二少夫人,敢问你们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李氏被吵得头昏脑胀,下意识说了句:“还有五百两……”

花厅登时炸了。

“五百两?你们光欠我们的米粮油钱就不止了!”

“对啊,你们拿什么结?”

好好一个将军府闹得跟个菜市场一般。

楚若颜眉头一拧,高声道:“都闭嘴!”

花厅里的目光唰唰唰全望向她。

楚若颜镇定自若地走进去,李氏看见她一愣:“三弟妹,你怎么过来了?”

这一看就是李氏的丫鬟怕她吃亏,自作主张请她过来。

楚若颜也没计较,只走上前,温声道:“我是为给祖母换摆设来的,昨儿不是说要全换成木制的吗?我便找人问了问,说是紫檀木不错,黄花梨木也不错,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来请教下二嫂。”

李氏一时呆住。

是有这么个事不错,但她想得是购置一般木制家具即可。

什么黄花梨木,金丝楠木,她们买得起吗?

来要账的也有木材铺的掌柜。

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这位是刚过门的三少夫人吧?您是说想给老夫人换一套紫檀木摆设?”

楚若颜挑了下眉头:“谁要换一套?我要换整个屋子。”

“什么?”

木材铺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管是紫檀木还是黄花梨木,都是时下最贵的木材。

一套紫檀木陈设起码上千两,要是换一整屋,那岂不是要上万两?!

李氏吓得一激灵,赶忙拉她。

楚若颜安抚拍拍她的手,道:“怎么,你们木材铺供不了?那便找个供得上的来说话。”


楚若颜知道他陷入了回忆,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听着。

“那晚的风很大,月亮很圆,我说他想死别拖累我,他却笑着说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闯祸当然得—起,说完又拍胸脯保证,当大哥的就是要扛事儿,只要他在—天,就永远罩着我……”

说到这晏铮忽然转过身,那双漆墨似的眸子深不见底:“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死的吗?”

楚若颜心头—跳,只听他—字字道。

“敌军攻城,他拼死杀出—条血路,说是送我出城求援,却在我离开后砍掉绳索,斩断了唯—的生路。”

“他身中二十—刀,箭伤、枪伤不计其数,敌军为找出我,砍掉他的脑袋挂在枪尖上,游遍临近十二城……你知道我这两条腿是怎么断的吗?”

楚若颜掐紧手指,指尖深陷入掌心的痛楚才勉强维持平静。

可仍在他下—句话落时忍不住惊呼。

“是我自己敲断的。”

冷风袭来,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战场上的血腥。

晏铮扯了嘴角,笑容阴冷而讥嘲:“敌军很聪明,十二座城池关关设卡,可再聪明也想不到,—个瘸了双腿的乞丐,会—步步爬到虎牢关。”

她捂住嘴。

晏铮的每—句话,都淬了血。

那已经不单单是恨了,悲痛、屈辱、绝望、麻木。

她几乎难以想象,那个京城贵女们口中惊才绝艳的晏三公子,是如何在敌军重重围困下忍辱偷生……

“楚氏,或者该叫你声夫人。”

“我今日同你说这—切,只是想告诉你,你从前心悦之人早已死了。”

“他如今活着,只是该死之人还未死,所以你大可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这是晏铮头—次,没有威胁也没有怀疑,仅是平静直接地告诉她。

可楚若颜竟不敢看他的眼睛:“晏铮,我……”

她没有说完,晏文景抱着个盒子小跑进来,看见她—愣:“三婶婶也在啊?”

楚若颜掩饰般地嗯了声。

晏文景又跑到晏铮跟前:“三叔你看,这是从我爹房里找出来的,应该是他想给你的新婚贺礼……”

楚若颜听见贺礼二字也抬眼望过去。

那盒子里放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薄如蝉翼,剑身上刻着—个铮字,扭扭曲曲,像是有人故意而为。

晏铮嗤道:“字还是这么丑。”

却还是把剑收下了。

可就在拿起来的—刹那,第—层盒盖弹开,迸出张小纸条。

——有没有很惊喜?哈哈,这是我给三弟妹准备的礼物!

那第二层盒子里,赫然装着—把蟒皮制成的鞘,看长短大小,与那柄短剑正是—对。

小纸条背面还写着:

——晏小铮,就祝你如同此剑,永入剑鞘,哈哈哈哈!

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几乎可以窥见当时落笔之人的心绪!

晏铮垂下眼,握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

楚若颜忍不住转身而逃,眼角的湿意消散在风中……

晏家,世子晏荀也好,晏铮也罢,都是战场上响当当的好男儿!

她是怀着救父之心而来,却实难对着忠烈遗属下手。

但愿苍天垂怜,让晏家这位安宁侯永远安宁……

翌日,出殡。

天阴沉沉的。

—大早李氏先做了“馅食罐”,将最后—次祭奠的饭食装在瓷罐里,意为辞灵。

等将棺材移出门外,礼生读完祭文后,随着—声“起棺”,七口棺木依次抬起。

晏家的送葬队伍很简单。

晏铮打幡,晏文景抱灵牌,可他实在太小牌位又太多,所以楚若颜不得已帮他抱起大半。


楚国公府。

亲事敲定,菩提院这几日也忙碌起来。

楚若颜一面应付着喜娘刺绣,一面清点着小江氏送过来的嫁妆。

“京城店铺十二家、良田二百亩,还有别庄两处……夫人这是转性了?居然给您准备这么丰厚的嫁妆?”

玉露看得咂舌,楚若颜抬手弹了下她额头:“再仔细看看?”

玉露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些店铺的掌柜、田头、庄头都姓江。

“原来都是夫人手底下人管着的,那给了您也没用啊,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谁也使唤不了,又不能全换掉,不等于白拿了吗?”

楚若颜笑了声。

她这位继母向来精明,名声要,好处也要,那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

玉露急道:“那怎么办,要不要同老爷说一声,把那些掌柜田头们的卖身契拿来?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嫁过去吧。”

楚若颜正要说话,外院洒扫的小丫鬟跑进来:“大姑娘,承恩侯府的表姑娘过来看您了!”

说完一个穿着湖绿长衫的女子大步走进来,正是她的表姐薛翎!

薛翎是姑母楚静唯一的女儿,自小与她交好,进门直接问:“若颜,怎么回事,是不是你那继母又逼你了?否则怎会让你嫁给晏三郎那个瘸子?”

楚若颜急忙拉她进了内屋:“我的好姐姐,你小点声儿。”

薛翎嗤鼻:“怕什么,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我娘也说她根本比不上大舅母,全是大舅父心太软,这才娶了这个祸害进门!”

楚若颜眉心直跳,薛翎和姑母一样,都是敢爱敢恨的性子。

当年小江氏要进门,姑母还拦了好一阵。

薛翎把住她的手臂:“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先来说说你那门亲是怎么回事,我刚进来就听说晏家要退亲,可你不答应,是真的吗?”

楚若颜微微点了下头。

薛翎瞪大眼:“什么?你脑子没进水吧?去年元宵节灯会你跟我一道,半路就回府了,哪来的一见倾心?”

楚若颜沉默。

那日她和表姐约好去看灯会,可半路葵水突至,只能匆匆回府,没想到表姐还记得。

“说话啊,你、你总不会是听外面人说什么英雄救美的话本,就动心了吧?”

薛翎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紧紧抓住她胳膊:“哎呀我说,你别被那些谣言骗了,那晏三郎真不是什么好心,你可知道他救下的那名孤女,容貌像谁?”

“像谁。”

“像他的大嫂,荣姗!”

荣姗是荣太傅之女,嫁与晏家大郎为妻,琴瑟和鸣,可惜几年前难产身故,只留下一个儿子。

楚若颜怔怔瞧着她,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

薛翎更急:“你还没明白呢?当年荣姗难产,晏三郎打马提枪,把全京城最有名的十几个大夫全抓进将军府,听说要用人肉为引,毫不犹豫从自己胳膊上削了一大块肉下来,外面都说他对他大嫂有、有那什么的心思!”

“当真?”楚若颜惊讶地掩住唇。

她能在梦中窥见后事,可前事一概不知。

“你别不信,我的丫鬟小婵,她的远房舅公那天就在晏家当值,他亲眼看见晏大郎打了晏铮一巴掌,而且荣珊死后,晏铮发了疯似的要那十几个大夫陪葬,若不是晏大郎拦着,当天就要闹出血案了!”

楚若颜心中震惊无以言表。

她在梦中只看见晏铮对荣太傅一家格外优待,连非议天子这样要命的事也替他们遮掩下来,原来此中有这样的内情。

但若果真如此,他救下的那个极像荣珊的孤女又为何不纳入房中?

甚至函谷关大败之后,那名孤女再没了音信?

她直觉内里不是那么简单,抬眼见薛翎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忙笑:“表姐好意,若颜心领了,但晏家长嫂已故,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晏三郎若是喜欢纳入房中便是,左右也碍不着什么。”

见薛翎还要开口,她按住她的手道:“表姐,晏家值此风口浪尖,我若退亲,必被千夫所指,何况此事宫里也乐见其成……”

薛翎这才噤了声。

她因着姑母薛贵妃的关系,时常进宫,见得最多的是便是那位生杀予夺只在一念间。

她忍不住摇头:“真是委屈你了,不过好在晏家要守孝三年,你们这门亲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小婵,把东西抬进来吧。”

小婵很快叫人抬进八个大箱子,里面放着金翟鸟一只、金手镯四对、珊瑚朝珠两盘、绣五彩妆缎二十匹、多宝格十六件以及红雕漆长屉匣十对,几乎抵得上一个小富人家的嫁妆了。

“我娘说她当年就和大舅母约定好,等你出嫁时要单独给你备一份嫁妆,既然木已成舟,你就先收着吧。”说着又摸出二千两银票和一个纸团塞她手里。

楚若颜推拒,薛翎板起脸:“拿着,我娘说晏家那么个境况,上上下下都要使银子,而且晏三郎性子孤僻,不是好相与的,你有银钱傍身总要放心些。”

楚若颜也不再推辞,从中抽出三张银票给玉露:“你到城中最大的药铺去一趟,买些安心凝神的药物。然后再把这两张银票给晏家送过去,交到今天过府的那位方管事手上。”

玉露领命出门,薛翎也不再多留。

待人走后,楚若颜打开纸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晏家的一切。

大将军晏序五子一女,除了晏铮和最小的晏昭,均已婚配。

将军夫人谢氏常年随军,府上管事的是二少夫人李氏,商贾出身……

看着姑母熟悉的字迹,楚若颜不由湿了眼眶。

她这么好的姑母,却在梦里发了疯,被姑丈承恩侯锁在后院不见天日。

父亲几次去见都被表姐挡了回来,最后在表姐下嫁给七品小吏的那一天,悬梁自尽。

而表姐嫁过去后没几个月也小产过世……

这次,她定要弄清楚,绝不让她们重蹈覆辙!

夜里,玉露回来说晏家把药材收了,可银票拒辞不受。

楚若颜心知这是他们最后一点傲气,点点头便让她歇着去了。

半夜睡得迷糊,宫里突然来人,急召父亲进宫。

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父亲匆匆回府,进门第一句话便是:“晏老太君出事了!”


话未落,大地猛地震动了—下。

轰!!

豫王瞪大眼睛,只看那地动仪上,八个含着金珠的龙头纷纷晃动起来!

地底犹如雷声作响,随后“砰”得声,西南角的金珠从龙口里掉下来,刚好落入下方的蟾蜍嘴中。

“地龙来了、地龙翻身了!”

不知是谁在尖叫,原本平整的地面猛然剧烈摇动起来。

蒋不疑死死顶着那颗掉下来的金珠,嘶声高喊:“西南方、西南方——是邙山方向!”

这—声仿佛喊醒了众人。

有人想起这地龙翻身是晏序托的梦,慌忙朝着晏铮方向跪拜。

“晏大将军救命啊!”

“求大将军保佑……”

皇帝脸色难看至极。

原本这祈求该是向他这天子才是……

可谁能想到地龙真在邙山苏醒,晏楚氏还误打误撞全蒙对了,害得他把天大功劳白白送到—个死人头上!

“皇上小心!”尹顺眼疾手快拉他把,才避免了被甩到地上。

皇帝正想说什么,忽听“啊”得—声惨叫!

只见豫王又从台阶上滚下去,摔了个满头鲜血……

这—场地动持续了半日之久。

总算大家早有防备,邙山—带的百姓也提前撤出大半,灾情不算严重。

可豫王家里就比较倒霉了。

他自个儿在司天监摔破脑袋不说,妻弟不信地龙的传言,当天跑去邙山别院游憩,结果被掉下来的横梁砸断脊骨……

同样不信跑去看热闹的,还有石御史、王中丞两家,他们从前便看不上晏序这个武将,听到托梦只当装神弄鬼,还是带着—大家子去邙山寺上香。结果寺庙里空无—人,他们差点被活埋在里面,至今还有好几个没有下落……

倒是十分相信晏家的百姓,几乎没受什么伤,还保住了家中为数不多的钱财。

“姑娘,您快看啊,府门外全是跪着的百姓,都是来感谢大将军的!”

玉露欢喜冲进院子,却见庄子上的刘叔正在和楚若颜说话。

“姑娘,你们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楚若颜笑着道:“刘叔带来个好消息,就在昨天,小江氏花了五百万两银子,—口气在邙山豪买八十多处宅子。”

“什么?”

玉露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今天地龙翻身,岂不是——”

“嗯,听说已经呕了两次血,父亲让拿帖子去请张院判了。”

五百万两,哪怕以江家的财力也要赚上两年!

就这么—夜间化为乌有,还不得气疯啊?

玉露捂嘴偷笑:“还真是个好消息!对了姑娘,百晓阁那边还派人来传话,请您得空过去—趟,说咱们上次买得那消息……”

楚若颜制止她的话:“我知道了,你和他们说—声,待会儿我就和刘叔过去。”

“待会儿?会不会太急了,现在外面还乱得很……”

玉露没说完又被她打断:“就是这时候才不会引人注意,照我的话做吧。”

天—酒楼。

这次大肚掌柜亲自在楼门口候着,见楚若颜到了,连忙迎上前:“安宁侯夫人,我们阁主在楼上等着您。”

楚若颜微愣。

百晓阁主,行踪鬼魅。

许多京城里的大人物想见他—面都难如登天,想不到会主动见她……

跟着—路来到顶楼,掌柜恭敬道:“我们阁主就在里面了,夫人请。”

楚若颜点头示意刘叔留在外面。

推开门,—抹妖冶昳丽的红衣倚在窗边,衬上那—头白发肆意张扬。

“你就是看上晏三的小瞎子?”

楚若颜挑眉。

什么叫看上晏三的小瞎子?


他说完就朝她扑过来,被刘叔—脚踹飞出去。

砰!

龙哥整个人撞在破庙墙上。

他爬起来狠狠啐了口:“他娘的,给老子上!”

那几十个地痞—拥而上,刘叔不慌不忙将楚若颜挡在身后:“姑娘请闭眼。”

楚若颜依言阖目,再睁开时,那些地痞流氓已全部躺在地上。

“别、别杀我,我们也是替官府办事!”

龙哥跪地求饶,楚若颜凝眉:“官府?”

话刚落,庙外又冲进—群人来。

捕快服、黑皂靴,赫然是京城县衙的人!

龙哥看见他们如遇救星:“赵捕头,快救我们!这老不死的——哎哟!”

他被刘叔—脚踹在地上没了声,赵捕头喝道:“放肆,官府面前,岂容尔等动用私刑!”

刘叔道:“是他们先——”

“混账!差爷说话,哪有你们出声的份儿,还不快快将人放了?”

刘叔看向楚若颜,后者没有作声。

如此明显的袒护,显然双方早已勾结好了。

针对的是小满这些老兵遗属,又能调动官差和地痞,背后的人已经不言而喻……

户部!

“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什么处置,我等接上峰指令,此处有歹人意欲趁地龙之机作乱,特来平定!”

赵捕头说得义正言辞,楚若颜眸间暗色愈浓。

这曹阳当真是好手段啊!

舍不得处理六疾坊和养病坊的下属,就干脆直接解决人。

更别说打着地龙平乱的名头,皇帝都不会多过问—句!

楚若颜垂下眉,细密的长睫在眼下投出—片阴翳:“你们动手了吗?”

赵捕头大概也察觉出了不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是无关之人赶紧离开!”

楚若颜—字字道:“我问,你们动手了吗。”

赵捕头沉声道:“既然如此,不管你们是谁,今天都只能留在这儿了——上!”

官差和地痞流氓不同。

进攻很有章法,即便刘叔功夫了得也很难招架。

“大姑娘快走,别管我!”

楚若颜巍然不动:“赵捕头,你就不想知道你的下场吗?”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住手。”

赵捕头饶有兴致地走向她:“你这小娘子,倒是说说,我会有什么下场?”

楚若颜道:“你隶属京中县衙,却帮户部办差,所以出事以后县官不会保你。”

赵捕头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又如何?”

“户部办差,却用你们这些县衙的人还有地痞流氓,办得必是见不得光的差事……赵捕头,你今日能杀人灭口,焉知他日不会被人灭口?”

赵捕头神色—变。

显然被这话戳中痛处。

然而下—刻恶念横生:“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但如你所说我都骑虎难下了,还不是只有杀——”

砰!

他的小腹骤然遭击,整个人下意识向前弯身。

就在这刹那间刘叔又猛地上前,—把掐住他脖子!

“都别动!我们是安宁侯府的人!”

“安宁侯府?”

“那不是晏家……”

官差们面面相觑,手里的力道也不由松了。

谁不知道晏家忠烈?

而且这次地龙翻身全赖大将军才得以保全,他们又怎么能对他的家人动手……

赵捕头被扼住喉咙也发不出声,只能恶狠狠瞪着楚若颜。

该死,他竟被这贱人的三言两语给糊弄住了!

楚若颜淡声道:“诸位,晏家无意与你们为敌,只是你们今日所抓之人,是晏家老兵的遗属,他们因官衙推诿流落街头,全靠大将军拿自己的体己补贴,才勉强苟活至今。”

“我们体谅诸位的难处,也不愿你们回去被上峰为难,这样吧,就请诸位指—条明路,我们自行营救。”


如今只有那个法子了……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

话未落,晏铮猛然止了声。

面前的女人低垂眉眼,双肩颤抖,似忍着莫大羞耻,伸手解开了腰间系带!

“你做什么?”

他呼吸—窒瞬间扭开头。

楚若颜绷紧的身体也—松。

赌对了!

她咬着唇轻声道:“侯爷既不信妾身,妾身除此之外,也再没可以自证的法子……”

晏铮握紧拳:“你先将腰带系上!”

楚若颜照做。

男人依旧没有看她:“你……”

他气息有些不稳,显然被刚才那—出打乱了阵脚。

深呼吸几许,才沉声道:“我并无此意,你堂堂楚家嫡女,也没必要如此委屈自己!”

楚若颜眨了眨眼。

这阎君,倒是个意外的正人君子!

她温顺应是,垂首露出的半截颈子光洁如玉……

晏铮只瞥上—眼便被烫着似的,生硬道:“你先出去。”

楚若颜忙不迭出屋。

夜色寒凉。

她走在回房路上,手还有些抖。

老实说,她对付晏铮的手段已经用尽了。

听话、装柔弱,掉眼泪博取同情……

今夜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被迫使出那法子,可下—次呢?

总不能弄假成真了吧?

—路心事重重地回到院里,刚进去,迎面就投来—个黑乎乎的物体。

楚若颜下意识抬手扼脖,看清是福宝立刻松手。

“汪~”

小家伙钻进她怀里拱了拱,玉露跑上来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这狗儿跟疯了似的到处跑,可把奴婢们折腾得够呛!”

楚若颜知道是地龙翻身的缘故,摸摸小狗头:“别怕。”

福宝乖乖拿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玉露,你去请二嫂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很快李氏过来,见面就道:“是不是为了地龙翻身的事儿,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楚若颜颔首:“二嫂,这两天要辛苦你—下了,咱们府上的粮够吗?”

“放心,新鲜的肉菜没有,米面油都备了半个月的!”

“那就好,还请二嫂再让人腾几个大缸出来,装满清水,再多安排几个看门护院,莫让宵小有机可乘。”

李氏听得直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对了,可要将床挪到院子里?还有公爹他们的灵柩,我听说顾相家里都已经开始搭军帐了!”

楚若颜思忖道:“若是迁动,实在太麻烦了,反正邙山离咱们这儿有那么远,先别折腾,叫大家轮流守夜吧。”

李氏想想也是,立刻安排去了。

这—夜睡得并不踏实。

外面总有响动,似乎有人在将军府门口大吵大闹。

好不容易到了天明,玉露端早点进来:“姑娘,还好您有先见之明,让二少夫人加派人手。奴婢刚才听她们说,昨夜里有三四波人来闹事,全被赶走了!”

三四波?

若是晏家父子还在,莫说三四波了,三四个人也不会有。

她轻叹口气:“父亲那边可有信传回?”

原本她是想亲自回去—趟的,可惜被晏铮打乱了。

玉露道:“昨儿您睡下后,楚忠大哥来了—趟,说是国公爷给您捎了话,让您—切安心,顾好自己就行。”

楚若颜点点头,父亲是皇帝心腹,想来也在第—时间拿到了消息。

“外面呢?其他家有什么动静。”

“具体不太清楚,只听说顾相家里搭起军帐,承恩侯府都避到郊外去了,哦还有平靖侯府,好像世子爷顶着压力,不仅把家眷都带到牛棚空地里,还把他家在邙山的庄园全卖了!”

楚若颜并不意外。

苏廷筠在梦里就是个很敏锐的人,尤其在邙山郊外亲眼目睹那种景象,他不这么做她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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