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懂事起,丽萍一首看到爸爸带着妈妈西处求医问药,不管听说哪里有神医,不顾山高路远,不顾旁人劝阻,爸爸总跋山涉水,想方设法把妈妈带到那里。
看了中医又看西医,打了多少针,吃了多少药,总不见效。
妈妈的病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增加多少负累,妈妈并不了解。
母亲个子矮小,身体单薄,但是一犯病,浑身却充满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连身材魁梧的父亲都被推倒。
也许看见没有危险,母亲放下戒备森严的心,又坐回床上骂骂咧咧,双手握紧拳头时尓左右摇摆,时尔在空中指指戳戳。
正闹得不可开交,弟弟稚嫩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天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呢?”
丽萍捂着额头走出房门,黑暗中看见弟弟倾斜着身体,伸手去拿窗台上的油灯,火柴一划,黑暗被点亮了,弟弟的西周也披上一层耀眼光圈。
“三姐,你额头怎么啦?”
弟弟尖叫起来。
“没事,一个人扔东西,不小心砸到。”
“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砸到人家还不把人家带去医院包扎?”
“没事,一点小伤而己。”
“我看看。”
弟弟强掰开姐姐的手,额头上两指大的皮掉了,有一个小坑凹进去,坑不大,但很深,凹进去的地方己看见额骨,渗着血,“幸好离眼睛远一些,你又近视,天黑了要小心看路嘛,有时候会从巷子里跑出一个男的,吓到你的。”
父亲正从屋檐外走进来,摘下竹笠挂在木板墙上。
自从大哥结婚之后,剩下一间房间不够用,父亲就在西房外用木板隔开一个空间,算是一间厢房,给姐妹几个睡觉休息。
父亲肩膀上扛着铁锹,铁锹上挂着银色饭盒,饭盒里肯定是满满的螃蟹。
父亲把饭盒从铁锹上解下来,叹息说∶“今天的螃蟹极少,我和阿贤挖了一整天,才得这一小盒。”
父亲把饭盒放在木墙外竹架上,弟弟说∶“今天的螃蟹虽然小,但是很可爱,又活泼又强壮。
姐姐,你看!”
弟弟打开饭盒,二指大的螃蟹爬上爬下,发出嘶嘶的声音,有些像母亲夜里磨牙的声音。
有两只爬到饭盒边缘,父亲用拇指和食指把它们快速推进饭盒,盖上盖子,“小心,跑掉一个,五毛钱就不见了。”
父亲时常到港边挖螃蟹,作为母亲的食物。
父亲说∶“妈妈身体虚弱,要多吃一点好的,增加一点营养,补充一点能量,补一补身体。
她是心空火起,若身体强壮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家里没钱买猪肉鸽子,只好花功夫到港边挖这些不花钱的螃蟹。”
从小,丽萍总看见家里有大瓶酒浸黑豆,小盘水煮螃蟹。
家里六个孩子,只有妈妈独享这些营养。
孩子们深知,妈妈身体虚弱,医生治不好妈妈,也许这些螃蟹能治好,只要妈妈身体越来越强壮,就能抵挡一切病魔入侵。
奶奶有时也讽刺说,“你妈妈吃的这些螃蟹啊,加起来都有两东风车。”
“你额头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造成的。”
父亲俯下身子查看伤口,“伤口不深,但要小心,防止感染。
我去拿碘酒给你擦一下。”
擦了碘酒,父亲转身说∶“阿贤,你去看看抽屉里有没有止血贴,拿来给姐姐贴上。”
“没事,血不流了,别浪费,留着紧缺时用。”
弟弟从客厅抽屉里找到一片止血贴,亲手给姐姐贴上,“要贴要贴,要不然待会洗澡,不小心碰到水,会发炎的,伤口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