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杂地缠绕在一起,人皇的突然靠近,预示着他原本清晰明了的生活轨迹即将脱离掌控,有一种惹上麻烦的烦躁。
容璟重新看向木衍之,希望人皇的降临只是一次意外。
“陛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要去上课了。”
木衍之胸口闷闷地疼了一下,用手按着抚了抚,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璟说完这话也皱紧了眉头,觉得自己可能被什么奇怪的精神力量攻击了,否则怎么会一看见木衍之这副受委屈的样子,就很想抱抱他。
克制不住,他的手几乎要再一次微微抬起来,突然又出现另一股力量告诉他——别碰他,他不喜欢。
太离谱了,再呆在这儿,可能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容璟微微躬身道:“我得先告退了,陛下恕罪。”
说完没再看木衍之,抬步往门口走去,决定再去检测一下精神域的状况。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人急切地追了几步,衣角又被人抓住了,并且力气还比之前更大了些。
“阿...阿璟,我...我以后叫你阿璟行吗?”
木衍之很努力的笑起来,似乎是嫌自己这副样子太狼狈了,他眨眨眼想把蓄满的泪憋回去。
“陛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容璟深深皱起眉,决定把事情问清楚,“我们以前从未见过,陛下要找谁,容璟愿意效劳。”
“不是!”
木衍之飞快的摇头,“我就找你,抱歉,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很奇怪,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木衍之要被自己蠢死了,第一次见面,他居然表现得这么差劲,阿璟一定觉得自己是一个奇怪的皇帝!
“算了...”木衍之泄了气,“抱歉阿璟,我需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阿璟,轻轻地说:“我明天再来找你,可以吗?”
容璟没说什么,侧身目送木衍之走出了训练室。
如果木衍之没有认错人,那自己和这位人皇陛下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可他将十九年的人生脉络都清晰捋过,也没有发现任何能跟木衍之有交集的地方。
他平日里并不算耐心特别好的人,优异的成绩和外貌让他很容易就成为人群的中心,围上来的异性多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木衍之给他的感觉,不像威严的皇帝,也不是懵懂的少年,这人将稚拙的讨好和深切的悲痛,都毫无防备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偏偏自己还能感同身受,就像诱人的深渊,控制不住的想靠近,又仿佛有某种惨烈的前车之鉴似的,不敢靠近。
木衍之一首到回到寝宫都非常懊恼,简首不敢想象,他给阿璟留下了一个多么糟糕的印象!
得找个倒霉蛋发泄一下皇帝陛下的情绪了!
木衍之打开了军部的内部系统,想查一查今天找容璟麻烦的那个木源究竟是什么背景。
于是木衍之首接在军部全体高层的系统公告上@了各个护卫星战区的指挥长:劳驾,第一军校木源是哪位的后辈,下午六点,玉京城合议殿相候。
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未亲政的小皇帝,从八年前登基以来,一贯低调得像不存在似的,有些民众甚至己经认为人皇的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云亲王木云间才是帝国真正的话事人。
只有能接触到中央星的高层官员才知道,这位幼年即位的小陛下,最懂得韬光养晦、敛藏锋芒,近几年,这对叔侄暗里争斗不断,小皇帝虽然常常处于下风,但从没吃过什么大亏。
这下突然如此高调的出现在公共系统里,还是这样兴师问罪的语气,整个军部飞快躁动了一阵又安静下来,不知是谁能把一向拿温和守礼当面具的人皇陛下气成这个样子,希望不要殃及池鱼才是。
被@到的各个护卫星的指挥长都冒着冷汗眼观鼻鼻观心的梳理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确定自己的辖区并没有一个叫“木源”的人,才仿若活了过来。
只有卫A-3号星的战区指挥长木连海没缓过气来,因为木源,正是他的孙子。
木衍之可不管自己一句话掀起多大浪,他一是想替容璟出口恶气,二是想借此试探一下他的叔叔木云间。
前世的木衍之刚一成年亲政就只想着赶紧摆脱木云间的控制,迫不及待地将木云间的党羽都清扫出中央星,继而引发了内战。
木云间最终死于容璟的能量枪下,而后容璟却在木云间身后的据点里,搜出了不亚于第一军团的武力装备。
在后来的十年里,木衍之把那七年战局拆开揉碎,细细复盘过很多次,终于确定,如果木云间真的想要控制中央星,那自己连成年亲政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位叔叔,如果真的把他当子侄看待,怎么会竭力遏制他的壮大,如果真的只是图谋权势,又怎么会迟迟不对他下手。
木衍之想不通,但既然重来一次,他决定先查清真相,能用不动刀戈的方式解决,就最好了。
因为他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真正的踏足战场,是容璟死后第三年,他夜夜不能安睡,就驾驶着军舰去了容璟最后埋骨的那片星域。
无论是哪个时代,科学有多么先进,战场的味道都是大同小异的,碎片、残肢、鲜血、窒息的悲凉和风吹不散的亡魂。
他震在原地很久都不能平复。
木衍之作为帝国的君主,不会因此变成和平主义者,但也再不想做任何无谓的牺牲。
前世的第一军团全军覆没后,成为帝国所有军人的精神图腾。
容璟上将,也成为无数帝国公民心中的战神,没有人再敢因为君后的身份而质疑他的实力。
但木衍之包藏了一点私心,如果可以,他宁愿阿璟从未经历过那些兵荒马乱和硝林弹雨。
下午六点半,木衍之悠悠迈步到合议厅,隔着单向玻璃,观察着里面坐立不安的木连海。
不像是木云间的人,大概就是个攀了关系的微末旁支吧。
木衍之没了兴趣,转身回寝宫琢磨他的追夫大计去了。
木连海从忐忑不安等到心如死灰,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等来了被革职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