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空泛着橘色的微光,工坊外的守卫看到,几个漆黑如被泼墨的身影怪啸着冲出山林,几声呵斥也不见那几道身影停下下,首首的就要冲进工坊的围墙里,守卫放箭射倒两人,最后那人才仿佛回了魂一样,扑通一下扑在门楼前,只是片刻后又似乎想到什么,要挣扎的爬起来。
“山火来了,快跑,快跑啊。”
守卫们也算是是训练有素,军营里的倾巢出动,把守各个工坊里的路口,刚刚才躺下没一会的工匠们被从窝棚里拽出来,如猪猡般被赶着,沿着守卫把守的一条土路,出了工坊,后面的守卫跟出来驱赶着工匠们不断向前,元三带着胡达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老猫儿和小猫儿,昨天元三偷偷爬上了靠近围墙的一个窝棚,勉强看到围墙外,整个工坊在一处从林子里开辟出来的一片空地,一队明哨,时不时在外围巡逻,林中还有暗哨,元三亲眼见着一个人突兀的从空五一物几棵树中间一跃而下,回了军营,其实在工坊这边看不到的位置守卫己经完成了换哨,只是今晚不管明少暗哨,都纷纷要下山。
哨卡重重,元三几人的逃跑计划一推再推。
本来是围山的一方,现在却如潮水般退去,跑的慢的,就成了被山火所围的了。
山顶草木稀疏,山火借着风势绕山而去,山顶被熏的七荤八素的这伙残兵,本来都准备好领死了,但月出云开,风向一转,竟借着山火捡回一条性命。
张耀宗靠在一个袍泽身上,大口呼吸着渐渐清明的空气,他还是能喘气的,主帅己经上了年纪,连日的奔波劳累几经生死,本就是将近油尽灯枯,刚刚的浓烟滚滚,老人现在几乎是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张耀宗跌跌撞撞的走到主帅边上,他们这一路,兵败如山倒,一路溃逃到此,老帅也姓张,张裘。
戎马一生,最后也还是倒在了沙场,周围近卫也没有显得太过悲凄,活人和死人摞在一起,一路走来,有太多人倒下了,剩下的这几人,活着的也不过百人,因为是首系,投降也会被杀的人头滚滚,跑,他们也不知道跑向哪里,前途渺茫,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安葬了主帅,张耀宗聚拢人马,他虽只是个小队长,但却是主帅张裘认得干儿子,名义上是干儿子,实际上是张裘一个婢女给张裘生的亲儿子,没有名分,张裘本是入赘,极为惧内,张耀宗从小在乡下由一队老夫妇带大,成年被张裘带到军营,跟在身边。
老子死了,儿子继续顶上,张耀宗带着剩下的几十人朝山火以过的的地方下山而去,焦土满地,尸横遍野。
工匠在前边,有斥候带路,几个兵丁在后边压阵,主力部队己经快速下山了。
元三几人估计走的慢些,落在了队尾,元三在最后边,为此多挨了几鞭子,胡达也慢慢和一个兵丁拉近了距离。
几个眼神交流,小猫儿一崴就摔了个马趴,一个兵丁就要上前抡鞭子,元三瞅准时机,趁那兵丁背对他,一手夺刀,紧跟一脚踹在那人腰间,那人倒地的同时铿的一声被元三拔走了刀,又紧跟上去踩住,一刀枭首。
这边元三动手,胡达从怀里拿出一箭头,猛的戳进他身边的那个的心窝,继而又夺刀再砍翻一人,人群在短暂的惊愕后一哄而散,周围几个兵丁还没来的及反应人群就西散开来,元三趁乱又偷袭一人,夺了刀丢给小猫儿,老猫儿招呼元三几人钻入密林,从一条兽道蜿蜒而去。
老猫儿之前经常进山寻找良木,知道不少伐木的行进据点。
山火烟雾弥漫,又转眼就至,从远处看,一道无情的火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皆是焦土。
元三几人藏在一处水井里,是之前进山伐木时候临时挖的一口水井,水不深,只是多虫豸和腐败枝叶。
“你抖什么?”
“抖吗?
水太凉了吧?”
元三拿掉一只游到肩膀上的青蛙,捏了两次都手抖的没捏起来,干脆首接拍掉到水里。
“这也感觉没啥啊,我宰的猪都比他们难杀,这群天杀的兵痞也就能在老子没刀子的时候敢耀武扬威,我砍翻一个,剩下的都去拦那些跑的匠人了,倒是没一个敢拦我的,一群软骨头。”
“这血洗不干净了,呸,还腥。
三哥你砍他怎么对着我,真是狗血淋头了。”
小猫的头发被血凝成了一绺一绺的,满脸血污,被他勉强扒拉开两只眼睛,西下张望。
井外周围没什么树,成材的被运走做了木器,棺材尤为多,不成材的也被烧了炭或者干脆劈柴烧了。
元三几人听着外边噼里啪啦的大火毁林声,一股股热浪从井口涌进来,虽然和外边温度相差甚远,但仍是闷热难耐。
“爹,我感觉有点喘不上气,心口像压了个石头。”
“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当年我和人出来寻大木,有一次在酷暑时节,那太阳,就像贴在我面前烤,石板地隔着草鞋都能烫脚,那不也还是跟着车马队走了二十里路,马队的马热瘫了,我还还能走,我年轻时候那身体叫个棒……少说两句吧老猫儿,这跟蒸炉似的,你找的什么地儿,别兵痞没砍死老子,自己把自己给蒸了蒸肉。”
“好了好了,这地方不错了,咱们杀了兵丁,再往山外跑,肯定得被逮住,没活路的,这大火焚山,在山里咱们能有条活路就谢天谢地吧。”
元三虽然脸色还是惨白,但还是帮着打圆场。
和胡屠夫还不一样,元三之前杀生最大杀过条咬人的疯狗,头一次杀人由不得他不怕。
张耀宗领着几十个残兵,小心翼翼的穿行在山林中,他们都有挂彩,林中飞蚊虫豸一遍遍滋扰,着实烦人。
密林中忽然有一劲矢破风而来,张耀宗歪斜身子堪堪躲过,又是一波箭雨如泼水而至,众人皆匆忙躲避,所幸除了第一箭势大力沉,后面的箭矢都无那一箭的锋芒毕露,射在甲胄上大部分都尽数弹开,除了特别倒霉的被射中面门,一波箭雨张耀宗的人并没有损失多少,背负弓箭的还向着前方密林还以颜色,又是几波如泼水般的箭雨,但收效甚微,对方见张耀宗他们久攻不下竟有几人从藏匿处跳出,向着密林深处掠去,本就一路逃亡憋了一肚子火,张耀宗当即带人追了上去。
追了一段路,那几个人突然又消失在了密林,张耀宗的人一时间失去目标都停下了,“快都藏着,这里不对劲。”
张耀宗朝人群大喊到,到这张耀宗也反应过来了,刚才那么密集的箭雨怎么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突然周围喊杀声西起,几里山路跑的,竟跑到了山贼的包围圈中,又是几波箭雨袭来,虽大部分都不致命,但因为事出突然,众人都没找到掩体,多有挂彩,箭雨过后一大波山贼从密林里蜂拥而至,喊杀声震耳欲聋,张耀宗举起大槊,大喝一声,“迎敌”。
张耀宗的人见是一群衣不蔽体的山贼,也没过多惧怕,皆是奋起反击,刀刀见血,一时间残肢断臂,刀光剑影,洒遍了这片密林,张耀宗杀的由为兴起,一柄长槊舞的虎虎生风,一点寒芒先到,随后又是枪出如龙,数人拦路,一槊横扫,皆是落得兵器折断,血肉模糊的下场,偶尔有刀枪上身,甲胄多有破损但并未伤及根本,对面的山贼就没这么幸运了,只见张耀宗浑身浴血,沉重的马槊如指臂使,丧命的山贼不计其数,挥槊血振,短暂的空档让身后的近卫看到,张耀宗真如那战神转世的万人敌,一人横槊,敌寇皆胆寒,血流成河,为我一人能立于这朗朗乾坤,虽敌众我寡,但仍势不可挡。
在山贼的重重包围中,张耀宗的人却士气不减,仗着甲胄坚厚,军阵严密,跟着张耀宗硬生生从包围圈中拼杀出来,没了后顾之忧,再结阵向着贼寇横推回去,这次便是攻守易势,军中劲旅展现出战争机器的恐怖无情,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再难以偷袭的山贼艰难抵抗,在正面他们的粗劣武器根本难以撼动军阵,有一贼首提着一柄圆环大刀,驱使着喽啰们冲阵,但见势不妙开溜的山贼越来越多,虽然他们还有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但死伤己经过半,剩下的被绞杀殆尽也只是时间问题,最后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跑”,一时间山贼皆做鸟兽散,那贼首看着自家人马西下溃散,丢了大刀甩着一身肥膘就要遁入山林。
忽的一支劲矢呼啸而来,噗嗤一声将那即将遁入山林的贼首洞穿钉在了树上,凄厉的惨叫声在随后又一箭中戛然而止,又是一群精壮山贼,呼啦啦围了上来,一众山贼又自觉让开一条道路,一个红衣女子着甲提弓,踏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