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溏的叫声明显引起了屋内人的不满。
只听一声熟悉的女声呵斥道：“哪里的下人，这么不懂规矩！在主子的屋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楚梦斓眼皮一跳，这充满怒气的女声正是她的嫡母。
彩溏已经慌了一下，随即起身，一扫惊慌失措，嗓音奸细又做作：“哎呀，大小姐，您跑那么快做什么——喲！这是怎么了，怎么被砸了？”
楚梦斓没想到明目张胆地就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话堵在喉咙里就要辩解。
这时候偶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斓儿来了？进来吧。”
“是，父亲。”她连忙应诺，一转头看见彩溏一俩得意地看着她。
楚梦斓不想浪费时间跟她计较，深吸一口气款款进入屋内。
书房是整个府上最要紧的地方，楚梦斓很少来，对这里的布置也很陌生。进去就看见坐在上首书案旁边的两人。
楚彦宏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本收好的黄色卷轴，神色不太自然。而另一边坐着嫡母谢婉凝。
嫡母仪态端庄，脸上的怒容却不加掩饰，似乎上一秒两人正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楚梦斓有点意外，因为嫡母在父亲面前从来都是温婉可人的形象。
她走到两人面前，屈膝行了个礼：“父亲、母亲。”
楚彦宏轻声咳了咳，起身走到她身边，眼神慈爱。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斓儿都长这么大了，”他声音温和，看向了嫡母谢婉凝，“家里的女孩儿也该到了相看夫婿的年纪，明珠和斓儿年岁相差半年吧？”
谢婉凝面色沉沉，老爷这句话也是在警告她，不要厚此薄彼。
其实她考虑得更长远，早早就开始结交京城权贵内院，打探家室好的儿郎了。这是她为楚明珠做的打算，至于楚梦斓，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想着随便打发给一个奴才就行了。
没想到老爷这个时候回来，刚才还指定了要给两个女儿置办一样的嫁妆！
娘家的嫁妆代表着女儿到夫家的脸面，自己已经把东西都给女儿了，现在一句话要让这个野种平白分走一半——这让她怎能甘愿？
楚梦斓还在为父亲的话感到惊讶，心底那点小小的期许又在嫡母怨毒的眼神中消失殆尽。
她怎么忘了，自己的婚事掌握在嫡母手中，凭她的性子，嫁出去不过又是进了一个虎穴罢了。
“父亲，女儿还小，还想在父亲母亲身边多尽孝几年。”算了，还不如就留在家中，总归父亲如今回来了，她也有了庇护。
嫡母听见她的话，脸色并未好转，而是就这这个怨毒的眼神，声音却温婉亲切地说：“梦斓这孩子有心了，既然这样，母亲也不勉强，你就安心在闺阁待几年，母亲慢慢为你相看相看。”
楚彦宏背对着她，看不见她威胁的表情，一张圆润秀美的脸却让楚梦斓心下冰凉。
谢婉凝继续幽幽道：“京城多的是好家世好品貌的儿郎，婚姻嫁娶是大事，慢慢来，总会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你说是吧，梦斓？”
楚梦斓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母亲说的是。”
楚彦宏皱了皱眉头，不太同意：“女孩儿及笄之后就可出阁了，斓儿现在年岁到了，耽误不得！”
谢婉凝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翡翠镯子的手指了指楚梦斓：“梦斓你说呢？”
面对着父亲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面容，楚梦斓心里是熨帖的。
她很多话不方便说，她也不想让父亲为难，况且她确实不想随意楚家。
想着，她对父亲道：“女儿真心实意想在家中为双亲尽孝，父亲不必为女儿担忧。”
楚彦宏见她意志坚定，纠结了一会儿，还想再劝，就听身后谢婉凝上前帮腔道：“老爷，斓儿是个好孩子，她自己能拿主意，咱们就别为难她了！”
“你……你分明是——哎，胡闹！”他叹了口气，挣脱了夫人拉着他的手，心情复杂地出了门去。
一时间屋内就剩下楚梦斓和嫡母。
谢婉凝脸上的温婉谦和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一双上挑的眼睛轻蔑的看向楚梦斓。
“算你识相，不过别以为老爷回来会护着你，你要清楚，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把你拿捏在手里……”她声音终于不再是令人汗毛倒竖的温柔，而是直白的恶毒。“有我在，你别想抢走我女儿的东西，连惦记都不行。”
楚梦斓垂着眼，看不出思绪，声音平淡地说：“母亲放心吧，我从未惦记妹妹的东西，也不可能去抢夺。”
“最好是这样。”
说完，谢婉凝甩了甩手绢，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
楚梦斓轻叹口气，一时只觉得前路无光。
对于谢凝婉，她倒是生不出多少气来，看着对方用尽全力为自己女儿谋划的样子，她是羡慕的。
可她连自己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
泪盈于睫，转瞬又被掩藏。
楚梦斓快步走出书房，回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回来了，楚梦斓的日子变得好过许多。
具体表现在，下人不再明目张胆的指使她了，若是在人多时，还会恭敬地叫她一声小姐。
楚梦斓正在院中与阿银说话，彩溏几步走了进来，看见楚梦斓时脸色明显不太好，恭身敷衍的行了个礼，看着老大不情愿的。
“小姐，夫人请您去前院。”
楚梦斓看了一眼阿银，右手将书放至石桌之上。
阿银站起来，脸上带个笑摸样来。
“彩溏姐，可是有什么事？”
彩溏脸色不耐烦地垮了下来，手在袖口磨蹭好几下。
“请小姐去前院量尺寸，夫人请了青玉阁的大师傅来。”
楚梦斓这才站起来，“那就快去罢，莫让母亲久等。”
彩溏撇着嘴，小声嘟囔，“知道还问。”
阿银脸僵了下，忍不住走出一步，楚梦斓隐蔽的按住她的手。
“阿银，你便留下吧。”
阿银咬咬牙应了，跟在楚梦斓身边久了，她知道楚梦斓的性子，说了什么就是什么，没有改的。
彩溏倒也不在意是否被听到，或者说她就是想要她们听见。
“那就请小姐快些。”